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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能想象,近千只丧尸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十个活人扔进去,尸群会像沸水一样翻滚。
我甚至见过饥饿的丧尸互相啃食,那些抢不到人肉的丧尸,很可能会开始攻击同类。
“你听说过九犬一獒的故事吗?”宋恩茹问。
“没听过。”我摇头。
“就是把一母所生的九只獒崽儿放进地窖,不喂它们东西吃,让它们互相撕咬,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可以消灭狼群。”
“这么残忍?”
“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她这话说得没错,人性中善恶共存,在和平年代人类都没能消除心中的阴暗面,何况是在乱世了。
“那后来你知道是谁放的病毒吗?”
“不知道。”
宋恩茹的回答令我颇感意外,我以为她进阶成高等丧尸后,会跟始作俑者进行接触。
宋恩茹叹了口气:“我们进阶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撤走了。”
还有比被人狠坑了一把,却连仇人的面都没见过更让人感到无力的事吗?
“你一定很不甘心。”我说。
“我找到了一点线索,不过……希望渺茫,也许那些人已经死了。”
也对,宋恩茹进阶的时间将近有一年了,末世每天都在变化,人类生存越来越难。
就算那些人撤出非国,到别的地方也可能会遇到王级丧尸,没准儿真的死在什么不知名的角落了。
找不到仇人,就没有报复的目标,万一她的仇人在南北极这种荒僻遥远的地方,她的复仇之路将充满荆棘。
现在这个结局,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毕竟活着才有希望。
我们说话间,长椅上的一男一女相继苏醒过来,他们缓缓坐起身,先是看到彼此,顿了顿,然后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
接着他们看向四周,发现了我和宋恩茹,女的突然叫道:“宋医生?!”
她见到宋恩茹似乎很意外,宋恩茹淡定地走到她身边,说:“小杨,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恩茹和我一样,从时间着手,去验证他们的记忆点。
随后他们的对话,与我和腾锐的对话差不多,宋恩茹叫女丧尸‘小杨’,男丧尸‘小张’。
这一男一女原本是去非国旅游的,两人本来也不认识,坐飞机的时候他们的座位挨着,两人都比较爱聊,结果聊了一路,就这么混熟了。
结伴在非国玩了半个月,正打算回国的时候,得知国际航班停运,他们被困在非国走不了了。
后来灾难爆发,他们跟着人群四处逃难,费了番功夫,才逃到宋恩茹所在的营地。
他们的失忆点,正是坐飞机的那几个小时,从这点来看,他们接受洗脑的时间和腾锐相差无几。
腾锐失忆到灾难爆发前,他们俩也一样,前后差不了几天。
所以对他们俩而言,刚刚还在飞机上谈天说地,再一睁眼就看到两人躺在公园长椅上,一时搞不清状况。
女丧尸之所以能叫出宋恩茹的名字,是因为她曾是宋恩茹的病人,在近千人的幸存者营地里,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她和宋恩茹比较亲近。
而男丧尸也是人生地不熟,他一路和女丧尸形影不离,自然要抱团组队,于是三人互相帮衬着,度过了末世初期的时光。
我听宋恩茹讲着他们的故事,感触最深的就是潜能这种东西,女丧尸末世前是某宝某店的客服,男丧尸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兼业余摄影爱好者。
三人被感染变异后,按说很难在狂尸堆中生存下来,论体能、体魄,他们都属于偏弱的那一型。
当人类失去意识,变成原始的野兽,强壮的身体便是最有力的保障。
可偏偏他们活了下来,并进阶成高等丧尸,据宋恩茹说,那座营地到最后,只觉醒了五只高等丧尸。
我见识过末世初期各地的变异情况,一座十几万人的小城,都未必能出一只高等丧尸。
不到一千只普通丧尸里就培育出了五只高等丧尸,这个概率可不低。
如果培育高等丧尸是那些人的初衷,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撤离,而且对五只高等丧尸不闻不问?是不是该抓一只研究一下?
