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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请林晏殊吃饭和林晏殊说的约吃饭,好像是两个意思。
她其实想解释,林晏殊笑的太好看,她晃了下神,林晏殊就走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江宁的手还黏腻着,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撑着洗手间深吸气,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是江梅。
“妈。”
“你在什么地方?还堵车呢?怎么这个点还没有过来?在开车吗?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影响你开车。”
“没事。”江宁说,“遇到个老同学,聊了两句,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男同学女同学?你居然还能有老同学?我以为你这个独角兽没有朋友呢。”
江宁抽纸擦手,握着手机走出了公安局办案大厅。外面天阴了,还起了风,今年秋天说阴就阴,一点道理都不讲。
“你们先吃吧。”
“那不打扰你了,好好吃饭。多交一些朋友,不要那么孤僻。”江梅说。
江宁站在公安局大院里,迎着风拿出手机发消息给许静,“警察说会帮你安排,你那边怎么样?”
“谢谢江医生,我在医院治疗。”许静的信息很快就过来了,“他们说会帮我。”
江宁打了很长的一段话,最终还是删掉了。
“我们怀抱着希望期待明天,你会看到灿烂且光明的未来。”江宁点击发送。
许静那边一直在输入中,始终没有回消息过来。
“江医生,怎么还没走?”
江宁回头看到是林晏殊做手术那天等在外面的那个男人,他没有戴口罩,很年轻,理着很短的头发。
“你好。”
“我叫沈飞。”男人递来一个独立包装的月饼,“中秋快乐。”
“谢谢,不用,我叫江宁。”江宁连忙拒绝,“中秋快乐。”
“你不用那么担心许静。”沈飞把月饼又装回口袋,大大咧咧道,“我们林队办校园暴力案是专业的,他办过很多起校园暴力案子,很有经验。他对这方面特别重视,保护青少年就是保证我们国家的未来嘛。这几年国家对校园暴力也采取了措施,可能过几年就会立法。”
风掀动江宁外套的一角,她扣上外套扣子,抬手抚动头发,“你们林队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公安大学。”
江宁愣了下,“北京的那个公安大学?”
“是。”沈飞点头,“可难考了,听说林队复读了一年才考上。”
“沈飞,在这里干什么?”
江宁和沈飞同时抬头,林晏殊提着一盒金色包装盒的月饼走过来,他步伐很大,脊背挺的笔直。
“看江医生还没走,想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沈飞指了指江宁,又看林晏殊,“林队,你哪来的月饼?”
“江医生在等我。”林晏殊黑眸漫不经心的把沈飞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伸手,“车钥匙。”
“你开不了车——”
“江医生可以开。”
沈飞连忙拿出车钥匙,看江宁又看林晏殊,眉毛顷刻便飞了出去,“你们——”
“走吧。”林晏殊接过车钥匙递给江宁,“我订了餐厅,城南路上,开车过去,你今天没开车?”
“停在滨城路上。”江宁看了看林晏殊的手指,接过车钥匙,刚想问哪辆是他的,看到上面的保时捷标志。
这里就停了一辆保时捷卡宴,她看向卡宴,“你的车?”
“周齐的,我的车是新闻上那辆,返厂修了。”林晏殊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月饼塞到了后排位置,“走吧。”
江宁坐到驾驶座调整座位,辨别操作台上的东西跟她的车有多大区别。如果不是林晏殊在副驾驶坐着,江宁甚至想问一句,这车剐蹭一下得多少钱?贵的话,她就请代驾了。
“开导航吗?城南我不太熟。”
林晏殊打开导航输入餐厅名字,那是他们这边有很名的一家私房菜馆,江宁发送引擎把车小心翼翼开出去。
“你驾照拿了几年?”林晏殊问。
“两年。”江宁双手扶着方向盘,思考林晏殊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不是来自她开车生疏?看着前方的路,保持着车距,“这是周齐的车,剐蹭不合适。”
“那随便开吧。”林晏殊的语调缓了下去,甚至浸了点笑意,“这车是我付的钱,剐蹭不用你赔。”
那江宁更得小心了。
欠周齐好还,林晏殊就太麻烦了。
十年前滨城市政府南迁,南边这几年发展的如火如荼。高楼林立,街道洁净,秋日里道路两旁开着桂花,一路清香。
“你在北京读的大学?”江宁根据导航把车开入辅道,她似随意,可开口那瞬间心惊胆颤,“你复读了?”
