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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荣芝说话间,茶水业已透凉。
凉茶虽不如热茶,但也能喝。
新写怀小口呷,眼睛盯着纸上的字:乌龙茶,沸水泡之,七泡有余香。
其实,毛笔写字很好看,不过,要想写得漂亮,须得下一番苦功夫。惜时,书圣王羲之就池洗笔,日久天长,清水池成了墨池。
她的字,一定也练了很久。
钢笔也挺好的,方便,去哪都能带着,不过,自己早年出国留学,自此再也没有提起过毛笔,该置办一套笔墨纸砚回来练字,静心凝神也好。
思绪又飘回到那字上。
字如其人,一样的雅,一样的落落大方。
出神的片刻,有为已经另外泡好了一壶茶,幽幽的香气将新写怀的魂从思想勾回到现实之中。
“这是什么?”
“公子,这是香片,北京城人喝得最多的茶。有句话是这么讲的,饭前饭后来一杯,神清气爽。”
“我对北京的了解不比你的多。”新写怀换而饮有为泡好的,“那你可了解旧家小姐?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
“旧小姐?”
“嗯。”
“旧小姐……”有为沉吟稍会,“旧小姐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博古通今,温婉娴静。”
“那你觉得我如何?”
“公子?”
有为连连摇头:“小的可不敢评价公子,公子在小的眼里,那就是天上的太阳,璀璨耀目,什么都好,什么都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尽是夸的。
新写怀噗笑:“少拍马屁,说真的。”
“真的?”
“真的。”
“我觉得公子很聪明,与时俱进,用当下流行的词说,公子很有改革的精神,就是……”他小心地瞟新写怀的眼睛。
“你说。”就是后面的话,才是他想听的。
“就是很厉害。”
“……”不如不说。
再问他,有为却是不肯说一句新写怀的缺点。
不再逼他,安安静静地喝茶。
忽然阴风过,将窗户吹得摇摆不定,撞击着木框,“啪啪啪”作响。
新写怀走过去,抬头望天,月亮被乌云挡住,但,夜的黑遮不住光的透,月的轮廓仍然可见,明亮从乌云的后面渗漏出,仿佛在使劲地撕扯,想要撕碎这一片遮蔽,让月的光明重现。
新写怀的心绪倏地变得凝重深沉。
那月何尝不是当下的中国,使劲着,挣扎着,撕扯着,咆哮着,渴望找寻得到一条光明的出路。
若是无路,也无妨,大不了将乌云撕碎了揉烂了,自己造一条路就是了。世上本来就是没有路的,处处皆是荆棘丛刺,人走得多了,将难去了,才成就路罢了。
新写怀探手到后背,将藏着的枪取下,打开弹鞘。
子弹少了一颗。
那少了的一颗子弹,是在他学有所成,回国的那一天,被他打进了一个偷国贼的心脏的
正中。
那个人,企图带着重要的情报送给敌方。
沾了血的它是用得好的。
“公子。”
有为唤。
新写怀转身,见他怀里都是咖啡粉,咖啡豆和咖啡杯。
“公子,这些真的收起来了哦?一个月都见不着哦?”有为笑得憨,一脸的怂恿和乐呵色。
“收起来吧。”小样,我岂会动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嘞!”有为应着,就跑了。
新写怀低头瞧沉静无波的茶汤,忽而眼前出现幻像,是那个闺阁小姐。他小呷口,不知道此刻旧清菡在做什么。
她找了前园,又找了后园,最后才在西园看到梅小若,和关淑白坐在槐树下,小口呷着茶,一边的旧谦临紧张地在桌下暗暗地搓手。
“母亲,哥哥,小若姐。”
关淑白晃晃帕子:“坐。”
凳子上,掉有树叶子,孙妈妈眼疾手快地将它扫去,又擦了擦,才迎旧清菡坐下。
“母亲,我远远地就看到您笑得开怀,是有趣事吗?女儿也想听。”
“说梅小姐的老家,广州,聊十三行的趣事,原来梅小姐家也是十三行的大商户。”
果然没有估摸错,母亲开口必定问及其家底。
梅小若和旧谦临笑得久了,脸都有些僵了。
旧清菡想到一计:“母亲,我……”战术之一,吞吞吐吐,显得为难,“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
关淑白的眼风扫过梅小若:“你说,这里没有外人。”
旧清菡露出难言之隐的神色。
关淑白了然,轻咳声:“这样……梅小姐,和你说话真的开心,让人如沐春风。好了,天色不早了,往后你若是有空,不嫌麻烦,来和我聊天。对了,我那有顶好的从台湾来的凤梨酥,过会我让孙妈妈给你送去。”
“夫人客气,有幸和夫人说话,是小若的福气。”梅小若站起来,“夫人,那我先告退了。”
“好,去吧。”
桌下,旧谦临默默地给旧清菡竖起一个大拇指。
旧清菡的眼珠子一挪。
牺牲自己,解放他俩。
哼。
二人出了花园。
旧谦临低头瞧,梅小若一前一后的脚,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步伐调成和她同步:“我送你回去。”
梅小若只是淡淡瞟他一眼,便低头自顾看路,又将自己的脚步调慢了,不和旧谦临同频率。“不用了,我认识路,你回去吧,清菡不在,你到院子去不方便。”
人前人后,两副不同的面孔。
几次解释,几次示好,都无果。
旧谦临看着她,重新将脚步的频率调到和她一样,轻轻地叹一口气:“还生我的气呢,那么久了,你消消气好不好?我给你赔罪。”
后面跟着的丫头和小厮听到这话,顿住脚,直到和主子中间隔了五六七八米,才继续跟着走。
梅小若的神情淡漠:“你没罪,都是我的错,是我把那个女生赶出公寓,是我让她流落街头睡大桥的,不然你怎么有机会来一出英雄救美?”
“我……明明和你解释过了,我真的以为她无处可去,就想着收留她一个晚上,谁知道她心机那么重,居然想要偷你的报告。你把她赶出去的时候没有告诉我缘由,我哪清楚,这才误会的。”
旧谦临的这套解释,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
“反正那个时候你就没有相信我,你就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我嫉妒你对她好我看不过眼。”
突然,两个人摇摆的手不经意碰到。
梅小若连忙握住手腕,不再让手臂摆动,沉默着,闷着气。
后面的两个跟随离他们愈发地远了。
将梅小若送回到院子。
旧谦临只是送到门口,站在万年松的中间,没有进去,无奈又失望地瞧着梅小若:“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能原谅我,不过,明天的事情重要,不要闹脾气。”
“我知道,拎得清,不像你。”
“我……”
得理不饶人,说的就是她了。
梅小若眼珠子挪了又挪,心里的抵触和关卡一层层松开,眸中微波泛起涟漪:“你以后,能不能多给我点信任,我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我会明辨是非,分得清好坏。”
“我信你的,只是……”那时候,就十分莫名其妙,为那个人跟她吵架。
梅小若脸上露出无奈的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不可以再发生这样的事,不然,说什么我都要向……”她没有说出组织二字,“申请调回广州。”
旧谦临如得了特赦令似的开心:“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的,跟不会因为别的女人和你吵架,我心里只有你,已经容不下别的人了。而且,你要是愿意,这也是你的家,你的屋檐,你不要委屈自己,向任何人低头。”
梅小若张惶,望向十米远处的随侍。
幸亏他们离得远。
没了招,也没了气。
“那我进去了,你……”
旧谦临“嗯”声:“你进去吧,天气热,早些洗了,会舒服些。还有,要注意蚊虫,小心被咬。我去瞧瞧清菡。”
梅小若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