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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遥远的种子在新城塔希提埋下,这颗种子的威力谁都想象不到,它在陌生的土壤中结出了新的果实,远道而来的葡萄酒骑士用这样的果实酿造了具有两种土壤风味的葡萄酒,这样的酒,灌醉了整个塔希提。
与圣都隔着一片大海的塔希提根本听不到圣都的命令,那句禁酒的王谕,在马奥琉斯刚说出口时,就被大海淹没。
自由的新城人愿意把一生都泡在酒中,君王的政绩不值一提,只要是最懂酒的人,哪怕他曾经是流民,是决斗场的奴隶,都可以当塔希提的领主。
禁酒?
是怎样不知是非的暴君才会禁酒?
当一杯葡萄酒到达餐桌,它包含的,可能是君王也揣测不透的人文和人心。
葡萄的成熟不仅仅需要时间,它需要疯子的耕耘,天才的酿造,还有,最重要的,葡萄酒需要懂酒的塔希提人。
效忠圣都的贤王马奥琉斯?
不,醉酒后的塔希提人只愿意效忠这片神奇土壤,大醉的塔希提人愿意立刻,马上埋骨在这片土壤下,他们会用酣醉的灵魂去品尝当把自己作为养料时,葡萄酒中的风味。
酒馆中,时时都能听到这样的欢呼声:
“为新城塔希提干杯!”
“干杯!”
“为领主的健康干杯!”
“干杯!”
“为即将在塔希提诞生的贤王干杯!”
“干杯
“为微醺之城!为酣醉之城!”
只要在酒馆中,对饮的人无论身份,都乐于同桌畅饮。
往往贫瘠的人,对酒有更深刻的理解,因为酒和贵族的情妇一样,同样来自不易。
艾莉诺女公爵在回望潮堡的路上被喧闹吸引,她掀开马车上窗帘的一角,充满欢呼声的光明立马透了进来,打在她心事沉沉的脸上。
灯光有些刺眼,掀开的一角被轻轻盖上。
“停下。”
艾莉诺在搀扶下走下马车,她让随行的护卫和马车夫都先回去,他们迟疑不动。
“这里是被祝福的新城塔希提。”艾莉诺看着侍卫长说。
“是。”侍卫长行上标准的骑士礼。
他懂得女公爵的言下之意这里是被祝福的土地,这里不会发生意外。
于是,侍卫长推到女公爵的视线外默不作声的跟随。
周围通明的烛火在艾莉诺闪烁的目光中像加快了速度一样飞快的流逝,沸腾的人声和欢快的人群被无限的拉长,失去了原本的样貌,像打翻的油彩在纸上欢歌着自由。
她在五彩的光影洪流中慢慢走动,慢到艾莉诺像在时光中逆行。
香气不被时间影响,在沸腾的画面中飘荡,在街巷中氤氲。
有小麦啤酒的香气,有刷满酱汁的烤肉香,还有香气扑鼻的面包香没有一个是家乡工艺。
热闹啊,真是热闹。
真实又遥远的热闹。
艾莉诺的思念绊住了时光。
快速飞动的光影渐渐慢了下来,它们成一团团收敛的螺旋然后变成原来的形状。
啤酒的泡沫不断膨胀,接着破灭。
一块块肉被牙齿撕裂,酱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
高歌的,起舞的,争论的人群又清晰可见了。
但是,听不见声音。
所有人像失去了灵魂,龇牙咧嘴的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动作。
因为街角的一串乡音夺走了艾莉诺听觉上的注意力。
她想去见见这人是谁。
“是你?”
慌乱中的罗伯特立马扔掉手中的酒瓶,葡萄酒流到他圆滚滚的肚子。
“艾,艾,艾......”
“你在这干嘛?”
“祈祷。”
“在这个地方?”
“在准备酿造来年的酒之前,要在最热闹的酒馆对酒神祈祷,这样酒才会被酒神关注。”
记忆连在了一起,艾莉诺欣然一笑,说:“家乡传统。”
她微笑着把手伸给了罗伯特。
“家乡传统。”罗伯特恭敬的接住艾莉诺的细手,亲吻戒指上的宝石。
艾莉诺收回手,轻轻拍打手掌,“葛尔杰夫。”她喊。
侍卫长葛尔杰夫幽魂样出现在艾莉诺身后,轮廓中有武将特有的刚毅。
“果然没有离开。”
“侍卫长的职责。”
“回去吧。”
马铃声清脆的响起。
“罗伯特先生,你一起来吧。我许久没有和家乡人说话了。”
“荣幸至极。”罗伯特摸着胸前的果雀勋章行礼。
也许是醉酒的原因,罗伯特在行礼时差点跪倒在地。
望潮堡的外观和整个塔希提建筑都不一致,它色调不鲜明,造型不生动,用一种沉稳的气息着落在新生的城市,但是古朴的它和年轻的城市之间没有沟壑,要说原因,大概是塔希提包容而自由,塔希提知道自己也会苍老成这样。
年轻的威廉狂热的亲吻艾莉诺的脸颊,这时他才注意到母亲眼中意味深长的表情: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
不过,看样子葡萄酒骑士罗伯特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一出禁忌的举动,他在一幅色调饱满的油画前彻底呆住了。
“咳咳。”
威廉故意咳嗽提醒罗伯特,他不愿意自己的作品被贪婪的眼神注视。
“如果没有猜错,”威廉咄咄逼人的说,“这位就是马车上的加西亚。”
“是我。”
罗伯特敷衍一样的回答,眼神始终不离开那幅画。
艾莉诺紧紧注视着威廉,她担心罗伯特这个无礼的举动会引起年轻人的愤怒。
但是没有,威廉因为罗伯特接下来的话大喜过望,还主动要求罗伯特留下。
出神的罗伯特对着画说:“这是艾莉岛的葡萄。”
“对对对!”威廉激动到红了脖子,他紧紧的捏住罗伯特的肩膀,专注的摇晃,“宫廷画师弗罗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白塔学士没认出来,母亲从不评价我的画,没想到你看出来了,我的葡萄酒骑士。”
威廉对罗伯特的称呼改了口,“马车上的加西亚”是贵族故意轻蔑他的戏称,让罗伯特不要忘记自己的出生,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世世代代都是果农加西亚。
“当然啊,我当然能认出来,我是一颗艾莉岛的种子。”
罗伯特醉眼迷离的看着艾莉诺和威廉,烛火、餐桌、壁炉还有银器,好美好,美好到像一副动态的油画。
“不行啊。”罗伯特看着威廉画作说。
“哪一点?”
艾莉诺的目光随着罗伯特走到画前,醉态的威廉已经把手搭在她肩上。
“葡萄若是这个颜色,就意味着它生长的环境有过多的雨水,这样的酒酿出来,不仅寡淡,还没有层次感。”罗伯特扣掉油画上着色不佳的颜料,放进自己的酒杯,“但若是这个颜色,成熟度就刚好,可以酿出能进入皇室银杯的佳酿。”
威廉放声大笑,说:“塔希提果然是被你灌醉的。”
“是的。”罗伯特一点都不谦虚的回答。
艾莉诺的眉头不易擦觉的一皱,想到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