“嗯。”林晏殊低着头按手机打字,应的更漫不经心。
“你爷爷还好吗?”
“去世了。”
江宁一脚刹车,前方红灯,她看着前方的信号灯,“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可抱歉,是人都会离开。”林晏殊放下手机,转头注视江宁的侧脸,扬了下唇角,“命运在这方面倒是绝对的公平。”
江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前方直行变成了绿灯,她开着车过了路口。
餐厅门前有停车位,江宁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江宁?”
江宁抬眼看到站在路边的江栀,她化着很精致的妆,拎着包似乎在等人。
江栀看完江宁又看车和副驾驶走出来的林晏殊,整个表情非常的精彩,如果要详细形容,大概是魔幻吧。
滨城太小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有事?”江宁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关上车门。她和江栀的关系非常差,连陌生人都不如。
“男朋友?”江栀问,“你谈恋爱了?姑姑还说你是单身,要我们帮你介绍对象。”
“朋友。”江宁直接忽略了后面那句,林晏殊在这里,她不想说其他的话,“我们去吃饭了。”
“你好。”江栀转身朝林晏殊伸出了手,落落大方,“我是江宁的表妹,江栀,栀子花的栀。”
林晏殊看了看她的手,没握,他只是很淡的笑了下,“你好,我是林晏殊。”
江栀愣了下,迅速收回手,脸色难看,“你们还在一起?”接触到江宁的眼,她又咳嗽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头发,保持仪态,“那你们先去吃饭吧,我等人,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
“走吧。”林晏殊偏头示意。
江宁越过江栀跟林晏殊一起走进了餐厅,思忖,江栀那么怕林晏殊干什么?他们认识?
餐厅内环境很好,中式风格。大概是过了饭点,居然没有人,幽静雅致。
服务员带他们走到中间的位置,江宁拉开椅子坐下,觉得自己和这个环境挺格格不入,这地方优雅的过了头,她身上还有咖啡渍。
林晏殊倒是无所谓,他坐姿依旧是慵懒,往后靠着喝了一口水,修长手指搭在玻璃杯上。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江宁,缓缓道,“让她点,她是医生,我的饮食要谨遵医嘱。”
江宁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清淡的菜,把菜单还回去。
“你下午直接回医院吗?”江宁端起水杯也喝了一口水,看着林晏殊。
“送我去滨江一号,我回去取点东西。周齐也住在滨江一号,他会送我去医院。”林晏殊放下杯子坐直,沉黑睫毛下是深邃的眸子。
林晏殊居然住在滨江一号,长尾巷原址。
“你可以把我送到地方,把车开走,这辆车使用率不高。”
“滨江一号离我妈那边很近,我送完你走过去就好。”借什么都别借车,大概这群富二代心大吧!
“晚上你回家过中秋?”
“嗯。”
然后他们又没话了,江宁把一杯水喝完,转头看向窗外。一辆宝马开了过来,接走了江栀。
轻音乐在餐厅里飘荡,缓缓慢慢,餐厅里开着暖气,穿着外套已经有些热了。
江宁垂头再次看到身上的咖啡渍,取消了脱外套的想法。
“如果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掉。”对面林晏殊开口。
“不热。”
林晏殊抬了下眉,别开脸片刻,又一本正经的看了回来,“江医生,你约我出来,又什么都不聊,你是单纯的觊觎我的脸?”
江宁看向林晏殊,“其实我是想感谢你对许静的帮助。”
“这个理由就很绝了。”林晏殊若有所思,低沉嗓音拖的缓慢,“许静是我们的工作,分内之事,倒也用不着江医生谢。”
那江宁就是想请他吃饭,觊觎他的脸。
“为什么会回滨城?”林晏殊突然开口,他的唇角浸着笑,右手搭在玻璃杯上,嗓音缓慢似开玩笑,“我以为你真的这辈子不会回来。”
江宁有那么片刻的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端起剩余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尽可能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你还记得?”
“你不记得?”林晏殊的目光锐利,似笑非笑。
“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人生会这么长。”江宁强撑着笑了笑,说道,“有的事说变就变,当时以为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东西,其实在漫长的人生中,什么都不算。”
林晏殊端起杯子倾身碰到江宁的玻璃杯,清脆一声响,他以喝酒的架势仰头喝完了水,他笑到,“确实,什么都不算,年少的荒唐。”
对,非常荒唐。
菜很快就上来了。
林晏殊吃饭吃的很专心,他沉默着吃饭,很快就吃完起身去了洗手间。
江宁放下筷子,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那位先生已经结过了。”服务员说道。
“多少钱?”
