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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里,心如死灰的乔劳尔没有感情的看着让自己亲吻他的弟弟费尔。
如果有其他人看到,这是一团和树桩差不多的黑影,而在乔劳尔眼中,那就是生动又鲜活的弟弟。
“我没有办法亲吻眼前的幻影,你离开吧。”
费尔抬起头,眼神清澈,像树窝里积累的清露。
“费尔,我们总会重逢,你只要让开,让我走完最后一段路,我塌下的土将会把我掩埋,我会在肉体的痛苦中得到精神的解脱,那个时候我们会短暂的重逢,我会拥抱你,用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方式拥抱你,把你抱着转圈,我会用尽全力把你向更高的地方抛去,让你更快的进入神灵的天城。
“而我会去见奥犹朵拉,让的无尽之海把我淹死,让的黑蛇把我吞噬,让我或白或黑的骨成为取悦公正之神默多克的砝码。在此之前,费尔,不要着急,我们会相遇的,只要你让开,不要阻止我的赴死。”
费尔,乔劳尔在森林中默默的念诵着弟弟的名字,他以为他正在迈向死亡,但是没有,他在伊利亚为他创造的黑暗的履带中止步不前。
黑暗的履带像更替的四季,在一个环中无限的循环中,它们在乔劳尔的脚下生长出泥巴和枯叶,以及苔藓和杂草,在乔劳尔眼前,用高超的透视法,生长着错列的树木,当它们随着乔劳尔而移动,又在心死之人的头顶,长出黑叶,黑夜,还有氤氲而出的腐败霉臭。
履带来自四面八方,裹成了圆形的球,这让乔劳尔成为了黑卵中的生命,他突破不了这个壳,他在只要突破就能重生的壳中,寻找着死亡。
费尔,乔劳尔的身体在他不断求死的心态下,误以为迎来了死亡,它开始回访乔劳尔的经历。
费尔,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弟,老钥匙给我说了,因为我的命令,你成为不了松鼠党的正式成员,但是你仍然在用你的方式保护着罗德城。
你发明了只有老钥匙能够听懂的暗哨。
当口哨声是百灵鸟的啼鸣,代表有商队可以补充后勤;
当口哨是死歌的哀唱,是有海盗入侵,你还能用音节告诉老钥匙人数,是一船的人来犯,还是落单的海员;
当你用男子求爱的轻浮口哨,同时还在第三个长音之后夹杂着雀鹰的长啸,那就是老钥匙最爱的声音,你又有好吃的东西和老钥匙共享。
你为罗德城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送给老钥匙的食物,我都还偷吃了不少,尤其是蘑菇炖的兔子肉,可能只有你,能把这种令人发狂的蘑菇料理得无害而鲜美。
亲吻你,我当然会亲吻你。
在我用尽全力,把你扔向天城之前,我会亲吻你的脸颊,我可能还能感受到你脸颊上坚硬的胡子渣,你一定有最坚硬的胡子渣,因为你早就是合格的战士,早就成为了男人,就是因为你为家庭的贡献,曾经急功近利的我才敢在老虎一样的奥诺玛默身边打拼。
费尔还是清澈的微笑着,脸上多了一道血色的凹痕,他擒着鲜血,微笑着。
他的拳头上全是破皮,上面渗着血。
最后,他的肚子破开了一个洞,暗红的血快要无尽的流。
费尔没有了费尔的样子,他成为了残枝和败叶,迎来了他肃杀的冬天,他飘散,扑打着乔劳尔,一阵又一阵,间隔漫长,从未停息。
.........
伊利亚在闭上眼睛的同时,睁开了另外的双眼。
树色,占领了整个眼白,非凡的颜色使双眼褪去原来的神采,灰烬一样的瞳孔在清秀的眼睛中闪着顽皮的光。
在森林中静止了太久,伊利亚的生命和树木几乎趋近一致,阴冷的湿气让他的脸上覆盖住了青苔,脚上长出了三朵蘑菇。
“这才渡过了多少时候。”伊利亚自嘲的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差点把我变成真正的树。”
伊利亚准备拔掉脚上的蘑菇,再此之前,脸上青苔的附着感让他难受,在他抬起手臂去擦拭时,感觉到纷纷断裂的阻力,还有阻力“藤藤藤”的声音。
他看了看手臂,衣服褴褛,断掉的根系长在手臂上如同线虫一样的蠕动着,断面上还有黏糊糊的血与泥色的浆液。
伊利亚抬起臂肘闻了闻,他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后在想,如果把入土的人挖掘出来,可能就是这个味道。
为了避免更多的疼痛,伊利亚用小刀割掉了脚上的蘑菇,他感受到软绵的切割感,还有来自断面的疼痛。
他试探性的微微抬起了脚,同样的感受到了根系的连接,他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愁眉苦脸的隔断了牵挂,断面的浆液滴落在伊利亚瘦长的手指上,气味也立马扩散开来,血色的腥臭,土壤的厚重,在筑船者体内循环翻滚之后是这么热切。
伊利亚甩了甩手,在背后的衣服上擦干了根系的浆液,血渍马虎的在手背上抹上线条。
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大地上踏步,活动好似僵化了百年的筋骨,每一次运动,身体的骨骼都在发出“枯枯枯”的声音,分不清是老树正在断裂,还是在新生。
接下来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思考时抓了抓头发,浓密、起结,还有满满的白色粪便,看来飞鸟早就把伊利亚当成了可以休憩的木桩。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当乔劳尔的生命拒绝生命,当松鼠头子在看似恍惚的意识仍能够分辨潜在的意识时,我该怎么做呢?
伊利亚在脚踏的地方,树根成为了破土的蛇,在地面裂开一个大口,不深,不长,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的横躺。
他不明白这个坑是自己意识的创造,还是树木的自发行动,但这个明显的暗示让他毫不犹豫的躺了下去。
当伊利亚的眼睛,在森林的土壤上关闭,他背上的土被螃蟹样横扫的表根汇拢,把伊利亚掩埋。
在长久的黑暗还有憋闷中,伊利亚的呼吸变成了长长的藤蔓,在深土中光阴一般的穿行。
藤蔓不费力气,找到了乔劳尔,但是藤蔓忽略了这位密林中的领袖,不受控制的急行,在发泄着一直被压抑着的困顿。
它吓走了地鼠,撞跑了小蛇,穿透了蛤蟆,它把乔劳尔击打成浪花,在咸腥的海风中无畏的前行,它感受到了凶海的重压,躲过了礁石,绕过了海带的围困,攀附到了大海中的流木上。
大海中无根之木中,回荡着旺盛的勇气,这是伊利亚和乔劳尔都认同,都需要的存在,而上面壮阔的气息
和大海一样,波澜壮阔,滚滚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