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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盛京,日光下的高楼广夏金光粼粼,望台佛塔更是耸入云端,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构建出繁盛昌隆的盛京。无论是夜晚的流光溢彩还是白昼的金碧辉煌,都能让这座都城备受瞩目。
但见沈鱼儿与秦香挽着手东看看西看看地闲逛着,一直跟在秦香身后沈复愣是没能插上一句话,三人不觉间竟都随着漫无目的的秦天逛了一大半的货摊商铺。如此许久,秦天终于看到了一家名为沉音的琴坊,转头对秦香三人说道:“进去看看吧。”
沈复瞄了一眼“沉音”二字,兴趣索然,说道:“五弟,我怎么觉得你除了对琴感兴趣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爱好似的。”
秦香鄙夷地看着沈复,说道:“像你这种市井无赖,也不指望能懂得这些高雅的乐趣了。”
沈复一急,连忙说道:“我市井无赖?我这叫烟火世家。”
秦天看向这两个一说话就杠上的人,苦笑不已,说道:“四哥,三姐,你们还真像一对冤家。”
秦天这句无心之话,气得秦香那是满脸的通红,急声说道:“谁跟他一对了。”
“哎,五弟,你说得太对了,我跟香儿还真是一对。”痞气十足的沈复毫不忌讳地表达了对秦香的爱慕之情,然后看着秦香那红似苹果的脸蛋,继续说道:“哪天我跟香儿成亲了,我请你喝喜酒。”
秦香觉得受到了侮辱,羞愤得几乎哭了出来,骂道:“你不害臊,谁,谁要跟你这个无赖成亲了。”话一说完,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委屈,掩面而哭,逃离了此地。
“……”沈复登时无言以对,干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寻向秦香,并撂下了一句让秦天和沈鱼儿都哑然无语的话来:“鱼儿,你继续跟我五弟学琴。”
片刻,秦天拉着沈鱼儿的手,说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沈鱼儿点头以应,心中顿时一阵欢喜,觉着这两手一牵,便是月老牵了绳似的,让他们二人同去同归……
“二位客官,请随便看看。这里的琴均是选用上好的桐木与杉木雕刻而成,再辅以纯丝为弦。弹来能令音色沉厚而又不失亮透。”
沉音琴坊的老板一眼就看到了秦天身后那张极为精致的五弦琴,料定他是知音之人,行中大家。心生好感,态度亲切又不失风雅地介绍起本店的特色来。
秦天遍览一番,便已兴趣索然,想来是没有看得上眼的琴。正欲转身敬谢离去,目光过处却分明看到了一把只张着一根丝弦的古琴被孤伶伶的搁置在了角落的方桌之上,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三尺匏琴,一独弦!
秦天心弦一震,便松开了沈鱼儿的手,疾步走了过去,将此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沈鱼儿不禁好奇,那能让秦天如此感兴趣的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但观此琴乃以白桐走纯阳,精雕上山下泽,细斫龙池凤沼而成琴。琴面上的有着长年风华而成的流水断纹以及弹奏所留下的八宝灰胎。一根纯丝细弦上起承露弦眼,经岳山、龙龈转向雁足,静卧琴面。秦天忍不住地轻轻拨了一拨丝弦,便听得琴声出而不隘,九转徘徊,余韵更是悠长……
琴坊老板走了过来,对此琴不胜艳羡,说道:“这是一位客人前几日送来换弦的。当时鄙人也似你这般惊叹不已,想不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能弹一弦琴的人。后来鄙人百般恳求,客人才答应于取琴之日弹上一曲。算下来,客人今日便会过来取琴了。”琴坊老板说着说着,面上不禁洋溢着期待而又陶醉的神情来。片刻,继续说道:“想来二位亦是风雅之士,若有兴致,不妨在小店等上一等,看这光景,那位客人也该来了。”
秦素华已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琴师大家,曾也说过无法弹奏一弦琴。痴迷琴乐的秦天又怎么会错过一睹风采的机会?
