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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万诃德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他猛的向后拉扯,阻止了鹅毛骑士即将踏出门的步伐。
“我不认为还有希望,塞万。”
“塞万诃德。”书斋骑士报上了全名。
“我记住你了,试卷空空的塞万。”
塞万诃德被这句话弄的全身一个激灵,每个毛孔都突出了一个鸡皮疙瘩。
“我会把自己的事情照顾好,现在更重要的是你接下来周转自己的办法。”
“你真有办法?”
我当然有,我在书斋中看到过不少骑士使用这个办法重回舞台。
这个念头在塞万诃德脑中一闪而过,他不想对方法的来历进行过多的赘述,仅仅是和鹅毛骑士的闲谈,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他要在侏儒主考官在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巧用规则,利用“送到门口”的这段时间对鹅毛骑士进行辅导之前,把再次发表文学意见的方法统统告知对方。
“听着,如果你不打算通过创作来获得骑士的位置,你现在就踏出一步,走出受肉塔,永远别在进来。”
鹅毛骑士不动。
“只要进行过创作,除非家资丰厚,没有人没有经历过贫穷,我想你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听着,你出去后,变卖此身的铠甲,不要在穿铠甲,永远别穿。
“你要买一身便宜的马甲,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新人,剩下的钱用来填饱肚子,仔细计算粮食的配给还有下一次考试的周期,衡量下是要全职钻研,还是要为生存分配些时间。
“当这些都安排完毕,到下一次比武大会,你穿上这身马甲,更改一个名字,大大方方的走进来,我会等到你,在比赛完成后,用剑拍打你的双肩,册封你为骑士。最重要的一点,记住了,牢牢的记住,要仅次于妈妈的教诲那样牢记
“千万不要对文字有美学、深刻、艺术上的追求。说一次!”
“不要对文字有美学、深刻、艺术上的追求。”
塞万诃德不再多语,一把将鹅毛骑士推出了受肉塔。
当塞万诃德重新回到了坐垫上,圆台上的主考官已经悬挂在了灰雾的天空中若隐若现,蜗牛触角样的眼睛在左右横凸,紧紧的看着舞台。
胖头蟹在看着你。
照此看来,塞万诃德的相送,没有耽误主考官的阅卷。
塞万诃德心安理得的坐上了鹅毛骑士留下的桌椅,他认为这是以知识交换来的合理报酬,他斜躺着看着灰雾中的画面,越看越觉得不安。
这位骑士书写的内容......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莽撞!
难道这场平静并严苛着的比武大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暗中角力?
让我来仔细看看这位骑士的内容,他为什么要写这样文不符题的内容?他想表达什么?难道他要发动
塞万诃德越看越明了,这位骑士试图提醒民众,好比光与暗的对立一样,世间还有的另一位王,至于哪位是光,哪位是暗
天啊!果然如此!
当塞万诃德看到圆台上飘起了黄沙,顿时明悟。
这是格兰特大陆的民众,在独处时都不敢提及的伪王!
沙民。
格兰特大陆的居民们不会知道,在圣光遗落的地方有这样的生命。他们在沙中诞生,在沙中死亡。
他们的皮肤和塞外的黄沙融为一体,风沙贴到眉上,脸上,和唇上。沙民天生就缄默不语,除了婴孩时期的啼哭外,彼此之间,极少交谈。
漫漫的黄沙,吹拂走了多余的情绪,在死亡是常态的地方,吹动到脸上,接触到皮肤的是沙,是血,是崩溃的尸骸。冷漠是唯一的情绪,也是让薄如蝉翼的生命能够延续的智慧。
这个区域的水源快要枯竭了,沙民们准备迁徙,每个人都准备好不多的食物和水,跟随着队伍晃晃悠悠的走着,没有明确的方向,凭借本能寻找水源。
整个迁徙过程要十分注意水分的摄入量,若在找到绿洲前就耗尽,不要奢求会有来自父母或兄弟救急的水袋,沙民的脸直接反应内心,断水者只会得到最赤裸的冷漠和掠夺。
若有沙民在找水图中倒地,他仅有的东西会立刻被一抢而空,有时包括他自己。在最艰难的路途中,一个沙民会和好几个人的血肉融合,都是常有的事情。
沙民需要小心翼翼的踩上一个前一个沙民的足迹前行,紧紧跟着队伍,不要掉队,因为一不留神,就会陷进流沙。陷进流沙的沙民不会呼救,呼声会加剧风的咆哮,不会伸出求助的手,因为在其他沙民看来,多消耗一份能量就是在未知的路途中给死神增加筹码。
跌入流沙的沙民只会做一件事,高高举起剩下的水和食物,然后陷入沙中,成为地标,成为沙的一部分。