服务员面露难色,“那位先生不让告诉你,要不然你亲自问他?”
江宁等了五分钟,林晏殊才回来,“吃好了吗?吃好了走吧。”
江宁起身穿外套,“不是我请客吗?”
“下次你再请我,欠我一次。”林晏殊单手插兜,等在一边,“如果你觉得不够公平,那就请同等金额。”
江宁有种不好的预感:“多少钱?”
林晏殊扬了唇角,缓缓道,“两万六。”
江宁愣住,想折回去看菜单,他们到底吃了什么?这家餐厅算是滨城最贵的餐厅,人均也就一千左右,他们能吃两万多?他们是连人家餐具一起吃了吗?
“我包下了餐厅这个时间段。”林晏殊抬起冷冽下颌,“江医生需要看账单吗?不需要的话,账我就记下来,期待你的回请。”
难怪这家餐厅这个时间段会没有人。
两万六,林晏殊是专业碰瓷的吧?
“账单呢?”
“扔了。”林晏殊理直气壮,转身先一步走出了餐厅。
他步伐凛冽,长腿笔挺,走的倒是快,江宁拎着包也走出了餐厅。
回程依旧是江宁开车,她把车开到滨城一号正门口临时停车位上。
“这个给你。”林晏殊从后排取出月饼盒子递给江宁。
江宁连忙拒绝,“不用送我——”
“不是送,单位发的,我不吃月饼。周齐家做餐饮行业,最不缺这种节气产物。”林晏殊弯腰出了车厢,月饼放到地上去关车门,“我爸妈再婚了,他们不需要我的东西,你带走是帮我的忙。不然我也很愁,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那我转钱给你?”江宁看着两盒不便宜的月饼。
林晏殊嗤的就笑了,挑了眉看江宁,“江医生,我缺那点月饼钱?公职人员倒卖单位福利是什么行为,知道吗?”
“那好吧,谢谢了。”江宁接过月饼,“中秋快乐。”
“嗯,中秋快乐。”林晏殊单手插兜,他点了下头,“再见。”
“再见。”
林晏殊大步走进了滨江一号的大门,江宁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往外婆家方向走去。天彻底阴了,下午一点太阳都没有,阴沉沉的天空压在头顶。
林晏殊的父母再婚了,他爷爷去世了,难怪他做手术的时候,等在手术室外的只有同事和朋友。
他没有家人了。
他前女友追不回来,他是不是有点孤独?江宁邀请他吃饭时,他才会笑的那么开心。
这几年林晏殊过的也不好吗?
当年分开的时候,她以为林晏殊很快就会谈恋爱,他不缺女朋友,读书时就有很多女孩追他。江宁觉得他应该过的很幸福,至少比江宁幸福。
他怎么还是单身?
林晏殊和江宁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他们只是有过一个很荒唐的约定。
她是高二那年找上林晏殊,以给林晏殊做家教为交换条件,林晏殊做她的男朋友。
林晏殊的爷爷,希望林晏殊能考上大学,林晏殊在找家教,发错短信发到了江宁的手机上。
而江宁已经被校园暴力逼到了绝路,她知道那些人害怕林晏殊。前不久林晏殊把实验三班的尖子生挨个打了一遍,理由是看他们不顺眼。
他打人不分男女,没有怜香惜玉,不讲道理。
他们家付了高额医药费,挨个赔偿,这对林晏殊来说无所谓,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学校让他公开做检讨,他拎着草稿纸吊儿郎当的走上台,念完目光扫向三班那群人。那是直接的威胁,他闹的那么大,也只是记大过,连劝退都没有。
他还敢。
当时三班那群人被吓的放学都不敢单独走,他们不知道这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会揍到他们头上。
江宁倒是不怕林晏殊,她知道林晏殊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她觉得三班那群人活该。她跟林晏殊谈交易的时候约在市图书馆,是林晏殊帮她找的那家。
林晏殊拎了两杯奶茶,分给江宁一杯,他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靠着,吸管里的珍珠随着他的心情起起伏伏。
“你同意吗?”江宁大着胆子问他,她心跳的飞快,盯着林晏殊的脸,“我的学习方法很好,我可以分享给你,如果你从现在好好学,上本科线没有问题。”
林晏殊把一杯奶茶喝完,放下塑料杯子坐直,拉起羽绒服帽兜戴到头上,他双手插兜,英俊的脸隐在阴影下,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漆黑的睫毛,“可以,不过你要跟我走情侣流程,在校门口跟我告白,写不低于一千字的情书。最好把别人告白那套都用上,什么喜欢我,爱的死去活来。”
江宁手脚都是麻的,盯着他的喉结,点头。
“毕业那天结束吗?”江宁问他。
“都行。”林晏殊抬了下巴,“走了。”
