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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如此相似,竟如镜中虚幻的倒彩。】
学校里公告栏上的大字触目惊心:“高一(六)班女生魏亚亚,违反学校寝室住宿纪律,数次彻夜不归,败坏校风,现给予警告处分。”
我站在围在公告栏周围的人群中,听着他们议论纷纷,都是一些鄙视的话语,带着尖酸与刻薄。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的肩:“哎!”
我转过头来,面前是一位看起来无比乖巧的女生,她一见我,有些脸红:“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忽然心念一动,问她:“你把我认成了谁?魏亚亚?”
女生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女生名叫洛铃,她和我坐在学校的食堂里说了一大堆有关魏亚亚的事——隔三差五更换男友,凶恶暴戾无人敢惹却唯独对她和颜悦色。她最后信誓旦旦地说着:“何依然,其实不光是我,别人也一定会有认错的,你和魏亚亚长了一张那么相似的脸。”
我和沈朝咏心神不定地说起了这件事:“你信不信,听说我们学校里真的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有多像?”他反问我。
“这个……”我斟酌着措辞,“都已经好几次有人把我和她认错了,我觉得这件事真够奇怪的,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看那个人?”
“没意思,你就是你,别人认错又会怎么样。”沈朝咏看着手里的书,又说,“不过你要是想去,我就和你一起。”
离学校两条街的地方有一家酒吧,学校里的坏学生经常在那里流连,听洛铃说魏亚亚也经常在那里出现。那天下了晚自习后,我和沈朝咏第一次推开了里面遮着深红色厚重布幔的大门。
一推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闪烁刺眼的灯光让我无所适从。沈朝咏不动声色地搭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小心地避开了那些乱舞的群魔。
“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找啊?”看着四周,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鲁莽。
“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出去吧,其实有个人和你像又怎么样?无所谓的事啊!”
我瞥着沈朝咏,玩心大起地捏捏他的脸颊:“你不好奇?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奇?”
“没什么好奇的。”沈朝咏从进来就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何依然只有一个。”
听到这样的话,我舒心地笑了,忽然被骚动的人群挤得趔趄了一下,沈朝咏及时护住了我。这时灯光集中起来,音乐开始变得狂热,扭动舞蹈的人群开始慢慢聚集,对着舞池中央的人影齐声喊着:“魏亚亚!”
我猛然抬头,一个光彩夺目到几乎耀眼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她的打扮看上去根本不像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热辣的豹纹连衣裙,裙子的边角处有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闪亮流苏;头发梳成了朝天辫,像根小葱一样嚣张地顶在头顶;耳边有两个硕大的环状耳环。身材修长,十分苗条。
她在舞池的最中央狂热地舞动着,配合着音乐的节拍,引领着众人的气氛。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和不怀好意的口哨中,她妩媚地抬头,媚眼四处乱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灯光闪过她的脸时,我惊讶地拉住了沈朝咏:“是很像。”
与我截然不同的魏亚亚,却有着一张和我这样相似的脸。
“我能分得出来。”沈朝咏安静地说着,“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像。”
“不像?”我凑到他的面前去,指着他问,“哪不像?”
“都不像,哪怕你们换了同样的打扮,也能够分得出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魏亚亚,并没有认真地听沈朝咏的话。
一曲终了,在欢呼声中,她潇洒地摇了摇那个高高耸立的朝天辫,就要退场。
这时,我听到身旁的男人叫住了侍应生:“给这位小姐上一杯鸡尾酒,说我请的。”
魏亚亚接过了酒杯,顺着侍应生指的方向往这边看了看,却当真走了过来。
她一步步走近,我看着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她也将目光投向了我,但只是一扫而过,然后,就落到了我身边的沈朝咏身上。
多少年之后我才依稀懂得,有些人身上的气质,在哪里都是无法被忽视的。就像是最为光彩耀眼的王子,哪怕身处在鱼龙混杂的酒吧之地,也依旧夺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如同翩翩浊世美少年。
她走到我们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哎,你好,请问你是不是魏亚亚,昨天晚上……”我壮壮胆提起话题。
但意外的是,人家压根就没有搭理我。
“帅哥,谢谢你哦!”魏亚亚撒娇状地单手环住沈朝咏的脖颈,然后踮脚就把唇印在了他的脸上。
身旁的男人已经气愤地捶了桌子:“是老子请的,你个连人都会认错了的臭娘们儿。”
我呆若木鸡,然后几乎是气急败坏一般,拖着沈朝咏就没命地往门外跑。
深夜,一路上无风却也不觉得温暖。我一路狂奔,偶尔绊到什么踉踉跄跄。就在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沈朝咏不会是我身边永久的守护者,他会遇到美丽的女孩子,也会被喜欢。
“喂,何依然。”沈朝咏显然才从刚才莫名的一吻里回过神,有些气喘,“别跑这么快,当心脚下。”
“真不害羞。”我猛然停下步子,气愤地吐出一句话。
“那些人和我们不一样,干吗和那类人一般见识?”月光下,他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绯红,却有条有理地劝着我。
不一样吗?我心里忽然涩涩的,干脆任性地蹲在地上:“我不想回家。”
沈朝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透露着温柔。
我和继父的关系并不融洽,他比妈妈大很多,有一个女儿早早地就嫁了人,每日因家里的开支跟妈妈吵架,固执地不肯拿出钱来维持这个家,而是将钱全部给了他的女儿。妈妈却因为不愿再回到那种飘零孤单的日子,一直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你知道吗?沈朝咏,现在他们两个人在家里,彼此讲话稍微大一点声,我都会害怕。”话题不知不觉就拐到了这儿,干脆就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说了下去,“所以我打算住校了,沈朝咏,以后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每次都在路上陪着我了。”
沈朝咏沉默了一会儿,向我伸出手:“我们还是走吧,太晚回去阿姨会担心的。”
到最后我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生的什么气,一路上对着沈朝咏阴阳怪气地问了不少古怪的问题。
“她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呀?是不是开心透了?”