我压下心底的疑问,暗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些人都没影了,谁能猜到他们当初怎么想的。
小杨和小张听完宋恩茹的讲述,也像腾锐一样,愣愣地坐着,要他们接受眼前的现实,恐怕需要点时间。
这就跟梦游似的,你突然叫醒正在梦游的人,他会对梦境和现实产生迷惑,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宋恩茹讲得太详细,对他们来说,也是没有经历过的故事。
但小杨还记得宋恩茹是她的医生,有这层关系在,她对宋恩茹总是比对陌生人要信任些。
而在腾锐现有的记忆中,我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在我和宋恩茹聊天的时候,始终沉默的坐在长椅上发呆。
总在公园里待着,他们三个很难接受现实,我跟宋恩茹提议,带他们到处转转。
城市已经变成废墟,这是末世成真最有力的证据,再说视觉的冲击比较直接,我们描述十句,不如带着他们去看一眼。
宋恩茹点头,我们一行人走向市中心,倒塌的建筑把马路都挡住了,人要走过去得爬上爬下,不想爬就得绕路。
三人像普通人那样笨拙地攀爬,谁都没有使用异能,特别是腾锐,遇到一些半米高的建筑残块挡路,他都是跨过去,而没有使用物移异能,将它们移开。
“腾锐,你有异能,可以把这些障碍物移开,你试试,集中意念。”我走到他身边,指着他脚前的一块水泥碎块说:“先来个小的。”
异能觉醒与记忆无关,它就像体内的某种功能,只要意识是清醒的,应该可以使用。
腾锐一脸茫然地望向我:“怎么集中意念?”
“就是全神贯注地想着,你要把它移走、移走…移走……”我轻声引导着他。
但腾锐根本不买账,吐槽道:“你这是催眠!”
我一摆手:“那你自己想,异能在末世是保命的本事,想不起来你小命休矣。”
腾锐撇撇嘴,眼中虽然写满不爽,可还是照我说的做了。
宋恩茹也跟小杨和小张说,让他们试着使用异能,这座废城附近没有厉害的变异兽或丧尸,正是他们重新熟悉自己异能的好机会。
腾锐一路走,一路拿他身边的小障碍物做实验,试了十几下,他终于掌握了技巧。
他像发现了新玩具,之前的愁容一扫而空,从小的开始,然后一点点换成体积更大的物体。
他把这些东西搬来搬去,好像刚学会玩积木的小孩子。
而那一男一女,也在几分钟后掌握了他们的异能,女丧尸是水系异能者,男丧尸是火系异能者。
有水系异能者在,我们洗澡不用愁,火系异能用来烤肉再方便不过了。
我们在城区里转了一会儿,这地方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这座城市到底经历过什么,其实一目了然。
腾锐他们需要的,不过是确认末日降临的证据,当然,只有一座城市显得有些证据不足。
宋恩茹带着我们穿到另外两座城市,在哪儿他们见到了真正的丧尸,还有畸形的变异兽。
不用他们开口,只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已经对末日降临深信不疑。
腾锐更是化身好奇宝宝,问了我许多问题,他到这时候才醒过神,问题问得越来越具体。
比如,我们的营地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丧尸,多少人类异能者,营地的物资从哪里来?
他也问了几个有关新生的问题,甚至他对丧尸会谈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失忆的人性情大变我还觉得有点扯,现在看到腾锐,我觉得艺术还是源于生活的。
缺失的记忆很可能会影响人的判断,好比说现在,腾锐无法把我当做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伴。
那么当他面临抉择的时候,他很可能不会倾向于我这一边。
如果现在有一个实力强劲的营地想要招揽他,我想他一定会选择加入那个营地。
“小姐姐?”腾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嗯?”我正想的出神,被他一叫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用了一个非常具有卖萌色彩的称呼。
那个酷酷的少年到哪里去了?这个称呼令我浑身恶寒,但我面上却不露声色,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病人,对待病人要宽容一点。
“我吃过人吗?”他特别认真地看着我问。
此时我们正在野外休息,小杨和宋恩茹去林子里捡柴火了,小张在河边清洗猎物,而我和腾锐负责搭灶坑。
我扫了眼正在专心洗猎物的小张,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介意吃人这件事,所以为了避免尴尬,腾锐选择在我们独处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真的是挑对时机了。
我轻轻摇头说:“我们在景镇分开前,你没吃过。”
他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你去了港区,在那关了几天,然后就进新生池了,我想应该是没有吧。”
“那就是说,你也不确定了?”
“只有几天而已,你还是囚犯,我想阿尔法不会给你开小灶。”
“可是……”
“别想太多——”
“我觉得我吃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