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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三人行弹劾
色诺芬尼家族的长族会大厅中，古松石质的秒针在碧绿的晶莹表盘上无情且恒一的转动着。淡黑色的克拉尔木高背座椅上的老人摩挲着拇指那枚代表着长族会至高意志的戒指。在两层高的大厅中央，谢顶的卓瑞色诺芬尼依旧保持着冷静和风度，保持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飞空艇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坐在二层平台最左边的老妇人首先发问了。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作为长族会的一员，她自然对家族资源的动向了如指掌，更不用说牵扯了家族如此多资源的计划。她很清楚飞空艇计划如今面临的阻力，不过她要让卓瑞亲口说出来。
老妇很讨厌这个家主，因为他夺走了她儿子一生的信念。
卓瑞很清楚，一旦他在七位族老面前将目前的情势说明，势必会面临老妇所发起的弹劾。可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不知道这条路行不行得通……”他知道诡辩是没有益处的，所以要打动长族会，就必须拿出更大的利益才行。
“帝王大人已经派人协助推动计划了。”他充满自信的说道。这个回答也很巧妙，他既没有正面回答老妇的问题，却又成功的反击了回去。
这个国家有两个人被称为帝王，不过金狮城那位大家会叫他陛下，所以帝王大人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北陆人族的最强者，也很可能是南北两陆，太阳照耀土地中的最强者，代表着贝莱恩帝国至高武力机构的那位帝王。
虽然没有与莱特正式联盟，但是卓瑞如今也只有借用皇庭战士这面旗帜来打动长族会了。更何况他明白，莱特把亚瑟寄托在色诺芬尼的地盘，本身就表达了联盟的意向。
果然，这句话说罢，七个高坐在上的老人中的几位稍稍变了脸色，有的不悦，有的宽心。
只有最中间那位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仿佛这大厅中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老妇是不悦的那一个。
她迅速理清楚了思绪，继续逼问道：“飞鸟基金会的资源被浪费了，这件事怎么说？”
卓瑞早有准备。
“帝王大人与飞鸟交好，有他鼎力相助，一切水到渠成。”
局势已经逆转，在卓瑞抛出莱特这张他还没有到手的牌时，今夜长族会中对他不满的人就已经输了。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对付过去长族会，他才有精力收拾目前的残局。
正当他想为今夜盖棺定论之时，银色短发的年轻人来了，带着充满戏谑的声音来了。
“我敬爱的父亲大人，听说城里大火，还死了一个女人，您这总督大人不去忙活，怎么在这里跟几位爷爷奶奶聊上天了？”
卓瑞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贝纳尔，这里是家族重地，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快快出去！”他还没有意识到儿子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谨慎了很多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势力，只是再谨慎，他也不会对儿子起什么疑心。
年轻人笑得很阳光，他凑近了卓瑞，和煦地低声笑道。
“死的是那个女人哦~爸爸这辈子最爱的，却怎么样也娶不回家的女人哦~”
卓瑞的瞳孔猛地收缩，纵使他一时未反应过来年轻人话语中的意义，在那和煦笑容下的阴寒依旧令他如坠冰窖。
儿子身上散发着犹如洪荒猛兽般的恐怖气息更是让近在咫尺的卓瑞心惊胆战。
不对啊，贝纳尔在出生的时候就被认定不可能开启任何源泉或者点亮任何星星，自己才送他到遥远的星际城去学习的，为何此时他竟发出了如此危险的气息。
是的，这位色诺芬尼家的大少爷与他的妹妹截然相反，他非但不是先天九源的绝世天才，反而是一个废柴。
可是如今在他瘦弱的躯体下，却隐藏着超乎想象的力量，那股涌动的力量令隐藏在黑暗中的几位长族会侍卫很是不安。
身为十源的他们，都对大少爷刚刚那一瞬间在体内流动着的能量感到震惊。
难道是错觉？
“卓瑞，我回来了，回来拿走属于你的全部。”贝纳尔继续和煦地笑着，想一个阳光的大男孩。
往昔的一幕幕在父子脑海中轮番的上演。
卓瑞听懂了他说的第一句话，随后也听懂了第二句。
芬妮……死了。
他的光头上冒出了今夜第一滴汗。
笑嘻嘻的贝纳尔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大厅中央，侧过脑袋，说道：“呐，爷爷奶奶，这个人眼皮底下可是弄出了大事件哦！玫瑰大道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了呢！是不是应该……”
笑容中，眼神冰冷。
“弹劾一下了？”
然后未等到二层的老人发话，门外慌慌张张地闯入了一位家族的侍从。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矿区……矿区……”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变成了一片岩浆湖！”
巴莱与影子决战的时候，卓瑞已经步入了长族会大厅。
而当贝纳尔得知矿道被毁之后，他才进入了这里。
这是他今夜将死卓瑞的一步棋。
是的，如果不能继续阻止色诺芬尼家族开矿，那么就毁掉整条矿道，这便是原本的计划。
只是他没想到，影子没能活着回来，不过意外之喜是毁掉矿道的人竟然是皇庭君主的一员。
不过此时的贝纳尔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天哪爸爸！矿道被毁了啊！”他捂着嘴巴，满脸惊惶。