一个月后,江宁在三中正门口拦住了林晏殊。高调的跟他表白,她写了一封一千字的情书,这封信她写了一个月。
林晏殊接过情书,江宁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们演了一年半情侣,高中结束,他们的关系也结束了。
高考时江宁有预感她会考的不错,分数出来,好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时间媒体蜂拥而至,她成了众星捧月的天才。
江宁觉得她跟天才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人。
可那些媒体显然是不把她当人,她的过去被无限放大,她的人生被一遍遍的挖掘。铺天盖地的新闻,她的电话被疯狂的打。她的资料被一遍遍的卖,那些不沾边的亲戚出来接受采访,连那个抛弃她多年的父亲都跳出来认亲。
江宁仿佛赤|身|裸|体暴晒在太阳底下。
她拿到了A大录取通知书,她要去北京,走的前一天接到了林晏殊的电话。
林晏殊约她在图书馆见面,依旧是他们经常去的那家图书馆。江宁先到,她找了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翻看,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已经失眠很多天了,她头疼的厉害。
林晏殊拎着两杯果茶走进来,江宁抬头看他。他那天穿着黑色T恤,干净的蓝色牛仔裤,头发理的很短。英俊的脸干净,他像月亮那么美好。
林晏殊以前从不会规规矩矩的坐,那天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喝果茶,每一口喉结都滚动一下。他垂着眼,眉头微蹙。
江宁看着他,眼睛有些热。她也握着果茶的杯子,杯子里有冰块,热冷交替上面布满了水珠,密密麻麻,手心冰凉一片。
林晏殊忽然起身,撑着桌子附身而来,亲到了她的唇上。
那一刻世界静寂。
林晏殊的唇贴着她,停顿,大概是在迟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的睫毛很浓很长,他很轻的动了下睫毛。唇上有果茶的酸甜,他的鼻梁很高,抵着江宁的鼻梁。江宁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似乎听到了林晏殊的心跳。也许是自己的,特别快。
窗外的风在那一刻被施了空间暂停术,滚烫炽热的停在城市的建筑上。
林晏殊很轻的吸了下她的唇,长手抬起落到她的后颈上,倾身压下来,扣着她加深了那个吻。他的手指很凉,骨节清晰。他吻了很久,结束的时候,林晏殊的嗓子是哑的,他的呼吸潮湿灼热,他没有退开。他又亲了江宁的额头,他的手指好像抖了下,他握住江宁的肩膀说道,“江宁,我打算复读。”
林晏殊其实考的还可以,他缺了一年高一,高考全国卷考了五百分,已经很不错了。
林晏殊揉了把她的头发,“你男朋友不能比你差太多,对吧?给我一年时间,你在北京等我。我考上A大,我们在一起。”
江宁看着林晏殊的眼,看了许久。她没想到林晏殊会喜欢她,她觉得林晏殊会喜欢更优秀的女孩,更漂亮更温柔,绝不是她,她惊喜又害怕。林晏殊可能是高三太压抑,一时间走火入魔,看她都眉清目秀。
大概这样。
不然她真没办法理解,林晏殊怎么会喜欢她?
她和林晏殊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长的不漂亮,性格不好,她那么不堪。她也负担不起林晏殊的喜欢,她能给林晏殊什么?
她没有能力去负担这份感情,她还是未成年,她连自己都负担不起。
林晏殊是她的月光,可月光装不进口袋。
江宁竖起的触角缓缓沉落,她的心平静下来,她说,“我明天的车票去北京,三年前我来到滨城就在等这一天,我不是滨城人,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不会再回滨城,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她不喜欢滨城,她极其厌恶这里,她到滨城的第一天就想逃走。
她对滨城唯一的念想是这里有个男孩叫林晏殊。依誮
“所以?”林晏殊的手撑在桌子上,他直直看着江宁,黑眸沉静,喉结很轻的滑动,他的语调也很轻,“你拒绝我?”
“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我不值得。请你为了自己慎重的选择学校,你的理想属于你。”江宁说话时耳朵嗡鸣,她太久没睡了,她的耳朵很疼,她说,“林晏殊,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