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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东江市迎来了一场暴雨,哗啦啦的雨点又大又急,瞬间将路面淹没在了一片汪/洋中。
钟楼区公安分局,办公大厅内,董少华默默地收拾着办公桌。
今天一上班,他就被局长找去谈话了,一番例行公事的语重心长之后,他被调离了刑警大队,背着记大过的处分转到三井交巡警支队当一名普通交警。
用前上司张国栋的话来说,这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至少没有将他直接一脚踹出公安系统——按市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聂大队长的意思,这种妖言惑众、丢失共产主义信念的警察应该直接开除了!
罗真琴和许岑丽也在旁边默默地帮他收拾物品,其中大多数物事都是她们平时买给他的:高档的THERMOS保温杯,却从来没见他用过;两蓬富贵竹,一直是她们负责料理养护的;1寸的电子相框里,都是他跟父母的合影;还有这把飞利浦和F1的威廉姆斯车队合作推出的一款纪念版的电动剃须刀,是去年生日时罗真琴送他的礼物,倒经常看他用——俩妇人一直没敢告诉他真实价格,所幸在网上也查不到这款产品的详细信息。
其他同事没有过来表达安慰和同情,只是隔着办公桌静静地望着,心里几乎都是一个想法:董少华的前途算是彻底毁了。
不仅仅是因为涉及到封建迷信,更为关键的是,他得罪了一个人——市局的风云人物,聂寒芬!
他们实在搞不明白,他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会想到去提醒聂寒芬重查9.15案!此案乃是省厅高度关注的重案,由聂寒芬亲自审查,现在董少华竟然要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不是犯浑嘛!
董少华低垂着脑袋捧着纸箱子走出办公大厅,漫天的雨点倾泄而下,周围的景物一片模糊。
身后,罗真琴跑过来为他撑起了雨伞,少顷,许岑丽的红色沃尔沃轿车从车库开了出来,缓缓停靠在台阶下。
“少华,上车,姐姐送你去新单位报到!”
董少华苦苦一笑:“不用了丽姐,我打车过去就是了。”
“少废话!”罗真琴在背后推了一把,“赶紧上车!”
上车,启动,车速很慢,轮胎似乎还没有雨刷快。
“少华,如果在那边呆得不开心就跟我说,我姐夫虽然退休了,但说话还是管用的,随便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罗真琴说道。
“就是,要不我跟老公说一声,安排你去银行上班吧!”许岑丽说道。
董少华摇摇头,目光坚毅地说道:“我只想做警察!”
许岑丽在后视镜里与罗真琴相视无奈一笑,又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少华,以后路上看见姐违章了,可不许开罚单哦!”
……
远林镇,立新酒店。
总经理办公室内,姚盛肥脸大悦:“好!阿动你干得漂亮!这次六条藏獒在手,我倒要看看叛徒东怎么收场!”
白起坐在沙发内淡淡一笑,脸上写着四个清晰的大字:小菜一碟。
谢毛毛却凝重着脸色提醒道:“老板,叛徒东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可得提防着些!”
姚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当年砍人放火的胆子魄力去哪儿了?以后跟阿动学着点!”
谢毛毛一脸的尴尬。
“唔……”姚盛又赞许地看着白起说道,“看来我得升你的职了,这样,从今天起,阿动你就是立新酒店的副总经理了!”
谢毛毛面露喜色,心里琢磨着自己可以恢复原职了。
可没想到姚盛紧接着又来一句:“兼保安部长!”
谢毛毛顿时蔫了。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谢毛毛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自己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连个保安部长职位都保不住,这小子才来三天,天天在房间里折腾内部员工、糟蹋非良家妇女,却居然连升两级当上了副总经理,这什么世道啊?不就是抓了人家几条狗嘛!
“诶,老谢!”白起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替我办件事!”
你瞧瞧你瞧瞧,居然开始使唤人了!
谢毛毛闷声闷气道:“啥事啊梁总?”
“是私事,”白起轻描淡写道,“给我去弄死一条狗!”
……
阴曹地府,第十八层地狱,阎王办公室。
“笃、笃、笃!”
貂禅叩门走了进来,一脸疲惫地轻声唤道:“大王。”
阎王沉着脸问道:“欠扁呢?”
貂禅缓缓摇了摇头。
“不识抬举的狗东西!”阎王泛起怒色斥骂道,“他做狗还做上瘾了吗?把赵子龙叫进来!”
三分钟后,赵子龙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大王何事?”
阎王阴狠着鬼脸道:“给我弄死欠扁!”
