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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选择不背誓。”秘银骑士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选择坚信过信仰,如果挥刀是一个信仰,骑马是另一个对立信仰,那他可以同时选择向进攻之神,还有急速之神献上相互冲突的虔诚。
“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秘银骑士又开口了,我猜测在开口和开口之间的间隙,他在秘银铠甲里面猛吞了几口口水,“大陆上的神灵不会祝福你远航。”
“那你为什么要远航,要去沙特阿卡,还偏偏要孤身一身,还在自己不会航海,不会游泳的情况下。”
“不上船之前,我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航海,不碰碰水,我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游泳。”
我还想开口反驳,秘银铠甲突然拔出手指,戳进了我的嘴巴。
很少有人在戴着面具时还能表达情绪,但是银铠甲除外,他全身的流光变黑,如夜一般的愤怒着。
“纽扣掉了?”万骑长这么问。
我好像真的是懦夫,在万骑长平和的在和我交谈时,我故意在刁难他,提出奇形怪状的问题,等待他给予漫长的回答,但是他真的开始动手的时候,仅仅是用食指来攻击我,我一下子就怕得要死,我连在心里对他称谓都变的庄重,我把手掌合十,高高的举在了头顶,把他当做了神灵在心里念诵:
伟大的,勇猛的,神秘的,银白的秘银万骑长,我知道你在嫌弃我话多,从现在起,只要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要像发誓禁言的骑士一样陪伴你左右。
我猜测,银铠甲之所能够成为万骑长,除了他的战功,一定还有其他的能力,比如,读心术?
我猜测万骑长一定会读心术。
在我把他当做神灵祈祷完毕后,他从我的口中拔出了那根手指。
“含住手指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含过其他能令人难受的东西。”
“我刚才在你嘴里找过了,你确实弄丢了纽扣,我猜测你是在惊问是不是要背誓的那句话弄丢的。”
“有可能。”我敷衍的回答,万骑长不相信谎言,他的做法是,相信每一句谎言。
“海上的寒冷让人无处躲藏,我想,你应该裹紧衣服,不必再一次含另一个纽扣,但是,为了你的生命能够不被你多智的言语消耗,能请你闭嘴吗?”
万骑长微微低头,月光照在他的秘银铠甲上,半明半暗的铠甲就是他半明半暗的内心,这个时候,说极端点吧,我认为我看到了万骑长一直压抑着的黑暗面。
没错,我懂得了银铠甲对我的教导——你得用信心去做某件事,这样,你才能完成某件事。
我大概是天下最天赋异禀的裁缝,我左手拿着无形的针,右手拿着无形的线,把针线在嘴唇上来来回回了一百次,确保它严密的缝合,保证不露出一个声音。
“很好。”我观察到,这个时候万骑长才正式的把手握成了拳,古斯塔夫的十三名万骑长中就他最残暴,他一定是打算在提醒我之后,一旦我又开始说话,就一指捅破我的喉咙。
“有一个事情很有趣。”万骑长是一个看见隼落地,看见兔子蹦蹦跳,看见鱼儿飞出水面,都会觉得有趣的人,但是我没有反驳了,我得留住我的喉咙,当战争结束,我需要我的喉咙为我工作——我早就想好了之后的工作,我要当个居住在一万家酒馆的吟游诗人,我要在年老来到前醉死在床上,此时还正好要六个烟巷女亲吻我的锁骨。
我乖巧的坐了下来,等待着万骑长谈论他看到的“有趣”现象。
“世间万物都有额定的总和。”
我急速的点头,我的头是铁锤,在无形的铁砧上敲打着无形的剑。
“我有一个发现,目盲的人,耳朵灵敏;肌肉饱满的人,脑袋空空;被神灵祝福的人,得不到世间的赞美;全能的人,总是命在旦夕;全知的人,往往生错时代。”
我才不管听不听得懂,只管点头,我太聪明,这个时候,面对不愿意背誓的我,银铠甲在试探我的服从性。
“你这头点得太凶猛,我感觉你是想把脑袋磕在船上。”
我感觉我听懂了银铠甲的意思,我把脑壳磕在船上,一动不动,如果他愿意稍微向前挪一挪身子,我会立刻理解这种微妙的暗示,迷离的抬起头。
银铠甲没有挪动——万幸。
银铠甲继续在说话:“但是我又有一个发现,这个总和不是往有规律的方向流动,也不是你缺失了一块,另一部分就能补足,也不会补足你想补足的那一块,尤其是聋和哑,灵与肉,聋久了会哑,哑久了会聋。哑巴的听力不会增长,反过来也这样。”
我磕在船上没有动静,我不敢有动静,我唯一的心理起伏就是,你快把灵与肉解释完,这样我好表示赞成。
银铠甲没有继续解释,他在问我:“所以我希望你目前的作哑,没有影响你的耳朵。”
我没有聋——万幸,我在心里先说了这句话,我起身在点头。
“能听见?”银铠甲温柔的问。
我点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古斯塔夫从不让银铠甲参加奇袭,只让银铠甲指挥阵地战的原因,瞬息万变的奇袭绝对会让银铠甲的脑袋炸开银铠甲——居然,居然为了问我聋没聋就解释这么多,古斯塔夫完成他的宏图大业后你去镇守边境吧,我向所有神灵保证,只要有银铠甲在,只要银铠甲不允许,就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现在你听我说,”银铠甲开始拍打我的双肩,把一夜和一海的凉意都打进了我的身体,“我不要你背誓,不要你改信,可当神灵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请求他们,就像贫民家的小孩要求父母给他城堡,我们愚直的行为反而是对神灵的不敬,你不能祈求战争之神伊西斯,为你开放和平的百花,也不能要求生育与茁壮之神埃列什伽尔,减少生命的繁衍,钥匙打不开一扇门,就该换一扇门,懂了吗?和我一起,用沙特阿卡的语言,去祈求沙特阿卡的奥多。”
“为什么不换把钥匙?”
该死,我说话了。
该死,食指又捅了过来。
该死——我停止了思考,我感觉这只手从内部在挠我的后脑勺。
“我们只有祈求奥多,这一把钥匙,懂了?在神灵面前我们是小孩,懂了?正如小孩不能换个父母,只能把梦想变得实际,懂了?”
我没有进行任何反应,我只感觉那根手指在向下发力,按压着我的舌苔,我的舌苔越来越重,对,我就是这么点头的,我点了三下。
“我说一句,你学一句,虔诚为主,发音其次。”万骑长说出了他的要求。
他的手指又在我口中出力了三次,我又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