而卓瑞却没有反应。
芬妮死了？
怎么会……她怎么会死……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贝纳尔跳到侍从面前，问：“再说清楚一点，矿区现在怎么样了？”
“矿区，矿区，变成一朵莲花……”侍从似乎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天哪！岩浆湖和莲花！爸爸，这是不是皇庭君主巴莱大人的绝技呢？”贝纳尔适时的插了一句。
二层的老妇笑了。
局势再度翻转了。
虽然不懂一层的父子为何反目，她只要卓瑞付出代价就够了。
复仇的宴会开始了，爸爸，你是主角哦~
大厅中只剩下贝纳尔无声的狂笑和心灰意冷的卓瑞。
贝纳尔眼神变得阴冷，他凑近卓瑞，低语道。
“你猜妹妹还能活多久呢？”
…………………………
亚瑟背着爱丽丝一路狂奔，成功脱离了混乱的人群和化作火海的玫瑰大道。他对诺顿城完全不熟悉，而爱丽丝又身负重伤昏迷了过去。所以七扭八拐狼狈逃窜之下，他来到了几条小巷。
“有医生吗？谁知道医生在哪里！”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然而寂静的小巷中并没有人回应他。
现在城内的主干道都已经乱做了一锅，亚瑟只好寄希望于这些看上去还算安静的角落。至少能有人带他去医院也好啊。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快来人啊！谁都好！”他继续喊道。
然后在他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砂纸，把这两个小孩接进来吧。”
“是。”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推开了小院的门。
“请进。”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恬淡。
亚瑟此时已经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大声叫道：“医生！你是医生吗？”
“不是。”少女用手推着院门。
“我需要医生，她受了很重的伤！”亚瑟慌忙地解释道。
“小子，别废话了，要么进来，要么在外头等死。”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沙哑嗓音。
等死？亚瑟一脸茫然，怎么会是在外面等死呢？眼下爱丽丝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自己可还有胳膊有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医院但也未必就是等死吧？
还没等亚瑟反应过来，在他与生俱来的灵觉中突然出现了很微小一点寒芒，随后迅速扩大，在大火映照的夜色中撕裂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是一根箭。
哈珀射出了今夜的第一根箭，在诺顿城中央卡迪利亚大教堂的穹顶之上，距离爱丽丝和亚瑟相隔着近百公里的距离。
但是这一箭，是绝杀。
“找到了。”
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松开弓弦的手指迅速从腰间的箭筒里抽出了第二根箭。
这一箭越过了火燃烧的缝隙，在仅有的空间中将大教堂与贫民的小院连成一线，直指爱丽丝的心脏。
今夜，色诺芬尼家族进行了一场没有声音只有鲜血的政变，这场政变的发生是没有预兆的，也是不可反抗的。
如果影谋不足以致死，那么加上弓神塔呢？
哈珀的第一箭灌注进去的是轻盈的风，宛若一只飞鸟的白羽乘着微风便可直达天际。所以即使亚瑟的察觉到了这一箭，他依旧没有时间反应。
或者说，他没有办法反应，如果鲁鲁出手，他自然能够轻易的拦下还未突破灵魂的哈珀，可是鲁鲁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这一夜他显得异常安静。
如果爱丽丝醒着，她也能拦下这一箭，毕竟作为剑都七子之一，她的实力至少与哈珀相当。
可是她受了重伤。
所以哈珀在射出第一箭时很自信，这就是绝杀。
但是他还是抽出了第二根箭并且果决的射了出去。
因为扎麻花辫的少女或是机缘巧合，或是天意注定的在此时站在了亚瑟和爱丽丝身边。
于是在烈火之上飘起了小雨，雨滴不多，却很快，快到那支箭刚刚穿过火海就陷入了少却更快的雨水包裹。
于是箭被打落在地，永远无法轻盈。
快雨天清流的第一个字是快，是快到让风也追赶不及的雨。
哈珀依旧自信，他永远自信，普林斯顿家深不可测的学识才是他最有力的武器。在雨滴飘起之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快雨天清流默默无闻了三千年，看上去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哈珀知道，能够默默无闻三千年之久本身就是一种绝对实力的证明。时间都没杀死的传承，又有什么能够击败呢？所以普林斯顿家族是极少的在砂纸成名之前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小流派的势力。
第二根箭没有被雨水阻拦，它停在了火中，然后缓缓化为了一股上升气流，随着热气蒸腾而上。
“再会。”哈珀朝着砂纸的方向轻轻一摆手，然后就从大教堂穹顶上一跃而下，消失在夜幕中。
他知道，今夜杀不死爱丽丝了。
不是因为砂纸，而是因为小院里的老太太，要知道家族里的博学者们一致认定，这个老太太是诺顿城首屈一指的绝世强者，放在整个塞伯也能排入前五，绝非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够挑衅的。
哈珀脸上没有失落，依旧神采奕奕。
那根化作气流的箭上升到了夜幕之间，然后陡然下坠。
高空到砂纸面前的青石板，不过眨眼。连声息都没有，平整的石板上出现了一个小洞，深不见底。砂纸依旧恬淡，没有理会着颇带有挑衅色彩的一箭。
她的麻花辫轻摇着。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