……
远林镇青司塘小区。
倾盆大雨中,小区内的碎石道路被冲刷得一片泥泞,浑浊的雨水表面不时地冒起水泡,瞬间又被雨点子击破。
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仿佛积压着千百年的乌云,沉重而深厚,似乎随时都会跟着雨水从天上冲塌下来。
远处的天际也是黑压压一片,藏着无穷无尽的压抑,眼看正酝酿着一股更加猛烈的暴雨。
随着一阵车轮泥浆飞溅,一辆帕萨特警车在小区前停下。
欠扁在铁链条的牵拽下翻滚着摔下车,在水洼里激起一蓬小浪花,还未来得及爬起身,又被拖拽着前行。
“砰砰砰!”
上了三楼,张伟军用力拍着谭素英的家门,里面随即又响起妇人的哀怨哭声:“老天呀!你还是不开眼啊……”
妈格逼!碰上钉子户了!
张伟军眉头大皱,这事情看来棘手了,对方非但是个寡妇,还是个下岗寡妇,而且是个下岗的瘸腿寡妇,乃弱势群体中的典型代表,来硬的肯定不行啊!
问题是软的也不行呀,对方连个寡妇门都不给开!
这可怎么办?伤者虽无性命之忧,但伤势超级严重,胸都啃爆了,已经完全构成了重伤,民事赔偿这道程序必走无疑!
“砰砰砰!”张伟军严肃着面孔继续拍门,边拍边喊道:“谭素英!开门呐!我把你的狗带来了!”
“那根本不是我的狗!”谭素英尖叫道。
张伟军冷笑道:“行啊,只要你能证明它不是你的狗,我立马走人!否则我天天守在你家门口!”
耍无赖可是他的强项,当年他老婆就是这么给他搞到手的。
屋内谭素英沉默了一会儿,拉开门探出头来问道:“要怎么证明?”
张伟军松开铁链子说道:“喏,你现在唤它一声,它要是没反应我就当它不是你的狗!”
谭素英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地在喉咙深处细声支吾道:“三腿……”
欠扁没动。
谭素英面色一喜,却听张伟军板着面孔喝道:“大点声!”
话音刚落,欠扁却冷不防地突然蹿出,拖着长长的铁链子丁零当啷地往楼下跑去!张伟军大惊,赶紧拔腿去追,可两条腿的哪儿跑得过三条腿的?几个喘息下来,雨地里就没了欠扁的狗影!张伟军心急火燎地钻入警车,接连打了十几次火也没发动起来,不由狠狠地一拳捶在方向盘上……
青司塘路口,欠扁在瓢泼大雨中来回走动,四处张望,喉咙里发出异常凄凉的呜咽。
禅姐!
禅姐!
冰凉的雨水哗啦啦地浇淋在狗头,狗眼一片模糊。
不远处,一辆破旧桑塔纳缓缓开来,经过欠扁身边时,一块完好的熟鸡腿从车窗后抛了出来,刚好掉在欠扁的跟前。
欠扁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本能地垂着头叼起鸡腿,刚要开啃,牙根阵阵发疼——此时他的狗嘴里已经没剩几颗牙齿了。
囫囵几口吞了鸡腿,欠扁像条丧家犬一样在远林镇漫无目的地游荡。
谭素英家是不能回了,回去只会害了她,而且她也肯定不会再接纳自己了。
回园丁路的姚记面店吗?可是以现在的这口狗牙,还能啃得动骨头吗?
欠扁心内泛起阵阵酸楚,真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在梦中寻找貂禅,向她解释,向她道歉,听她责骂,听她安慰……
突然,欠扁腹中感觉一阵疼痛,就像灼肠穿肚般,剧痛难忍!
怎么回事?
欠扁马上意识到那块鸡腿有问题了!脑子里还未清晰分辨出是该害怕还是该惊喜,一股夹杂着神经麻痹、脑晕恶心和反胃呕吐的痛苦像浪潮般汹涌袭来……
此时在马路对面一家商铺的雨棚下,正有一老一青两名褴褛乞丐半蹲着啃红薯,身前钵盆里只有几枚零星的一毛硬币。
正啃着,青年乞丐涣散的瞳孔突然收缩,手指遥指着马路对面,嘴巴里喷着红薯渣叫道:“狗!狗肉!狗肉!”
老年乞丐面色一变,拿眼望去,一条野狗正在雨地里抽搐,顿时大喜过望,赶紧健步蹿出趟过马路,飞快地拎起一条狗腿,抡起狗身就狠狠地往地面摔去!
“蓬!”
欠扁的狗嘴里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意识瞬间恢复了清醒,瞪大了眼睛一看,不由惊叫道:“七爷、八爷!”
只见在不远处的雨地里,黑白俩无常缓缓走过来,向他躬身道:“扁爷!该上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