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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月夜来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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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单薄的身影灵活地在街巷中奔跑,压抑着沉重的喘息,直到脚下一软才精疲力尽的停下。

    这才想起自己还挂着满脸的泪水,想要站起来,被恐惧支配的身体却不允许双腿动弹,竟叫他跪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可不好,起来吧。”

    烛溪不知何时出现,她的怀里正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伸出另一只手,浅笑着把他拉起来。烛溪身后的巷子深处就是亮着灯的时畔,大门是敞开的。

    他的双腿几近脱力,不住的颤抖着,起来时还往前扑了一下。

    他抓住了那只手,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像猫一样,会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

    莫名其妙的感到了安心的感觉。

    “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大街上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洛洛?”

    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她还记得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烛溪浅笑着说道:“时畔的客人不多,小孩年龄的客人更少,很快就可以想起来了。你怎么不回家,在外面让人给欺负了?要不要借你个电话给家长打过去?”

    最后那段话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似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还是像一根小刺一样,往洛洛的心里扎了一下。

    现在,洛洛就算再疼也不会有过多的反应了。他微微偏过头去,不想让烛溪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淡淡地说道:“别问了,我……不想说……”

    “还有,”他反手抓住了烛溪的手腕,犹豫了一会,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吧?”

    她微微一笑,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一对猫的眼睛,亮晶晶的那种。

    烛溪任由着洛洛拉着自己的手,把他往身后的巷子带:“不管怎么说,小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啊,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自尊心,别说烦心事了,就连掉眼泪也不想再让人看见。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既然他不想说,烛溪也不再过问,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也没必要自己一说就告诉她。

    她带着洛洛走进了时畔里,把人安置到其中一张椅子上后慎重的对洛洛说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了,想来找我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就急这一时半会吗?”

    她把怀里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到洛洛面前的桌子上,说道:“帮我看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洛洛:原来……是一只猫么。黑灯瞎火的,又黑乎乎的一团,真不怪我眼睛不行。

    那只猫把身子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吧唧了几下嘴,继续睡了。

    烛溪走到他面前,给他端来一杯热水,轻声说道:“先缓下来歇歇吧,别太累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洛洛苦笑着点点头。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卫衣,外罩一件红色的外套,穿棕色长裤和黑色的板鞋。外套沾上了一些飞溅的液体,裤子上也有不少尘土,苦了他脚上那双鞋子了,都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我……”

    洛洛喝了一口热水,正要开口,却神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来,一边回头张望一边不住地后退。

    烛溪比他更快一步,她把洛洛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把,目视前方,不容置疑的说道:“到楼梯旁边的那扇门里去,顺便给你朋友打个电话报平安,快去!”

    “别告诉他们我来过这里!拜托了!”

    回答洛洛的,是她侧过脸露出来的一抹安慰的笑。

    她坐到洛洛的位置上,把热水推过去,到那只猫身旁贴着。

    刚做完这一切,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在紫涵巷口响起,时畔竟然跑进来了一个红衣青年。

    那不是人类。

    光是凭借着气息烛溪就知道这一点了,更别提用眼睛看到的。

    青年是深红色的发,刘海有点发黄,穿黑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黄色花纹的红外套。一身的赤色如同他精致的五官,灼伤了她的眼。青年头发微微凌乱,衣领也翻起来了。

    青年有与其他人进行过激烈的追逐或者打斗,不过看样子……很可惜,他失败了。

    “请问一下(呼——),有没有(呼——)看到一个小孩(呼——)进来过(呼——),大概十二三岁(呼——),身高是一米六(呼——),穿着红色衣服(呼——)。你有(呼——)见过吗(呼——)?”

    青年语速较快,但喘息丝毫不影响咬字清晰,倒也听得清楚。

    她摇摇头,抚上黑猫的后背:“很抱歉……没有看到有个这样的孩子来过呢。”

    青年眼中的闪光黯淡下去了。

    “恕我多嘴一句,珍贵且重视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去珍惜?反而是要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如梦初醒,那个时候才去追寻……”

    青年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颜色绿色的,瞳孔是线形的。

    “来饮一杯红情,共谈红尘往事。客人,茶已备好,您的故事,是否备好?”

    烛溪倒了两杯茶,将其中的一杯推到桌子的一侧,拖着腮,似是在邀请青年,等待着他的回应。

    “也许你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诉说对象。或者说,你,和你们,需要时间来缓缓神。”

    “我也是的,好吧。”青年接受了烛溪的邀请,坐到她对面的空位上。

    楼梯旁边的那扇门是甜品间的门,里面只有一盏灯开着,光线比较暗,洛洛不敢大动作,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用发信息的方式联系上了伊晴: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他悄悄打开一条缝:“我的天啊,他怎么还有心情在那里聊天?不应该是四处找人的吗?算我求求你了,赶紧走吧!”