秦天当即答应下来,不舍地放下一弦琴,说道:“多谢老板了。”
“二位客官,这边请。”老板将秦沈二人引向右边供客人休憩的竹帘茶室:“二位客官先请稍事休息,只要那位客人一到,鄙人自当给你们引见。”说完,便退出了茶室。
掀开胡桃色的竹帘,一张古色方桌便映入了眼帘。但见方桌上摆放着一个兽型香炉,燃着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清灵而温雅的龙涎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顺着轻烟飘扬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个扇状瓶形的精致窗棂嵌在纯色白墙之中,窗棂下的细长方桌上亦摆放着一束素雅建兰。与墙面上卷着的竹帘不同,其余三面俱都垂了下来,悄无声息地便将喧嚣挡在了外面。
此刻,秦沈二人已然安坐竹席,手捧着香茶,闻香赏烟,心似素兰,静雅安从,留住了光阴,也留住了彼此的音容相貌……
原来能静静地陪着你喝茶的那个人,也是能称为知音的……
“老板,我来取琴了。”
浑厚高昂的声音打断了秦天的思绪,透过竹帘,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者洒脱地走进了尘音琴坊,但见此人身骨凛凛似高山独立,一身煞显风发意气的墨色无华的衣裳,浓眉似漆,白鬓如霜,隐隐散发着气吞山河之气概。
琴坊老板倒履相迎,躬身引路,笑着说道:“客官,您来了。琴已续好丝弦,客官请过目。”
“莹润透泽。”墨衣老者目光扫过丝弦,连连点头,随即拨弹丝弦,但听声清沉凝,余韵留长,甚是满意,对琴坊老板说道:“如水润泽,张弛无隘,走访那么多家琴坊也就你这沉音坊能续上让我满意的弦。”
得此赞誉,琴坊老板大喜过望,笑道:“能为您的古琴续弦亦是鄙人的福分。”顿了顿,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客官您曾说过,只要续得令您满意可为鄙人弹奏一曲,不知……”
墨衣老者一笑,说道:“既已答应了老板,断不会食言。”
琴坊老板眼眸一闪,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客官,您这边请。”说着,便将墨衣老者引向了左边的茶室。
观此茶室之布局与右边秦沈二人所在的茶室并无二致。墨衣老者入得茶室,特地走到窗棂之下,面朝秦沈二人而坐。琴坊老板也已然曲腿落座,相陪在侧。
一阵寒暄过后,便见墨衣老者双手着于弦上,左手一按弦取音,右手便已弹弦出音,十指吟猱,时而挑摘起轻清,时而抹打以清浊、忽而剔劈出重清、忽而勾托入重浊,繁复指技并用于一弦之上,将散、按、泛三音巧妙而又神奇地交错相连,从而将清冷入仙之天籁,厚德载物之地籁,尘心丝语之人籁汇聚成了一曲低缓悠远、飘渺入仙的希声至乐……
曲终。
仙音犹在耳,凡心已行远。
秦天惊叹不已,不觉的看向墨衣老者,但见他与琴坊老板低语交谈了几句后,负手在背,从容地离开了尘音坊……
“客官,那位客人叫我转交给您的。”
琴坊老板双手捧着一弦琴来到了秦天的面前,秦天一时懵然,片刻之后方才想起墨衣老者走时并未携带此琴。秦天不解其意,问道:“这是为何?”
琴坊老板不舍地放下一弦琴,说道:“那位客人请您将此琴转交给琴师秦素华,贺她生辰。”
“他知道我师傅?”
秦天甚为惊讶,旋即一震,心中说道:“魔宗天问!?”
琴坊老板收回在一弦琴上的目光,看着秦天说道:“这个鄙人就不得而知了。”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一弦琴上。
秦天望了望天色,旋即起身谢道:“有劳老板了。多谢老板款待,眼看天色将晚,在下亦该告辞了,请!”沈鱼儿见状,抱琴坐起,微笑作辞。
琴坊老板揖让恭送,说道:“今日二位知音能光临小店,亦是小店的荣幸。请!”
待得秦沈二人除了沉音坊,琴坊老板望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笑意盈盈的脸突然间就僵住了……
“啊!”
随着沈鱼儿的一声痛呼,打断了秦天的思虑。秦天转身一看,便见沈鱼儿已然跌坐在地,握揉起脚踝来,强忍着疼痛地望向自己。
原来沈鱼儿是被石子绊倒了。
秦天连忙走了过去,半跪下来正欲查看伤势,却见沈鱼儿往后缩了缩脚。秦天安慰着说道:“没事的,应该是崴脚了,扳正就没事了。”说完,就握住绣鞋,揉了揉接着陡然施力,便听见沈鱼儿“啊”的闷哼,将骨骼回位的清脆声掩盖……
秦天心生愧疚,只怪自己只顾着思虑沉音坊一事,越走越快竟将她忘在身后,以致其崴脚摔伤。
良久,沈鱼儿稍有好转,便欲站起,脚上刚一用力,顿觉疼痛难当,眼看着就要跌倒,便见秦天将其稳稳扶住,说道:“我来背你吧。”说着,解下凤栖琴,弯腰弓背,将沈鱼儿背了上来。
落日西斜,古道黄昏,二人身影在金色的余晖下随着缓慢的步伐而渐渐拉长……
多想就这样枕在你的背上,看那黄昏落日,与那天地同老……
沈鱼儿想着想着便已入了梦乡,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白首同看月升日落,潮涨汐退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