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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赶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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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伤你、负你、欺你,你与其自怨自艾,莫不如将他们踩于脚下、撇到后头。让他们瞧瞧,离了他们,自己反而过得更好、更舒畅!

    让他们自个儿懊悔、痛苦去吧!

    话说她和皇太孙和麦饴糖,那起因她记得还是比较深刻的……

    ——司绾珅前世嫁与皇太孙,天天伺候皇太孙喝各种汤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每碗汤药在各人验过后,到她手上还要经她试过一口才会给皇太孙喝下。

    皇太孙的汤药苦涩异常!而司绾珅身体素质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药,就是偶感风寒也是喝了半天热水就利索了的。

    因此,司绾珅第一回给皇太孙试药时,直接给呛到喷了出来!当时真是无比尴尬……司绾珅捻着个帕子咳嗽了半天,缓过来时都不敢看皇太孙,倒是皇太孙见她缓过来了,默默递给她一块雪白的饴糖。

    口中依然苦涩的司绾珅想都没想,抓起那块雪白的饴糖就往嘴里塞,用力嚼着那份津甜。那饴糖没有入口即化,反而黏糊异常,但是甜滋滋的十分爽口,倒是让人宁可它黏糊着咽不下去才好!

    感觉嘴里没那么苦了,司绾珅便又端起那碗汤药,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好歹有个底了,所以她舀了勺就要喝。不过皇太孙拉住她的袖子,让人又去煎了碗来。

    “你放在一旁有些时间了。”皇长孙的声音很好听,但是体虚让他的声音听着中气不足,一听就是个病秧子。

    司绾珅了然,但又在心里感慨:看来这比想象中更难伺候啊……这人都这样半死不活的了,为什么还是有人非要害他?就算身份再高贵,可这身子却不大可能熬过老皇帝了……呸呸呸!她才不要当寡妇!

    司绾珅对着床柱子上的精美雕花发呆,皇太孙突然幽幽地在她耳边发出声来:“爱妃,你的眼里好像没有我。”

    司绾珅:?????

    “爱妃你连我什么时候起身都没发觉?”

    皇太孙基本都是躺着的,突然起身,还在她耳边说话,这就有点惊悚了。司绾珅猝不及防被他这“奇举”给吓到了,一时间慌忙站起:“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快躺好多休息!”

    “在爱妃的眼中,我就这么虚弱?若是一碗药就将我定型了,不如爱妃你多去考虑些别的?”皇太孙淡淡地道,自己给自己稳了身形,靠坐在了软枕上。

    “怎会?”司绾珅冷静下来,施礼道,“是臣妾疏忽了,殿下勿怪。但是,请殿下还是躺下小憩一会比较好,新药还有段时间才能送来。”

    “不必。”皇太孙从枕下摸出一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半晌,皇太孙抬头,见司绾珅依旧站着不动,说:“爱妃,你挡住我的光了。”

    司绾珅:“……”

    司绾珅默默退开,又站了会,索性靠在床柱上,对着窗外发呆。

    谁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个好听但是虚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爱妃,你的眼里真的没有我。”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妾的眼里怎会没有您呢?”司绾珅虽然心中无奈,但是依然好声好气地向人施礼微笑道——听说,久病在床的人,都有些怪脾气。她何必跟他计较?

    “那你为什么从未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过?”皇太孙平静地看着她。

    “殿下您多虑了,您一直在看书,怎会知晓臣妾有没有看过您呢?此外,请容臣妾问您一句:殿下会一直盯着一个人看吗?”司绾珅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但是仍未去看塌上的男人。

    “会。”

    司绾珅眉头一跳:果然有怪癖,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就偏要这么要求别人一样。

    但是,皇太孙又慢慢地说道:“但,我只会一直看着你。”

    听到这话,司绾珅心头一跳,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男人:“殿下,您在同臣妾说笑?”

    “只要你看过我一眼,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同你说笑了,爱妃。”

    一听“爱妃”两个字,司绾珅就眼皮子抽抽:她算是听出来了,这皇太孙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叫她不要东想西想的!她是想报复萧远印不错,但是初嫁为人妇,又不是正经的恩爱夫妻,她自然还未完全习惯这太子府的生活!当然,这是她的不对,是她怠慢了。

    想到这,司绾珅从善如流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会尽心侍奉殿下的。”

    “那你给我念书吧。”

    “是臣妾疏忽了,殿下应当少费些神。”司绾珅老老实实接过书,认着错。

    “你坐下罢,从头读,声音不用太大。”

    “是,殿下。”司绾珅坐回之前坐的位置,轻轻读起书来。

    可是……

    这书是……《诗经》?!

