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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空调喷出的暖气如阵阵热浪冲刷在苏北的脸上, 明明是腊月寒冬竟有炎炎盛夏的错觉,很想将空调关掉然后将车窗打开, 感受一下北风肆袭的快意。转头故作不经意看了眼正在开车的秦小羽,刚刚想法瞬间偃旗息鼓。
隐隐感觉他似乎在生气, 但他面无表情,又什么都没说,她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在气什么,只在心里道怪胎的情绪变化果然是莫名其妙。
苏北这时候自然不会自动送到枪口上,扭头看向窗外,风很大,路上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围巾, 戴着各色图案的口罩, 形色匆忙。
北京的冬天很冷,但对于在南京长大的苏北来说,北京一点儿也不冷。北京的冷是干冷,令人觉得冷的不过就是那股强劲的北风, 吹得脸上生疼。而南京是冷入骨的湿冷, 在温度相同的情况下,相对湿度越大,对人体的渗透力越强。而且南方一般没有供暖,所以一般南方人到北方能受得了干冷,而北方人到南方却受不了湿冷。
不知不觉在北京已经过了四个冬天,苏北向来里面只穿一件厚点的长袖t恤,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套件能挡风的大衣, 冷极了的时候才会加一件薄的羊绒衫。
秦小羽今天穿了一件浅驼色的短款皮衣,里面是一件v领英伦风羊毛衫,配上他那媲美首席男模的身材和蛊惑女人心的脸,雅痞二字被他诠释到极致。
见过穿西装打领带的秦小羽,见过穿休闲服牛仔裤的秦小羽,见过浑身赤/裸的秦小羽,苏北忽然总结出一句话,穿着衣服是秦小羽,脱了衣服是秦小兽,上了床是禽兽,关了灯是禽兽不如!
苏北被自己的“禽兽进化论”给逗笑了,竟忘记了这“禽兽”就在自己身边。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某只“禽兽”已经转头看了过来,微皱的眉头,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深潭,望不见底。
前方交叉路口,正好碰上大红灯,前面排起了长长的车龙。
苏北以为他会开口问她在笑些什么,但秦小羽只是盯着她看了眼便转过头。按下车窗,掏出根烟点燃。风从一边的窗户中倾灌了进来,烟味非但没有散去,反而顺着寒风通通袭向她,猝不及防,连连几个喷嚏。
将这一边的车窗也打开通风,车内冷暖交替,似乎呼吸也顺畅多了。冷风随着呼吸进入心肺,胸口一丝沁凉。
忽然秦小羽开口,“季苏北,你觉得爱情里哪种背叛可以被原谅?”
苏北蓦地转过头看向他,烟圈从他薄薄的嘴唇中轻吐出来,眼睛淡然地看着前方,烟雾缭绕中让人觉得有种不真实的存在。苏北想了想,低声喃道,“既然当初选择了背叛,为什么还要奢望被原谅。爱情不是苦海,回头不是岸。就像杀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一辈子都要背负杀人犯这个罪名,这就是代价。”
“哦,是吗?”秦小羽忽的一笑,掐了烟,将车窗关上。前面的车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后面的车不停地按着车笛催促。换好挡,车子开始前行,只听秦小羽淡淡地说了句,“季苏北,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算不算背叛?”
苏北忽然懊恼极了,他居然又挖了个坑,而自己再一次傻不拉几地朝里面跳。她知道他所说的背叛是指她对石头的背叛,他误以为石头是她的男朋友,而她将错就错。她想说她没有背叛,可是她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什么呢?
