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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坦然,林半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道:“我不是……”
郁瑾嫣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姐姐不必解释,妹妹在宫中半年,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顿了顿,又道:“我不与姐姐相认,之前是在宫中根基不稳,贸然打听多有不便,之后便是看着姐姐一连串的遭遇,想认却是寻不到好的时机。”
说完,她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如今是好些了。那苏贵妃鲜少来找你的岔,便是你空闲了。”
林半夏望着她的脸,心中只觉得又是陌生,又是熟悉,那时候她们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因着因缘会际,在一处玩耍了半个月,回京之后情谊便断了,如今活生生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片刻,她道:“你入宫后,可还顺利?”
玉嫔自嘲地笑了笑,道:“有苏贵妃在,又能顺利到哪里去?我不过是一个异族女子,来这宫里也不过是联姻所用,皇上看在我的身份上,给了个嫔位,却是自始至终也不曾宠幸过我。”
“什么?”林半夏甚是疑惑。
郁瑾嫣笑道:“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上专宠苏贵妃,对旁人自然看不在眼里,不过是冷落些罢了,倒是落得清闲自在。”神色间,对此事却像是并不在意,淡淡一笑。
林半夏倒是说不出心中是开心还是如何,只是听了这话,道:“那你如今……”
郁瑾嫣看了看她笑道:“这宫中日子乏闷,又有诸多规矩,我闷在依兰殿里甚是难受,能与姐姐相认,消遣这往后的日子便是瑾嫣心中所想。”
林半夏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人围坐在一处,说了许多的话,不过是提及儿时趣事,闲谈半日,到了晚膳时候,这才走了。
送走了玉嫔,白芷回身上前,面色似有不满道:“这玉嫔娘娘怎么倒想着和娘娘走得近了?”
林半夏望着她远去的袅娜背影,道:“她是我的一个旧时相识,如今在宫中遇见,也算缘分。”
白芷惊讶地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嫔的背影,待心中的震惊过去,道:“娘娘可不要被蒙骗了,这旧时相识怎生现在才来与娘娘相认?可不是苏贵妃派来,给娘娘下绊子的。”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林半夏心中也有几分这样的猜想,却想起郁瑾嫣说起在宫中时日的模样,那份倦怠和不满不像是假的,低声道:“且看她如何呢。”
白芷扶着她进殿门,絮絮叨叨也是不停,“娘娘还是小心些为好。玉嫔娘娘在宫中不显山露水,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许是知道了皇上如今和娘娘好了,寻了机会来得皇上恩宠,要不然,这往日里怎生不见呢?”
林半夏听着她说话,自然应承,白芷见她模样有些不甚在意,急道:“娘娘该长些心眼,这些年,被坑得还不够多么?”
林半夏见她急恼,笑出声来,道:“我自然知道了,莫非长些心眼,却都要像你一般,日日都挂在嘴边么?”
过了晚膳时分,林半夏洗漱了,正揽镜自顾,却听见有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却看澹台望舒蹑手蹑脚地站在她身后,看见她转身,脸上没有得逞的脸色甚是滑稽。
林半夏忍不住笑出声来,澹台望舒上前拥起她道:“何时竟然如此敏觉了?”
林半夏扬起眉头,得意的神情让澹台望舒喜爱至极,低下头来在她额上轻啄了一下,道:“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无聊了?”
林半夏扭身转出他的怀抱,坐在椅上笑道:“也没什么,只是玉嫔过来与我聊了聊天罢了。”说着,抬眼从那镜子里看他的神情。
澹台望舒显然是对玉嫔这个人没什么印象,疑惑道:“玉嫔?”
林半夏道:“皇上难道不记得么?”
澹台望舒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中扒拉出这么一个人来,恍然大悟道:“哦,是那个异族女子么?”
“皇上记起了?”林半夏语气半是打趣半是吃醋地道,澹台望舒想了一想,这话可不甚好答,半晌道:“半年前,凉州送来的异族女子,朕碍于面子,封她为嫔,至于模样,倒是记不大清楚了,她是住在哪个殿来着?”
林半夏见他答得风趣,神色却是不假,笑出声来,拖长了音调道:“依兰殿。”
澹台望舒知晓过了这关,笑着拥住她道:“娘子可是吃飞醋了?”