“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有了桃花运?”
好脾气的沈朝咏被我弄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终于反唇相讥:“你说我为什么能分得清你们两个,人家身材那么好,你再吃下去的话就会变成猪!”
“呜哇哇——”我佯装号啕地向前面奔去。
跑走的时候心里越发难过。你看看,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小无猜,只不过是被个陌生女孩子亲了一口,就嫌弃起发小来了。
住校的手续办得很顺利,在离家时我故作轻松地和妈妈告别,却在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心里浮现出了莫名的酸涩。
按照老师分配的宿舍号,我吃力地搬着东西一路进门,刚推开门东西就掉了一地,伴随着的是我欲哭无泪的一声哀号。
因为魏亚亚正坐在对着门的那张下铺上,手里拿着化妆镜和睫毛刷,面对着我,诧异而魅惑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瞪着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倒是她满意地收起了小镜子,来到我身边:“你好,我叫魏亚亚。”
“我是何依然。”我张口结舌。
魏亚亚并没有诧异我的失态,拿起包翩然而去。
我把上次认错人的事说给洛铃听后,她右手支着下巴,回忆了很久才恍然大悟一般地说:“你说的那个扫把头男孩,是盛跃然?”
盛跃然?我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她却很让人意外地没有说下去。
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在学校里铺天盖地地传开了,六班的学生魏亚亚和二班的何依然,两个人有着极其相似的相貌。高中生活学习苦闷,一有小道消息就在校园里铺天盖地,到处都可以听得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说对真相没一点好奇是不可能的,体育课上,我坐在单杠上冥思苦想这件事。这时,却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啧啧,长得像有什么奇怪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何依然你家爹在外面不正经,偷偷养的孩子呐,当年他可是几年都不回家来一趟的。”
如果说现在在学校里谁是欺负我最多的人,我会一口就说出田力的名字。
昔日那个耀武扬威的小霸王,从小与我互相敌视着成长,小学、初中、直到现在的高中……他总是极尽所能地嘲笑我、伤害我,和沈朝咏的冲突也不下几十次。即使如今上了高中,以体育生身份入学的他,依旧把欺负我当成一件乐事。
一听这话我怒火顿生,猛地跳下来指着他,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哎哟,怎么了?没听清?那我就再说一遍。”
任谁都不可能容许别人侮辱自己亡故的父亲。我压抑住心底的酸楚,极其镇定地扭头四顾,沈朝咏在远处的篮球场上与邻班队友厮杀正酣。我暗暗捏紧了拳头,正打算给他来个狠狠一击。
“咚”的一声,田力应声倒下。
出现在田力背后并出手的人是魏亚亚,她豪气冲天地一脚踏在了田力的背脊上,狠狠地碾着,冷声道:“就是你小子,最近一直缠着洛铃?”
我目瞪口呆。
但不懂得看人眼色的田力却在地上挣扎着破口大骂了起来:“靠,你是哪儿来的臭娘们儿,敢打老子,老子欺负何依然和你有什么关系,老子喜欢洛铃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没关系,是吧?”魏亚亚松了脚,冷声警告:“你以后再纠缠洛铃,姑奶奶我跟你不客气。”
灰头土脸的田力爬起来就口不择言:“奶奶的,你哪来的货色啊敢管老子,管得挺多的嘛,还护着那妞,你跟她什么关系啊,难不成你和她还是……”
下面的话就越说越不中听了,我眼见着魏亚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刚要劝阻他别说了——
“砰”的一声,田力的脑门上流下了汩汩鲜血。
周边同学看到了这一幕,惊叫着一窝蜂似的逃开了。魏亚亚淡定地扔下了手中的铅球,四面环顾,终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在教导主任赶过来之前,她忽然对着我皱起了眉头:
“哎,我问你,那天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男朋友?”
我愣在了原地,本能地摇了摇头。
魏亚亚的脸上浮现了灿烂的笑意,清脆地打了一个响指:
“很好,我看上他了,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