    伊晴:我终于摆脱他们了,放心,没人跟着我,我现在正在家里。

    伊晴:你那边怎么样了?

    洛洛:特别糟!

    洛洛:人堵在门口,根本没有要走的打算!

    伊晴:这个我好像帮不上忙。

    伊晴:还是先帮你打110好了。

    洛洛:不不不不不,千万千万不要报警!

    伊晴:???

    伊晴:你这是什么意思?

    伊晴:不报警你迟早遭殃!

    洛洛:你先听我说完!

    洛洛:反正绝对不能报警,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伊晴:给你个说服我的机会。

    洛洛看了一眼正在和烛溪交谈甚欢的青年,叹了口气,继续打字: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家的那几只猫,在梅茵川祭会的时候抓伤了两个警察的脸。

    洛洛:堵我门口的人就是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

    伊晴:好吧……

    伊晴:你现在赶紧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逃出去的。

    伊晴:只有一个人还好说,要是再来几个人你就完了,迟早被发现。

    洛洛:现在正在找其他可以出去的地方呢,过会再联系你。

    他把手机收在口袋里,透过缝隙,看着那个正在倾听青年说话的女人。

    那只反射着暖黄色灯光的棕褐色眼睛有一点点的颤抖:“老板娘,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这茶很苦,很像你现在的心情,煎熬,却又无可奈何。”

    “讲讲你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吧,或许我能为你答疑解惑,这可说不定。”

    也许青年太需要个顷诉对象了,警惕心很重的他竟然卸下心防,讲起了故事。

    她勾起嘴角。

    抱歉了,小朋友。帮你是一定会帮的,不过在此基础上,我还是来挖一下这个人的秘密吧。

    青年的名字叫华凌天,是个很年轻的刑警,和他身边的那一伙同事们一样,都是非常年轻有为的人。

    在十年前,一次集体行动的任务中,他们碰到了一个重点罪犯:一个违背了道德底线与法律基础的科学家。他为了达到自己的,残害了很多人的性命,包括一群孩子。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的,在进行对那位科学家抓捕行动过程中,他和同事们被反抓,沦为一批新的实验体,在对方实验室的培养皿里度过了十年。

    他们几个人的意识被从身体中抽离,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对方甚至把他们过去的一切记忆封锁,沦为他手中玩弄的人偶。

    在被他安排好的世界里,他们忘记了一切。

    他们生活在对方捏造的那个世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直到一次阴差阳错,他们遇见了误入那个世界的孩子,被封锁住的记忆开始渐渐动摇。

    可是这种漏洞很快被发现了,那个人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将“漏洞”剔除,甚至抹去了孩子对那些发生过的事情的一切记忆。

    误入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他们,也在不久之前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不仅对他的忠告不闻不问,还对他…………刀剑相向。

    没办法了,再不出手,死的就是他们了。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一个朋友,请她帮助自己。并且,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可冒牌货却先行一步,装作被他害死,引得他们以为:

    是他,残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他百口莫辩,最终,也在那个世界消声匿迹。

    其实他们心里,是信他的,只是,事实却让他们看到了虚假的一幕。后来的后来,他的那个朋友,发现了其中的异常点。带领着他们,离开了那个世界,找回了他们在培养皿中的身体,那个科学家,也被绳之于法。

    一切,似乎都得到了最好的结局。

    所有在那个世界的意识,都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只是,重回现世的他们,没有再见到那个孩子。

    没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我们知道,他被我们伤害了,伤害得很深很深。如果不是那个朋友,忍不住把事实说出来,或许,我们到现在,都会认为自己信错了人。”

    华凌天苦笑了一下,把第三杯红情饮下,仍是那阵挥不去的苦涩,似是他从未变过的愧疚。

    苏林玉芝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轻轻地说道:

    “有时,耳听未必为虚,眼观未必为实。如果相信己的判断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令人如此伤心的误会了。更何况,那还是个孩子,他所受到的伤害,一定是伤得最深,伤得最惨。”

    “而且,如果当时那个朋友,没有告诉你们事实的真相,现在,你还会认为他是错的吗?”

    是的,如果不是她,或许我们之间的误会,会这样一直下去。”

    华凌天很无奈地笑笑。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