林半夏哼了一声,道:“总归是皇上的妃子,我吃什么醋?”澹台望舒摸了摸下巴,望天道:“嗯,那改日去依兰殿瞧一瞧,这玉嫔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林半夏转过头,向着他,绽出一个柔柔的笑意,语气可不似这么柔情似水,“皇上大可去,只是日后少来这凉月宫便是。”
澹台望舒爱她吃醋的模样,不由得笑开道:“娘子家训如此严,小生定然不敢。”两人吵吵闹闹,浑然是闺房之乐,听得侧殿候着的诸人也笑出声来。
林半夏听见笑声,脸上不由得一红,便不再理他了。
澹台望舒转过头来,狠狠地看了一眼余成德,余成德本是含蓄地双手垂握,笑得很是开怀,瞧见这一记眼光,顿时愣住,片刻后才道:“还不快些退下。”
白芷、慧心慧果鱼贯而出,余成德也站在当地行了行礼,退了出去,见人都走完了,澹台望舒不由得正色了起来道:“这玉嫔朕也没有宠幸过,倒是不知寻个什么由头,遣出宫去罢了。”
林半夏心中一动,震惊地看着他,道:“你竟要如此么?”
澹台望舒低下头来,神色极是认真,“我既然允了你,当然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林半夏心中大是震动,垂下头来道:“此举重大,宫中诸妃都要散尽么?”澹台望舒道:“莫非你愿意朕身边还有旁人吗?”
“可是……”
林半夏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说不出口,澹台望舒道:“此举在本朝也不是没有,齐宸帝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么?”
见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澹台望舒安抚道:“好了,这事我来操心便是。”林半夏听他允诺,虽然此时重大,心中仍是起了柔意。
澹台望舒捞起她一缕发丝,放在鼻尖,绕了一绕,道:“过些日子,等天气好些了,我带你出宫走走,可好?”
林半夏倒是喜出望外,回头笑道:“真的么?”
澹台望舒浅笑着回望她,道:“自然是真的。过些时候就要秋狩了,去北山,那里景致也好,倒是能散散心。”
林半夏微笑着嗯了一声,道:“若是能出宫走走,便是更好了。”澹台望舒笑着不言,心中却暗暗盘算了计划。
依兰殿内,玉嫔洗漱后坐下,倚案怅然而思,烛火一摇一摆,映在她的瞳仁里,细细一看,她的瞳色中还泛着浅浅的金色,平添了几丝风情。
小侍女见她沉思,自觉地退了出去。她低着头,靠近窗边,曲指含在口中,打了个呼哨,却是与别的不同,那呼哨声尖利短促,听起来倒像是一只暗号。
打完了呼哨,她便安然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些米粒,来撒在桌面上,过了一会儿,窗外响起翅膀的扇动声,片刻之后,一只白羽鸟儿飞进殿内,盘旋了一阵,停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她浮起疼爱的笑容来,伸出指头揉了揉那鸟儿的翎毛,语气怜惜,“在凉月宫可是吃不惯了吧,快些吃吧,吃上一些便能饱上几天。”
那鸟儿倒是乖顺,在她指尖下,低着头轻啄那桌上的米粒,片刻之后便吃的饱了,郁瑾嫣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些茶水递在它口边,让它饮了,伏在案上与它自言自语,语气倒是有些萧索,“你许是闻到了林姐姐身上的味道,才寻到它的吧,要不然,我还真是不敢相认呢。”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泛起些甜甜蜜蜜的笑意来,道:“是了,他们家的人身上都有些这样的味道,你是他养的,自然认得一家人。”
那鸟儿不会说话,却通些灵性,听她说这个,抬起头来啾啾地叫了两声,似是回应。郁瑾嫣笑了开来,“你也想他了么?”
她伸出手指,拨弄起它的细爪子来,落寞地道:“我也很想他。可是他把我送进宫里来,就是想让我多帮帮林姐姐,让她在宫里有些好日子过。可是,他半分都不想着,我来这京城,习不习惯?”
“他是尊贵的公子,而我只不过是家生的奴婢,可是你说,他心里有没有我呢,他养了你这么久,最是宠爱你,凉州城气候不好,也将你养的这般好,将你送给我身边陪伴,可是说明他心里还是记着我?”
郁瑾嫣说了半晌,那鸟儿吃饱喝了足,便在桌子上转圈溜达,很是惬意。她顿住话来,道:“林姐姐还不知道相不相信我呢,日后她定然会明白我的。”
说罢,站起身来,捧着这鸟儿,向空中一抛,那鸟儿扑棱扑棱翅膀,闯入了夜色之中,在依兰殿上转了几圈,往远处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