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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叛了。”
“她背叛了！”
“她竟然背叛了！”
“为什么是她！最听话的她！会唱歌的她！”
“我讨厌她！”
“呜哇哇哇——”
花岗岩和大理石修建而成的大殿，宽阔，阴冷。
拱形穹顶装饰着黄金饰品，还有许多钻石宝石在闪闪发光，像是天幕上的星子。
成百上千根燃烧的蜡烛所围拱的石台上，一个瘦瘦小小，眼睛却大得出奇的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正暴躁地狂喊着，大哭着，打滚撒泼。
她身穿毛茸茸的小熊毛衣，毛茸茸的肥大束脚裤，毛茸茸的熊偶拖鞋，整个人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仔。
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熊布偶。
她大哭大闹的模样，和以前的世界里，那些逛商场要玩具而不得的小孩似乎差不多，很无赖，很吵，还有一点点可爱。
但其实不一样。
她哭得越来越凶，嚷嚷的不是“我要那个玩具”之类的话，而是，“我要杀了她！”
冰冷的杀机，伴随着她的哭喊，充斥着整个大殿。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背叛了！呜哇哇哇——”
她忽然停止了哭泣，本就很大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更加硕大，几乎占据了脸部一半的面积。
直直看向虚空，眸子里射出凶狠狂躁的光芒。
“背叛，那就死吧。”
她说。
……
噗，一口鲜血喷射。
紧跟着又是一口，又是一口……
片刻间，地上便形成鲜红的血洼。
殷菀影软软倒在地上，几乎将体内全部的血都吐出来了。
脸色迅速苍白到死灰，是死人的颜色。
“报！囚犯吐血濒死！情况紧急！”
守在旁边的警卫立刻打开通讯器，切到特殊频段。
频段那一头是叶祈。
他高居巨大机械鸟之上，俯视着下方战场。
伤亡惨重的基地守军终于看到胜利的希望，正势如破竹切进敌人阵营，打着，杀着，呐喊着，为争取胜利拼上最后的力气。
他们气势如虹，被战歌和战鼓激励着。
敌人呆滞迟缓，被战歌和战鼓震慑着。
以特殊韵律交织在一起的歌声和鼓声，对来自圣殿的敌方有着强大的控制作用，并能一定程度上辅助己方。
战局已经扭转。
就算敌人还有几千援军到达战场，也只是多了几千个呆滞的木偶，任由宰割。
而歌声却忽然停了。
片刻，叶祈便收到警卫报告。
他看向战场远处的一个角落。
带着手铐脚镣的长裙女子，瘫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音频录制如何？”他问。
通讯器那端传来警卫回答：“全都录上了！”
“播放，循环播放，直到战斗结束。”
“是！”
一个警卫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随身听，迅速跑到附近一个建筑里，将之接入音箱。
“岂曰无衣啊，与子同袍……”
低沉沙哑，雌雄莫辩的歌声，再一次响起。
基地的各个音响设备是相互连接的，有铺设电缆电线，四通八达，平日搞基建搞训练经常使用全员广播。这一次，派上了大用场。
发电机运行，遍布各处的许许多多个扩音设备，同时工作起来。于是，歌声的录音很快从战场四面八方响起，声透云霄。
咚，咚！
叶祈催动兽皮大鼓，与歌声相和。
因为歌声中断而忽然有些苏醒的圣殿敌人们，还没有进入战斗节奏，便再一次陷入呆滞的迷乱。
录音的效果远没有真正的歌声那么强，这一次，敌人时而呆滞时而苏醒，状态不稳定。
但叶祈不断催动的战鼓稍微弥补了这个差距，他周身涌动着更浓厚的能量，奋力敲击。
“杀啊！”
“冲啊！赶走敌人！”
“守护基地！”
基地战士们呼喊着，拼命战斗。
“队长，你回来了……真好。”老宋挥舞着战刀，吐着血，砍杀着。
他望着那巨鸟身上熟悉的人影热泪盈眶。早已决定赴死，忽然在临死前看到了一缕获胜希望，这心情无法形容！
“只是你回来……大局怎么办呢？真的没问题吗？”
“嗨！老弟！没力了吗，哈哈你不行啊！”肖支队冲杀着路过。
“谁说不行！”老宋挥刀追上。
管它什么大局，先赢了眼前这仗再说！
“我们要赢了啊！”
“胜利在眼前，冲啊！”
战士们冲着，喊着。
决战前原本近四千人，此时只剩了一千不到。满地都是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可大家没有退缩。
