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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这真的是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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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三山一口气把车蹬到青年点大门口,他数着大门上挂的风车,从左边数一二三四,红色粉色兰色绿色。又从右边数一二三四,绿色兰色粉色红色。

    他只觉得这些风车今天格外可爱,它们像彩色的蝴蝶,煽动着翅膀在他心头翩翩起舞。

    白雪听了干娘捎来的口信,这次果然同意跟金三山回家。出门时她手上提着一只筐,筐是金三山上次送东西时带来的那只,那块兰花布还原样蒙在筐上。

    金三山帮她锁好院门后,征求她的意见说:“是我骑车带着你?还是走一走?”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太阳像个多情的少女,明亮动人。天空像块淡蓝色的丝绸,光滑轻透,远处有几抹白云,显得天很高,也很空旷。风又很小,虽然气温很低,不过有太阳晒着,感觉不是特别的冷,白雪决定走一走。

    金三山把白雪提的筐接过去,挂到车把上。他推着车跟白雪并排向金家屯走去。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白雪问:“你为啥没接对象回家过年呢?”

    金三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说跟对象分手了,又怕白雪接着问为啥分的手,他不能把这事往白雪身上扯,可他又不愿意说假话骗人。

    白雪看出他有点为难,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说:“杏树上挂的风车还在吗?”

    金三山说:“在,风车都好好的呢。只有你能想出来打扮金杏王,它一定开心得在梦里都会笑。”

    白雪惊讶地说:“它还有名字?金杏王!好霸气的名字,也难怪,满园杏树属它个头大。如果它能做一冬的美梦就好了,过年结出来的杏儿一定更甜。真想看看它开花的样子,一定非常漂亮,满枝头的粉花,像什么呢?”

    白雪歪着头,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像个美丽的姑娘。”金三山接话说,其实他想说像你一样好看,也不知道怎么的,话一出口就变了。看来,在白雪面前他克制自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美丽的姑娘,来自哪里呢?是来自远方吗?”白雪信口搭了一句,没想到,倒引出金杏王的身世来。

    金三山讲了金杏王的来历,他说起爹死的时候他还小,对爹的记忆很模糊。不过他脑子里一直有幅图画:就是爹在给金杏王锄草,浇水,他在旁边玩儿。

    金三山说:“不知道为啥,我总能看到爹围着金杏王的根挖了一圈深半尺左右的坑。他把发酵的豆饼抓碎,均匀地铺到坑里,再把土回填,留一部分土在树根周围堆起个土埂,把树根圈起来,然后浇上水。而我怕土埂被水冲开,就用手把土埂拍结实一些。”

    金三山不知道这是他的记忆还是他的想象力,反正这个画面总是在他脑子里出现。这么多年,他也是一直用这个法子给金杏王施肥的。

    金三山又说起自己小时候像猴子一样,整天在金杏王身上爬上爬下,衣服不是被磨破就是被刮破。娘总唠叨他,唠叨完再把破的地方缝好,或者打上补丁,可是从没有打过他,他也就从没把娘的唠叨当一回事儿。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娘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娘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心里很难过,为了不让娘操心,他就再也不爬树了。

    在金三山心里始终觉得金杏王和爹有某种联系,他觉得是金杏王替爹守候着他,就像金杏王曾替白族姑娘守候爹一样。所以他给树起了名字。

    金三山笑笑说:“杏树有名字恐怕在整个肇州县也是独一份儿!”

    白雪听得得很入神,特别是白族姑娘跟金三山爹告别时紧紧拥抱着对方,她觉得那样的分别也是好的,彼此还能留住一份美好,总比被人莫名其妙甩了强得多。她感觉眼泪直往眼睛里钻,就使劲眨巴着眼睛,故意看向远处的田野,虽然那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已经完全被雪覆盖了。

    “金杏王像男人的名字。你说,杏树分雌雄吗?”白雪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她问道。

    金三山说:“我不知道,也许分,也许不分,谁能搞清楚呢?不过我觉得金杏王像男人也像女人,它长得伟岸像个男人,它开花结果又像女人。”

    白雪说:“白族姑娘真可怜,更可怜的是娘,她知道你爹心里一直想着那个白族姑娘,心里该多难受?”

    金三山说:“我娘知道白族姑娘,是我爹亲口告诉她的。她说,我爹能跟她说这事儿,说明我爹把她当成知心人。她在我爹心里是有份量的,她知足了,何必跟一个影子计较呢!”

    白雪想想,这话确实像干娘说的,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豁达,才能被金三山的爹引为知己吧。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进金家屯。一进屯子就看到家家院门两边都贴上了春联,大门上方贴着挂钱,中间贴着福字。挂钱是买来的,但是春联和福字一看就是地产货。参差不齐的纸边能清晰地看出裁剪的痕迹,毛笔字倒写得很工整,看得出这笔字是下过功夫练出来的。

    白雪想起在金三山屋子里看到过笔架,顺嘴问了一句:“这些春联、福字都是你写的吗?”她嘴上虽这么问的,其实心里并没那么想。

    “嗯呢。”金三山点了一下头。

    “这真的是你写的?”白雪睁大了眼睛。

    金三山见白雪很吃惊的样子,又给她讲了一段往事。

    金三山五岁起就跟着姥爷练习握笔写字,他姥爷原来开过馆收过学生,写得一手好字,金三山爹也曾经跟着他姥爷做过几天学生。

    后来金三山爹当兵走了,一次回来探亲时,路上巧遇到金大娘。那年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当地算是老姑娘了,她心高气傲,一般的小伙她看不上眼,所以到了二十二岁上还没许下婆家。

    金三山爹比金大娘大六岁,当年他当兵走时,金大娘还是个小姑娘。金三山爹再看到金大娘时,她完全变了样,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大姑娘,看得金三山爹的心“咚咚、咚咚”直跳。

    金大娘见到金三山爹时心头也一震,那天他腰板笔直地站在路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整个人看上去威武强壮。就那么一眼,金大娘就认定了,这就是她要嫁的人。

    他们虽说早就认识,又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那会儿金大娘家里只剩下她和老爹相依为命,她不能撇下老爹不管。金三山爹回到部队就打了复员报告,部队挽留他,可他坚持要回家务农。金三山爹从部队回来后,两个人很快就成了亲。

    金三山五岁上开始跟着姥爷学习写字,一直到他十五岁时姥爷去世,整整练习了十年。

    每逢过年时,屯子里的人就拿着红纸来找金三山写春联,小孩子好求,好像支使小孩做事,也不必踏人情,所以屯子里找他写春联的人很多。

    金三山又是个热心肠的人,后来他的字越写越好,大家更乐意让他给写春联。他干脆就拿出腊月二十九一整天帮屯子里人写春联,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咯吱窝里夹着纸在他家里出出进进,来时纸只是纸,等回去时纸就变成了春联,有了它的使命,承载着招祥纳福的重任。

    当地还有个习俗,就是在屋子里随意地贴着一些吉祥话,为了显示过年的喜庆,这些吉祥话写在各种颜色的纸上。字一般都是竖着写,斜着贴到墙上,就像贴标语一样。也不知道是先有这个习俗的,还是先有标语的。

    吃着吃着饭,抬头一看是抬头见喜,一扭脸这边又贴着好运当头,回过头来又是岁岁平安。也有吉祥话写的比较长,比如:花开富贵竹报平安。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花开?这黑土地上又哪来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