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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古斯塔夫:不该做的噩梦

作者:饥饿艺术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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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中,蜡烛已经熄灭,蜡油流淌到地面,火芯被蜡和严寒凝固。

    当教堂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卡普亚凝视的那只蜡烛像恢复了从未有过的旺盛生命。

    猛烈的光涌了进来,充满教堂。

    “回来了?”卡普亚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坐姿,对古斯塔夫问道。

    “嗯,回来了。”虽然古斯塔夫语气平淡,但依然惊讶于神父会等他这么久。

    “你,离开了多久?”卡普亚问。

    古斯塔夫认为这是卡普亚对自己未归的责备,发现梅菲斯特消失时,他确实险些有决定永不回来的决定,但他还没有回答,神父就接着再自言自语了:“我又等待了多久?好像不止一夜,绝对不止。”

    “去休息吧。”古斯塔夫的语气听起来成熟了很多。

    “我是该休息了,我早该休息了,我等待了一个永夜。”

    卡普亚一直以来的温声细语充满了疲惫,透骨的疲惫让他的机敏都丧失了,只知道执行来自外界简洁的指令。

    他在蜡烛前佝偻着身子,用越来越低的声音反复念着:“休息,休息,休息......”然后闭上了眼。

    古斯塔夫重新关上教堂的大门,在屋中生起火,苍狗也被带了进来,它们把最后一丝力气呼成白雾后也安静下来。

    木柴噼啪噼啪的燃烧着。

    雪国弗雷姆安静到只剩下古斯塔夫一样。

    在柔和的暖意中,卡普亚的手脚渐渐舒展开来,他撑着膝盖,绝对称不上容易的站起了身。

    他看见古斯塔夫在强烈抵抗着睡意,眼睛一阵一阵的涣散。

    “怎么还不去睡?”古斯塔夫的语气中有些责备。

    “我怕在这个梦中睡去。怕在另一个梦中醒来。”卡普亚飘渺的说。

    “新的梦总会盖上旧的梦,演绎着直达清醒的故事。”

    “出去这么久,饿没有?”神父卡普亚重回了父亲的角色。

    “有点。”

    “冷吗?”

    “还好。”

    古斯塔夫裹了裹衣服。

    卡普亚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端给古斯塔夫半杯鹿血酒,几片肉干。

    “恐怕又会有持续的灾年。”卡普亚有些惆怅,他看着古斯塔夫,想让他意识到些什么。

    卡普亚拒绝了古斯塔夫分过来的半杯酒和肉干,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古斯塔夫理解他这一行为的原因。

    冷与饥饿都从古斯塔夫体内逃走,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睡意。

    “我没有办法吃。”卡普亚的说话有些绝望。

    正如在讲解一道谜题时一样,负有责任心的老师不会直接给出答案,强迫学生去背,而是驱动学生的思考。

    卡普亚把谜题拆解成了酒与肉,为古斯塔夫提供了解题的思路和正确的引导。最终的谜底,需要学生自己去推论。

    卡普亚就是这样的老师,他等待着古斯塔夫的答案,但古斯塔夫已沉沉睡去。

    这一天,古斯塔夫难得的酣睡,而神父卡普亚为古斯塔夫用尽心力的准备了最后一门功课。

    为此,他贡献出了原本为自己打造的棺材和讲义弗雷姆人烟稀少,要存活下去必须身兼多职:教父,木匠,裁缝,狩猎者,和被食用者......

    卡普亚在棺材前跪下休息,眼睛闭上,心中心绪不宁,一方面在备课,另一方面留意这古斯塔夫的呼吸。

    这一次不会是温柔的授课,男孩一醒,课程就会开始。

    麻木驱逐了两脚的疼痛,卡普亚听了一夜古斯塔夫的鼾声。

    “过来,古斯塔夫。”卡普亚知道,男孩正在躲闪他的背影,“不要害怕,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古斯塔夫拒绝的,似乎就是新生。

    神父卡普亚感觉到了男孩的畏缩不前,他咬了咬后槽牙,鼻子中生气的哼了一声,头也不转愤怒的命令说:“来我身边,看着我做事,我迟早也会躺进这里。”

    新的梦境会覆盖住旧的梦,它们就像解题一样,逐步抽丝剥茧,当梦境从绚烂变得平实,就会越接近触动清醒的那根弦,接着就会得到结论。

    这就是卡普亚的最后一课:

    从不该做的噩梦中醒来古斯塔夫已经在弗雷姆盲目的循环了太久,卡普亚要终止这个雪国中的因果,让古斯塔夫的故事线扩张到另外一环。

    弗雷姆的巨鲸吐出最浓的雾,从迷雾中走出的古斯塔夫没有沾到雾中一点寒气,脸上的结晶全是因为泪,这些泪有些来自眼角,有些在眼角中受阻,转而在毛孔中渗出。

    古斯塔夫在迷雾外僵直的跪下,又用尽所有力气把自己上半身撞向地面。

    原来弗雷姆早就空无一人。

    原来一切都是受不了孤寂的我的想象。

    我不断拆下旧梦的线,又重新编制相似的梦。

    原来我吃的,喝的,早就不是单纯的肉干和鹿血酒。

    我知道了,我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只不过,我故意不去寻找,我故意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我故意让自己找不到自己。

    我到底做了几个梦?

    一个?两个?无数个?

    卡普亚在那夜等了多久?

    一夜?两夜?还是他所说的永夜?

    我在梦中呆了多久?一瞬间?一年?还是至今,至今呆在一个足够骗过自己的梦中?

    我什么时候为自己造梦的?饥荒时?憎恨母亲的行为时?看见母亲离开我时?还是,我本来就是在梦中诞生。

    我清醒过多久?见到梅菲斯特的时候是清醒的?见到卡普亚时是清醒的?还是从未?

    卡普亚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救走我的时候?给我最后一个木雕时?称我为父的时候?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把教堂中的木雕神像臆想成可以充当父亲的角色?

    古斯塔夫在甘尼克斯的山脉下已经不容易寻见。他的手上长满了草,脚陷进了土,树根框住了他的头,根上长着菌类。

    “起来,古斯塔夫。”声音来自天空,也来自土壤,草木里也一起传达着这个声音。

    “这不是你的国,也不是你的起点,更不是你的死期,我见过你的死期,不是在这。”

    古斯塔夫被无形的手抓住,脸上的血正在肮脏的干涸。

    古斯塔夫被拎了起来,他面黄肌肉,几根树根、草根都钻进了皮肤,不太清楚是在给他提供养分,还是在消耗他的生命。

    “古斯塔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废墟。我身后独无一人,我眼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