就这么拖着重伤的身子，拼着最后的力气，一直战斗。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直到敌人尽灭。
胜利的号声响起时，大半人直接脱力，瘫倒在尸堆上。
有人哑着嗓子哭了，也有人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还有人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一头栽倒，或者昏迷，或者力竭而死。
半空，黝黑的机械大鸟悬浮。
叶祈抱着兽皮大鼓，也是一头栽倒，砰然砸在地上。
“叶队！”
“队长！”
战士们焦急惊慌，挣扎着要扑过去。
叶祈却从地上摇晃站起，将鼓背在身后，拍拍身上的尘土。
“没事，我恐高，小摔一下而已。”他扬声。
众人愣了片刻，继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
开什么玩笑？叶队也学会说笑了？会开飞机的人恐高？不过，高级觉醒者的身体真结实啊，几十米高空摔下来没死？
大家看叶祈行走如常，便放了心。有人带头高喊“叶队万岁”，还有人询问为什么叶队重伤昏迷中会突然伤愈参战，叶祈都没理会，径直走向远处的角落。
直到拐个弯，大家看不见了，他才松了口气，缓下步子。
并不是故意玩笑，当然也不是恐高，他只是击鼓动用太多能量，近乎昏厥了。急速吸收掉一枚优质晶核，他才缓过劲来。
但他很明白，就算他这样脱力拼命，如果没有歌声主导，单靠鼓也是白扯。战斗的胜负，不会轻易扭转。
可那唱歌的人……
众人视线之外，殷菀影躺在血泊里，已经没有呼吸了。
循环播放的战歌还没有停止，苍凉渺远的歌声依旧回荡。
“叶队，真不需要急救？”旁边守护的警卫看到叶祈走近，连忙询问。
叶祈蹲下，伸手将殷菀影没有合拢的眼帘合上。
“不需要，急救对她来说，没有用。”
警卫们闻言，都面露遗憾。
这个囚犯，和叶队一起扭转了战局啊！
“安息。”叶祈向殷菀影低声。
并承诺：“会将你的骨灰葬在干净地方，挖一个小坟墓，里面摆上全套卧室家具模型，再放一束不会腐坏的塑料花，要雏菊——这些你要求的，都会做到。”
这个女子，似乎一直在追求舒适的居住条件，只是大家都没太相信。
一个强大的觉醒者奸细，会因为生活条件改善而背叛圣殿？可她真叛了。
就在她的牢房装修完成之后，叛了，用她独特的方式，和叶祈一次密谈，隐蔽而巧妙地透露更多圣殿之事。
叶祈忽然想起，装修牢房的软装用具提供，当时还是来自乔蓝呢。
乔蓝……
他连忙将脑海中那道太过清晰的影子甩开。
可仿佛是为了跟他作对，怀中通讯器，忽然有了动静。
掏出，那特殊的专属频段指示灯，正在闪光。
叶祈沉默一瞬，按断。
又闪，又按断。
反复几次。
这时候，旁边警卫身上挂的内部对讲机，忽然滋啦啦一阵电流响。
公共频段里传来女孩子清脆又充满暴躁的喊声。
“叶祈你个龟儿脑壳进水，敢挂老娘电话！没要紧事我愿意联系你啊？我这几天一直想把你揍成蟹黄样！赶紧的，接不接？不接我这里公开说了啊！机密泄露别怪我！山炮！破盖仔！！”
几个警卫脸上纷纷呈现惊愕又惶惑又有点八卦的神色。
叶祈这时候有点后悔。
当初怎么就忘了没收她的通讯器和对讲机呢？
于是，连忙拿起通讯器，往旁边走了一段距离，私人频段给那边打了过去。
“什么事？你已经不是基地的朋友了，所以……”
“闭上你那臭嘴听我说！你家重刑囚犯是不是要挂了？嗯，还是已经挂了？疯狂吐血是不是，你还有办法给她治吗，没办法就听我的！”
“以前你跟我拿过的化妆品药剂，还剩不剩了，就当初翠华酒店里，那老阿姨藏在化妆品里的药剂，还有吗？有就给她用上，说不定能让她活过来！”
“快点，拖时间太长效果不好了！”
乔蓝暴躁地噼里啪啦交待一通。
叶祈环顾四周，难道她……在此？
“你怎么知道囚犯吐血身亡？”她躲在哪里看着呢？
“别废话，我知道就是知道，还不兴我安插眼线吗！都‘身亡’了咋还这么多废话呢，赶紧治啊，用药用药！”
“……那次跟你拿的药剂，早用没了。”在翠华酒店时就用没了。
“嗨！扑街！”乔蓝越发暴躁。
叶祈下意识就弱了几分，斟酌道：“不过我这里有类似的药，来自……上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用！等级较高的觉醒者刚死不久时，可以用药剂刺激复活，几率不高，但可以试试，快点！”
“好。”
叶祈从内层衣袋掏出严密包裹的一小颗药丸，回到殷菀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