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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出征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险些失手打碎我最爱的琉璃盏。
“长公主,将军生性如此,长公主进门前就知道了,还请长公主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将军出征前要走了我身边一个掌灯丫头,她现在正跪在我面前,抖如筛糠。
“是啊,他生性如此,本公主有什么好气的,本公主啊,现在只是在同情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随手用一丈青挑起那丫头的下巴,她在我身边太不起眼了,若不是被将军要走,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她:“别以为本公主眼睛里蒙了灰,当初被将军要走之后,你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是刺痛了本公主的眼,如今将军新带回府一个美妾,还怀着身孕,他还可能想起你吗?”
我十分满意的看着那丫头的面色苍白的像燃过的灰烬:“不是本公主说,现如今,就连本公主都尚未生下嫡子,等那美妾进府,无论生下的是男是女,他毕竟是长子,都会得到将军的垂青。”
“你可别想着本公主会去害她,将军喜得贵子,整个将军府上下,最高兴的可是本公主,若是她生下的是男婴,本公主抱养过来,视如己出,你想想,将军会拒绝吗?
“而你呢,前无将军宠爱,身后无母族势力,本公主就算不得宠,我也是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迎娶过来的将军正妻,身后还有皇帝为我撑腰,你呢?”
那丫头的手已经握成拳头,我点到为止,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我不在乎将军身边有多少美妾。
可能吗?
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和丈夫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我这一国公主也未能免俗。
但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将自己的意图公之于众,朝堂之上千千万万双眼睛,我是一国公主,更是将军夫人不能被挂上善妒的名号。
我必须隐藏好自己的喜怒哀乐,就算要解决掉将军身边的人,也不能经过我手。
我的手,不能沾染上一条人命。
我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镜中的女子已是桃李年华,不如豆蔻年华的少女那般灵动。
“向晓,你说,本公主老了吗?”
我喃喃低语,向晓毕恭毕敬的回答:“回公主的话,长公主天生丽质,这些时辰都是绕着长公主走的,岁月也不过是平平度过的,不会在长公主的脸上留下痕迹的。”
阿谀奉承的话。
我没指望向晓能说出什么我爱听的话,命她替我拆去发髻,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坐在窗边托腮发呆。
这个时候,将军应是快到京城了吧。
怎么说也是打了胜仗回来,到时候,要不要去门前欢迎呢?
将军夫人比长公主还要难做,麻烦死了。
我关上窗户,也不知道能遮住几个人的视线,正是春困时节,我打了个呵欠,躺进床榻,随手解开窗幔,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一本书来看。
算起将军这些年来,只不过是照常来我的院子,虽说嫁与将军已久,但并未怎样熟络,甚至还比嫁与他之前生分了许多,他只不过是按照惯例,给我这个正妻几分薄面,每月初一十五歇在我这,但也是分榻而睡。
说来也好笑,在新婚之后突然风流的罗将军,却从未碰过我这个正室一根手指。
而我也并非是什么丑女无盐,父皇健在,我尚且还是公主的时候,我便以貌美名动京城,甚至还有邻国的昏君愿意割地三分,只求一睹芳容。
也不知为何入不了他的眼。
将军姓罗名钟,字靖之,父皇驾崩之时,我与幼弟几乎是孤立无援,我抱着一腔孤勇,迎着风雪跪在他门前一天一夜,得到了他的拥戴,如今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也少不了罗靖之的功劳。
我原本以为罗靖之会和以往一样,就算在外面闹得满城风雨,也不可能带着那女人过来污了我的眼,没想到,他竟扶着那女人过来,千般体贴,万般呵护,不知为何,我突然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
碰巧那时我闲极无聊,正拿着弓箭,让闲昼扔些东西取乐,那闲昼见着了罗靖之瞬间激动的站了起来,正对着罗靖之扔了一颗葡萄,我抽出一支箭,将弓拉得犹如满月。
那支剪穿过葡萄,带着破空声射向将军身侧,将军伸手接下,蹙眉要说什么,我却扔了弓哈哈大笑。
“夫君未免太过于紧张了些,不过是一支无头箭,还包着棉絮,就算妹妹嫌弃上面有葡萄的汁水,到也不必如此吧?”