    司绾珅读着读着感觉哪里怪怪的:她读的这是《诗经》中“风”的部分,她又是对着皇太孙,她名义上的夫君念的,而房间中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就好像是,她司绾珅在同皇太孙表心意一样!

    感觉,莫名好羞耻……

    不过,只是巧合罢?而且她和皇太孙成亲前并没有什么交集,肯定是她自己想多了。

    啧,人啊,最是不该,自作多情。

    司绾珅一连读了三十几篇,皇太孙突然咳嗽起来。司绾珅忙放下书给他顺背,然后去给他倒水喝。皇太孙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你自己喝罢。”

    念了那么多字,司绾珅也渴了,不客气地喝了。然后,就有侍女来送药了。

    这回,司绾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吹凉一勺子,忍着苦喝了,但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真的好苦……这是加了多少黄连来害人啊?

    司绾珅坐了一会,药放凉了些,司绾珅又试了一勺,温度也适宜了不少。司绾珅除了觉得口中没那么的苦涩,也不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于是就给皇太孙喂药。

    喂完一碗,第二碗又到了……

    司绾珅:“……”

    没事,喝多了就好。

    皇太孙一连喝了三碗汤药,而他喝的时候面部肌肉动都没动一下!

    其实司绾珅觉得一口气喝了倒是舒服点,只是皇太孙怕是喝不及要呛死!

    所以只能一勺一勺地靠人喂。

    比起喝药,司绾珅一点也不觉得喂药有多累。

    喂完三碗药,司绾珅觉得自己的嘴里也都麻木了,同时也觉得皇太孙真是可怜。

    “殿下,要臣妾继续给您念书吗?”

    闻言,皇太孙微微挑了下眉,说:“爱妃你还想读?”

    司绾珅:“……臣妾只是在询问殿下的意思。”

    这话好难接啊……和男人打交道,同和女人打交道,两者区别好大……但是她读不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想读就别读罢。”

    皇太孙没有再看她,不知从哪摸出个匣子,打开来,从中抓了两块同方才一样的饴糖给她:“谢礼。”

    “殿下客气,这都是臣妾该做的事。”虽然司绾珅嘴中依然苦涩,但她也算是适应了不少,不是很想吃饴糖。

    皇太孙静静地看着她,说:“是爱妃你比较客气罢。怎了?宁可喝这苦涩的药,也不肯多碰几块麦饴糖?”

    司绾珅道:“是的,殿下。臣妾日后要一直为殿下试药,还是少碰甜食较好。”

    “我吃苦多年,依然喝过后食糖。你不过三碗,这就怕了?”皇长孙坚持道,似乎一定要说服她。

    “是,殿下说得不错,臣妾怕了。”司绾珅也不辩驳,大大方方地顺着他的话承认了。

    皇太孙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一块麦饴糖便入了她的嘴!

    司绾珅本能地想用舌头推出口中的麦饴糖,皇太孙直接捂上她的嘴,淡淡道:“这是麦饴糖,和你以前常吃的甘饧不一样。”

    司绾珅回过神来,默默地吃了,但是男人那只瘦得皮包骨的苍白的凉手依然覆在她的唇上。

    这麦饴糖果然同之前季念伊送来的截然不同,黏糊着的甜滋滋。倒像是年幼时璎珞还有买回来的那种。好吃!

    “你不应该因为旁人犯错,自己郁郁,而自己缺衣少食来自我惩罚。”男人轻轻地开了口,“你最多自责一下自己识人不清,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恶意一直走不出来。心中有阴霾,怎会看到前路上的光亮?我不希望,我的盟友,容易被旧事物牵动而动摇。”

    这话将司绾珅惊了个清醒:虽然是赌气成分居多,但是司绾珅并没有欺瞒皇太孙。当初见面后,她和盘托出,把自己的遭遇和目的都告诉了皇太孙。

    其实皇太孙当时也没得选:一是他病情加重,没有贵女肯嫁给他这“短命鬼”;二是皇上和太子妃急得很,基本拍板肯送上门来“冲喜”的司绾珅了。

    漫长的沉默以后,皇太孙当时只问了她一句话:“你走出来了吗?”

    她反问:“您觉得呢?”

    最后,没有回答,皇太孙请她离开。过了几日,聘礼下来了,铺张得很。哪怕她司绾珅是要嫁给病秧子皇长孙冲喜的,还是羡煞了所有京城的名门贵女!

    现在,旧事重提,司绾珅有些羞愧与感激:“是,殿下教训的是。绾珅确实心中还有阴霾,但是真的毫无旧情可言,这点还请殿下放心。”

    “我自是信你,只是替你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