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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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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草的这种变化不止秀秀一个人看在眼里,侯得利也看到了。每天吃过晚饭,她几乎是小跑着收拾碗筷,样样活都干得两脚生风,只为了忙完早点出门。

    春草每次出去都神采奕奕的,就像去赴一次盼望很久的约会,身上充满了活力。可人回来时却像烧尽的蜡烛,没有了光亮,只剩下了一堆流淌下来的蜡油。

    侯得利问她一趟一趟往哪儿跑?她只说去孙家看孩子。侯得利认为不止是看孩子那么简单,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事。

    孙小虎的模样不知不觉总往侯得利脑袋里钻,他不让春草去,可是这次春草很固执,完全不听他的话,执意要去。

    吃完晚饭,春草把家里活计忙完后,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又向孙家走去。侯得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春草从他身边经过时,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心里生起一股悲凉,但情绪上的变化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放轻脚步远远地跟在春草身后。

    月亮像个怕羞的姑娘把脸藏到一层薄云后面,绵绵软软的月光透过云缝泻下来让屯子里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

    侯得利借着微弱的月色目送着春草走进孙家的大门,然后他小跑着奔向孙家后面的那条路。在这条路上能看到孙家的后院,孙家的后院墙不高,只到他胸口,他的视线能毫不费力地越过院墙看到房子,再通过房子后面的玻璃窗看清屋子里面的情况。

    此时孙家三个屋子里都亮着灯光,西屋的后窗户虽然关着,明晃晃的电灯却把屋子里的一切展示给路人看。

    侯得利看到春草在灶屋跟快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向西屋走去,孙小虎似乎听到了声音,从西屋里走出来,在灶屋门口两个人相遇,他只点了一下头,然后侧身从春草身边走过去,进了东屋。

    侯得利的视线紧跟春草,他看到春草走进西屋,到了炕跟前,秀秀把孩子往她怀里递。春草接过孩子,她低下头,在孩子的上亲了又亲。

    侯得利虽然看不清春草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能看清她接过孩子后,嘴里就不停地跟孩子说着什么,头也配合地做着各种动作,这个活泛的春草跟平时在家里很少说话的春草完全是两个人。

    侯得利的视线一直跟着春草,他今晚有足够的耐心盯紧春草,决不能让春草离开自己的视线。

    春草低头逗弄怀里的孩子玩了一会儿,又在孩子小脸上亲了一下,才把孩子还给秀秀。

    秀秀似乎挽留她再坐一会儿,她说了句什么就往外面走,在灶屋里她跟快嘴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向房门口走去,快嘴跟在后面送她。

    侯得利沿着脚下的路向西走,走到这条路路口去等春草,春草回家一定会路过这里,从孙家大门口到这里也不过几分钟的距离。

    侯得利只要等到春草走到眼前,他可以假装是来接她的,或者干脆藏在暗处一路跟着她回家。

    侯得利已经看到春草模糊的身影了,就在这时候她调转了方向,向另一条岔路走去。侯得利一阵心慌,赶紧悄悄在后面跟上,她这是要去哪儿?难道真让自己猜对了,她这是要去见什么人?

    侯得利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假如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对他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为了春草他跟家人闹到决裂,现在除了春草,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春草再背叛他,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像幽灵一样跟在春草身后,月亮今晚成了他的同盟,故意把月光调和成浑浊的水一样不清不楚。

    春草一直向村后走,一直走到村子最后头,停在一户人家院墙外,院子里蓬蓬勃勃的树枝从院墙上伸到院外。春草就停在树下,仰着头向那树上看着,仿佛那树上落着一只呆鸟,她专注地看着那只呆鸟会不会飞走?她伸长脖子替那只呆鸟着急,真希望它能飞离这棵树。

    侯得利把身子隐在一处人家院墙下,默默地看着春草,他不明白春草盯着那棵树有什么可看的?当然他知道这是金三山的家,春草盯着的那棵树就是金杏王。

    侯得利见春草看了一会儿杏树,终于转身向金三山家大门口走去,他以为春草是要从院门走进去。但是她到了院门口,依然站在那没动,就像刚才看杏树一样呆呆的看向院子里。

    从侯得利的角度看不到院里有什么,他只能看见春草呆立在那儿,似乎成了庙门口戳着的一尊泥像。

    月亮这会儿从薄云后面走了出来,惨白的月光撒在春草白色的确良衬衫上,显得那瘦削高挑的背影孤独而悲凉。

    “吱吜”,院里响起房门开启的声音,这声音像一颗子弹射中了春草,她拔腿就走,头也不敢回,仓皇得像后面有条疯狗在追她一般。

    脚步声伴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哗啦”一下院门被关严,上了拴。然后那个身影走到杏树底下停了一会儿,才向房子走去,接着响起关房门的声响,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像一池水被风撩拨一下后,终又恢复了平静。

    侯得利从墙根下走出来,走到春草站过的地方,视线从院门上方望进去能看到金家整个前院和三间正房,东屋已经一片漆黑,西屋从窗口向外撒出一片柔和的灯光。

    侯得利站在那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疼,嗓子眼干得像冒火,他真想大吼一声,把心里的憋闷吼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不能给春草一个完整的家,他对春草满心的内疚。他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更恨那些正常的男人,他们就像一个正确的答案,显得他这个答案的存在是多么的错误和荒谬。给女人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就像收割一次庄稼那么简单,而对于自己来说却像摘下天上的星星那样困难。

    他恨命运的不公平,一样是男人,为啥别人能做的事,他却做不到?他只想给春草一个孩子,给春草一个完整的家,就这么点可怜的要求,过分吗?

    他感觉胸口有一股闷气,长年累月地积攒着,他想排但排不出去。

    侯得利回到家以后,见春草已经上炕睡下了,她闭眼躺在那像睡着了一样。侯得利知道她不可能真的睡着,他久久地盯着那张俊俏的脸。也许春草感受到脸上滚烫的目光,翻个身将脸转向墙里。

    侯得利也脱衣上了炕,拉灭电灯。他伸手去搂春草,春草身子僵在那儿没动,他手上加了力气,春草的身子终于勉强转了过来,头却顶在他的胸口上,在两个人中间支出一点空间。

    春草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蜷缩起来的猫。侯得利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好让她的脸向上抬起。

    侯得利低下头在春草的嘴唇上咬下去,很慢很用力直到他感觉一股咸咸的东西流进嘴里,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的牙齿松开春草的嘴唇,一只手又伸向春草的胳膊,用力掐了下去......

    春草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像失去了感知能力,任他咬任他掐,她就那样沉默着,沉默出一世的悲凉。一个念头在沉默中渐渐萌生,像水里游出来的鱼,水深时它是模糊的,接近水面它才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