罗靖之呵斥道:“公主,你未免太过……”
“好好好,是本公主胡闹,是本公主幼稚,”我打断他:“本公主昨日还进宫和皇帝说呢,将军打了胜仗回来,要给这位妹妹安个什么名分,当初嫁与将军之时,皇帝便替本公主拟了圣旨,与将军约法三章,不允许将军有侧室,就算是怀了子嗣也是如此,将军不会忘了吧?”
罗靖之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也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衫,我向来懒得收拾自己,若非正式场合,我都不穿鲜艳的颜色,而这次更是为了射箭方便,穿了罗靖之的衣服。
这样一对比起罗靖之身旁娇滴滴的女人,我被映衬得仿佛那个女人才是罗靖之的妻。
这么一想,我越发烦闷起来。
“近日身体不适,恕不待客,这月的十五将军也不必来了,小心把病痛染给将军,将军要照顾妹妹,妹妹还有着身孕,若是染给妹妹,影响了胎儿就不好了。”
我就算已经烦闷到了极点,但我毕竟是长公主,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少,维持着快要绷不住的笑:“恕不远送。”
罗靖之依旧紧锁着眉头,不知要说什么,的确,我拿着弓箭的模样确实不像是“身体不适”,这个弓箭是御赐的,弓弦没上紧,威力不大,但我能拿起它,还是用“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形容起来才最贴切,而且刚刚那一箭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那个女人可怜兮兮的扯了一下罗靖之的衣袖,一手护着肚子,对他摇摇头。
很美好的画面,但我却欣赏不起来,一时间也打不起精神,便放软了语气:“本公主今日无意接客,将军还是请回吧,向晓,送客。”
我把弓箭扔给闲昼,也不顾将军的脸色,转身回了屋内。
屋内,风轻接过侍女奉来的茶,示意她们退下,待屋中仅剩我和风轻之后,风轻开口道:“公主,奴婢认为,公主有必要和将军商谈,若是将军……”
“风轻,你逾越了。”
风轻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跪下道:“公主赎罪,奴婢不敢。”
向晓风轻闲昼这三个丫头确实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心腹,但并不能代表她可以对我评头论足。
但等风轻真的跪下,我却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退下吧。”
风轻出去没多久,向晓和闲昼就进来了,闲昼依旧抱着弓箭,想要给它们放到一个好地方,却处处都不称她的心意,拿着弓箭来回比划,向晓走到我身侧低声说:“公主,将军有话,命奴婢带给公主。”
我一直盯着闲昼怕她摔倒,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向晓说下去。
“将军说,公主不必多心,将军府的长子一定是公主所出,明日辰时,将军希望公主与将军一起进宫谢恩。”
“将军还说,将军在漠北发现了一块奇石,也给公主带回来些特产,希望公主好些之后,去书房一趟,有些东西,将军希望可以亲手送给公主。”
我还尚未开口,一旁的闲昼先不满起来,也不管弓箭放到哪里了,小跑着跑到我的身侧,怀里的箭散落一地:“向晓,将军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他都带了已有身孕的女子进府,又迟迟不愿与公主圆房,小公子怎么可能会出生呢?”
闲昼越来越口无遮拦,我起身拍案呵斥道:“口无遮拦,闲昼!住口!”
“不!我偏要说!”
闲昼气的眼泪都下来了,梗着脖子仰头看我:“公主何时受过这般委屈?既然将军有心,带了些新鲜玩意儿来讨公主欢喜,那为何不直接送来?非要公主去取?他把公主当成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既去宫中谢恩,为何往次都自己前去,偏偏这次要带上公主?分明是得了军功,要给那女人一个名分,怕皇上用公主搪塞,便将公主也带去,届时满朝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公主又如何才能说出一个不字?分明是逼着公主,给那女人一个名分!”
“闲昼,够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闲昼年纪小,口无遮拦,却偏偏是这般口无遮拦的话,将我刻意藏好的伤疤找出来,鲜血淋漓的扯出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