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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贼只是搬运大炮,就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运上了那个土丘。
这一天兰阳无战事。
翌日寅时末,天色刚刚放亮。
西方战鼓擂响。
鼓噪声震动天地,无数人影开始动作起来。
他们缓缓的向东部移动着。
兵器的寒光此起彼伏,刺人眼膜。
荡起的灰尘缓慢的升腾起来。
与此同时,官军的大营也动作起来,所有的军卒都已经进入了防区,任谁都清楚,大战将起,这一战必有一方崩溃,必有一方成为胜利者,他们可以狂笑着亵玩失败者的一切,畅快狂饮胜利之酒。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声不疾不徐的响了一刻钟。
接着,轰轰轰,土丘上的十多门红夷大炮和二十多门大佛郎机开始轰鸣了。
随着巨炮的轰鸣。
西面的人潮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笑骂声,活捉朱慈烺的喊声,倒也声势惊人。
弹丸落入了大营内,立即荡起漫天的烟尘,流贼大军欢呼的越发热烈了。
震动天地的欢呼声中,朱慈烺、孙传庭两人坐在了一个古怪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炮营阵地的侧后。
挖掘出了一个半卧式的掩体。
上面用圆木遮盖,再上面是两层装满土的麻袋。
厚实无比。
一看像极了后世的野战工事。
朱慈烺和孙传庭就安坐这里。
通过前方的观察孔可以探视前方的一切。
“殿下,此地这等坚固,对弹丸丝毫不惧啊,”
孙传庭满意笑道。
他对这位殿下是钦佩万分,也不知道这位殿下点子怎么想出来的。
反正,各种点子频出的结果就造就了如今京营这个战力强悍的怪物。
就现在他们防炮的所在,孙传庭相信,就是三十多门重炮轰击这里,也不易击破。
真正的安枕无忧。
朱慈烺笑眯眯的点点头,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他不算是军事迷,不过也多少看过一些战争电影。
这种后世防轻型火炮的野战工事,对付如今原始的滑膛炮实心弹,真是毫无压力。
这样的工事营地里很多,还有各种其他简易防炮工事。
没有这般准备,他怎么敢让大军在这里挨炮,等着被打,那太被动了。
现在,且由着流贼发疯一阵,反击嘛,可以慢慢来。
在流贼前锋数万人的狂嗨中,火炮连续炮击着。
几百息一次齐射,倒也规律。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相聚一处指点着尘土飞扬,间或有军帐破碎开来的官军大营,他们笑语盈盈,是啊,看着仇敌被虐就是爽啊。
的确是仇敌。
当年朝廷对李自成、张献忠还有招抚,结果两人假意招抚,脱离牢笼后大杀特杀,将双方所有招抚的可能全部粉碎,如今双方只求杀对方一个干干净净。
“官军大营如此被轰击,为何却动静不大,其中怕有蹊跷啊,”
宋献策嘀咕着。
正常来说,被这样炮击,虽然对十几万大军来说伤亡那点人不算什么。
但是重炮弹丸的杀伤实在是恐怖的,会造成极大的恐慌。
应该有些官军四处逃窜避炮,而现在他几乎没有看到明军大营里有乱军的存在,这不正常。
‘就是你现下提醒闯王,他能听吗,’
一旁的李岩笑笑道。
宋献策听后看了眼那边捻须而笑的李自成,很显然,这位闯王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
最近这些时日来,但凡李自成这样好心情的时候就听不进什么逆耳忠言,否则必是暴怒。
宋献策摇摇头,
“难,”
“这就是了,说不说何用,”
李岩眼睛半开半合的,大军狂嗨,他则十分冷静。
宋献策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没说,他知道他说也没用,徒招讨厌罢了。
炮击渐渐稀少一些了,佛郎机首先停下来散热。
官军大营左翼。
左良玉、左梦庚、马士秀也在一个避炮工事里。
一颗弹丸就在十步外落地。
震动的工事里尘土飞扬。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其实内里毫无损伤。
“呸,这红夷大炮也不过如此,”
马士秀吐着口里的灰尘。
“这个太子让做成的所谓工事倒也有用,”
左梦庚嬉笑道。
最开始重炮轰击的时候,左梦庚脸色苍白,极为紧张,这个玩意就怕一炮正中,那就是没救。
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特别是一颗弹丸近距离落地后,发觉工事极为稳固的左梦庚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大帅,流贼的重炮轰击的差不多了,就要停下来散热多半个时辰,敌军步军该上阵了,”
马士秀透过观察孔看着前方那里密集的人群,虽然只在两里外,看不清面目,不过黑压压的人群让人眼晕。
如同铺满原野的黑潮。
“马士秀,通晓诸将,诸军奋勇杀敌,斩首一级,赏银十两银子,向他们说,本帅从不食言,”
左良玉道,其实他内里在滴血。
这些年他在河南湖广大肆抢掠,或是逼迫大族募捐,不过强征暴敛了近百万两银子。
这是他的后路,一旦军中大变,主力伤缺严重,这笔银钱就是东山再起的根本。
现在他就是根本,当时没法和太子摊牌,如今被困在这个大营内,如果不能杀退流贼,所有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他不认为李自成抓获他能留他一命,反之亦然,他虽然数次避战,不是和李自成有交情,不过是因为流贼势大,他不想拼光老本罢了。
现在为了性命,他顾不得许多,只要能保住性命,狂撒银钱,他认了。
“属下这就去传令,大帅放心,这些猴崽子们出去野战也许不敌这般多流贼,不过守卫营寨他们必会奋勇杀敌,”
说完,马士秀领命而去。
“董学礼,高杰你等监看麾下并力死战,须知咱们以往避战,那是知道能不敌,还有退路,现下退路没了,如果落入流贼手中,凭以往的血仇,你说他们会怎么发落我等,”
贺人龙一指西面黑压压蠢蠢欲动的人海。
“我等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
董学礼道。
他们和流贼厮杀凡十余年,双方死在对方手里的兄弟无数,早就结下化解不开的死仇。
“俺就不用说了,如果俺落在李闯这个独眼贼手里,他能一刀一刀剐了俺,”
高杰自嘲道。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被李自成抓获,痛快一死都是奢望。
‘你等清楚就好,如今我等这个小太子逼得只有死战,甭有这个心思那个心思,死战不休吧。’
贺人龙咬牙切齿道。
他恨李自成,也特么的恨朱慈烺,两个都是狠人,他则是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兄弟们,我等是从那些的天杀的悍匪那里叛逃的,只因为他们滥杀无辜,咱们兄弟看不过眼,球的,不和他们干了,这才反正,如今咱们被围在这里,其他人能降,我等没这个机会,落到那些老熟人手里搞不好被削去口鼻,甚或被炮击破碎,他们总是这般处死最痛恨的人,因此咱们是死战不休,要么杀败他们,要么咱们在此殉国,兄弟们,拼了,”
中军前方李万庆的防区,在手下两千余人面前,李万庆挥舞长刀大声咆哮着。
“拼了,杀他个痛快,不枉活过一回,”
李万庆生猛,他麾下也不差,一阵阵的嚎叫声,杀人盈野经历的多了,他们已经不在意生死,包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