沙民冷漠,冷漠是必须的遵守的法则,但是,他们冷漠而群居着,不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找一个只有自己享用的水源,群居,是漫天黄沙教给他们的另一条生存智慧。沙民寻找资源,也会成为他人的资源,是资源就会被掠夺,焦渴的沙民同时身负着两个矛盾的身份,掠夺者和被食用者。只有群居,食物才会充沛,即便自己也有可能成食物。
新的水源找到了,在黄沙中移动的人墙安顿下来。在这个时候,掠夺者会变成温顺的采集者,沙民有条不紊的排队,把水袋装满,选择避风的地方作为暂时的居所。
没有神回应他们的请愿,否则这里应有永恒的水源。沙民不知道黄沙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他们曾经的祈祷异常朴素,找到水,水够用,神灵一次次忽略了这个声音,沙民们谩骂神,诅咒神,最后遗忘了神。他们更相信脚下的路,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的路通往水源。
暂时的安顿不意味着安全,分散的族群间虽然遥远,但也要防止其他沙民的争夺,同时,在陌生的沙地上,时不时出现高举的手贡献出食物,成为流沙的标示。不要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救,当一个沙民消失,有限的资源就会被更多的分配。
现在,又有一双粗大的手举着食物,身子完全埋进了沙中,冷漠的沙民走到了附近,准备接受馈赠,在手刚刚碰到食物时,他被紧紧抓住,挣脱不得,面无表情的脸涨得通红。
从来没有沙民这样明目张胆的破坏生存的规则,临死前还要拉一个垫背,沙民们都围拢过来,静观事态发展,帮忙?不可能的,每一丝力气都会消耗用以生存的储备。
流沙越陷越深,被死死抓住的人快要被拖进死亡的流沙。沙中人双手一放,突然,他的影子从黄沙中飞出,待他站定后,沙雨直落。
这个人绝对不是沙民。
他的眼睛不浑浊昏黄,深不见底,好像在贪婪着阳光,身体没有被烈日晒干,反而在风和沙的捶打下生机勃勃。最主要的是那张脸,绝对不是沙民的脸,在黄沙中多余的表情和谈话都会耗费能量,这慢慢让他们的面部特征向统一的方向演化,整张脸像被猛撞到地面的馅饼一样扁平,而从沙雨中出现的人不是这样,他鼻梁高挺,没有长出浓密的鼻毛来过滤风沙,棱角分明的五官毫不吝啬情绪的表达,毋庸置疑,他神态中有一张等待许久的兴奋。
还有嘴唇,在沙民眼中,这绝对不是人类的嘴唇,嘴唇应该干瘪,蜡黄,紧闭,还要和面部融合,以防止水分流失,这位不是,他的嘴唇润泽厚实,在烈日大风中都有水滋润的样子。
沙民像枯死的树围绕在活着的人中,太久没有进行生存之外的思考,让他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哈哈哈。”风中居然响起不忌生死的大笑。“沙民中最后一个族群被我找到了。”
发话的掏出腰后的水袋,给自己猛灌了几口。他递出水袋,交给最近的人,对着沙民比划了两下喝的姿势。
矮小的沙民难以理解这个给予的举动,楞得像在风中枯死,他们从前没有见过活人做出过这个行为。
“喝,我说,喝啊。”
在持续不断的暴呵和大幅度的动作讲解中,拿着水袋的沙民脸上,裂出一道漆黑的长条,那是难得一见的嘴。两口之后,冷漠的沙民脸上有了前所未有的表情,所有稀疏的黄牙全部暴露在愈加猛烈的风沙中。
“哈哈哈,分下去。”
沙民握着水袋不动。
“分,我说,分!大家喝。”他不断的挥手,指了一周沙民,然后做了喝的动作。
一个接一个的沙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愉悦。没有分到的,抱着水壶闻里面的气味也显得酣畅淋漓。
“酒。”族群中最年长的沙民说,他背驼得不像样子,走起路来像移动的沙丘。
“哦?你知道。”
“知道。”
“跟随我,随时可以喝。”
沙民们沉默了,跟随,这个词在他们脑中只有长途跋涉这一个的含义。
“离开这,离开。立刻。”
这个词,沙民懂,这意味着要放弃刚找到的水源,和漫长的资源争夺。冷漠,沙民们脸上全是寒意的冷漠,无形的杀气把所有冷漠连接在一起,这个人,要把他们的赶走,占有他们的水源。
“今晚,沙暴,不走,所有人,死。”
在最简洁的词语组合下,沙民们终于了解了“离开”背后的含义。
最年长的沙民走进高大的分酒者,“你,了解沙。”
“哈哈哈。”大风中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黑色斗篷飞扬,露出巨大的断剑,老者没有疑虑了,跟随着他,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他们知道,大漠中有一位背着断剑的王,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这位王,叫
灰雾中的主考官,他的头在灰雾中变成了急速闪烁着的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