车子驶过一个个路口,两人谁都没有在说话,车内气压低得让她快要窒息。如果说这是秦小羽的心理战术,那好吧,他赢了。苏北自嘲式低笑了一声,呵,无论是心理战,阵地战还是持久战,她从来都是输家。如果爷爷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将拐杖从地底下伸出来教训她一顿,亏她还是将门之后,孙子兵法全白学了。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猛然停下,苏北没系安全带,整个身子因为惯性直冲冲朝挡风玻璃上撞。紧闭上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却未出现,随之而来的却是温热的唇和鼻息。
秦小羽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冰凉的唇上啃咬,吮吸。舌尖顶开她的牙关,在她的上腭处轻扫一圈。苏北被弄得痒痒的,很不舒服,下意识咬住他四处作乱的舌,阻止他进一步的袭击。
就这么任由她咬着,扣住她后脑的大手移到后颈出,指腹在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拨弄着。忽然修长的手指从后面收回来,直直捏住她唯一供氧的鼻子,稀薄的氧气渐渐消耗殆尽,苏北不得不松开牙关迎接新一轮空气。
又被他得逞了!苏北开始厌恶起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无数史实都在提醒,被动就要挨打。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舌头用力吸入口中蹂躏,唇瓣相依的触感让她为之一震。相濡以沫,其实早已被扭曲了其意。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果当初郁言能做到,那么或许死的是她,又或许,他们都不会死。郁言是爱她的,用他所有的筹码。苏北想,如果当时她的反应能快点,她也定会做出同样的抉择。所以她无法理解,当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如何才能相忘于江湖。有人说,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不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苏北认真地吻着秦小羽,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心纠得发疼,秦小羽,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忽然车“砰”的一声,纠缠的一起的两人同时侧身往车前倒,秦小羽一个转身将她护在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秦小羽轻拍着苏北的后背,这丫头好像吓傻了,空洞的眼神让他瞬间心脏抽紧。
将苏北安置好,秦小羽准备下车看看什么情况。一只葱白的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死咬着嘴唇,一脸苍白,瑟瑟地颤抖着。虽然不明白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仍忍不住将她纳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傻丫头,乖,不怕。”
见苏北放松了下来,秦小羽这才下车探个究竟。车尾处早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那儿,皱着眉看着两车相撞的地方,手里还握着手机,一脸暴躁。见秦小羽下了车,嘲讽地看了眼,“亲热完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天黑呢,哥们儿,说吧,这事儿怎么弄?”
猛然一听小年轻操着一口京腔,但在秦小羽耳朵里听来却是怎么也掩饰不去的那股山西味儿。再看看车子,大红色的法拉利挂着京a8打头的牌照,估计又是哪个煤老板家的宝贝疙瘩,能弄来这牌子也算来头不小。
在秦小羽面前装大爷,那不是装逼么?这四九城里京a8的牌照他秦小羽还看不上眼。见秦小羽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会儿,毛头小子有些不耐烦了,“这大马路牙子的你把车往这儿一搁,还让不让人过了?我这新车还没捂热乎呢,车灯就废了一个,今儿算小爷倒霉,你把这车灯给我赔了就算,我还有事儿。”
秦小羽嗤笑一声,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毛头小子,“叫警察吧。我顶多违章停车,而你,这叫追尾,懂么孩子?”
“操/你大爷,老子给你脸不要脸,叫警察是吧?老子奉陪。”毛头小子撞了车就看到被撞的不过是辆凌志,挂的也是普通牌照,便有恃无恐了。年纪轻果然阅历浅,人家那是没得玩了玩低调呢。
警车来了,追尾事件以戏剧性的效果结束了。没眼力的呆娃儿驾照被吊销了,人被警车带走了,火红的法拉利被拖车拖走了。被压上警车之前还张牙舞爪,“你给老子等着。”
黑色的凌志车屁股被撞凹一块,秦小羽皱了皱眉,随后上了车。看到座位上蜷缩成一团的苏北,他莫名有点烦躁。倾身拍拍她的身子让她坐好,替她系上安全带,便没再说一句话。
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在楼下,秦小羽没下车,苏北也坐在原位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居然默契地同时开口。
——我上去了。
——你刚哭什么?
说完又是一阵静默。
秦小羽又点了一支烟,很久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烦躁的情绪了。如果谁说他已经爱上眼前这个难搞的小女人,他定会嗤之以鼻。但必须承认的是,他刚刚确实动怒了,而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丫头。
季苏北都能看出来季尚东并不希望她和他有牵扯,何况是秦小羽?他能理解季尚东护妹心切,如果他有妹妹跟他们这帮子牵扯一起,那他也不会同意。但这事儿搁在自个儿身上就是他妈的不舒服,不过这不是关键。
在季尚东问他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料到这丫头绝对不会承认她和自己有关系,但他就是烦她那急于撇清的劲儿,把他秦小羽当瘟疫还是怎么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北闷声低喃,“我以前出过车祸。”
刚刚那声“砰”其实并不算很大,但听在她耳朵里却振聋发聩,她才刚想到郁言,刚想起那场车祸,刚在心里和秦小羽告别。秦小羽护住她的一瞬间她就哭了,她在害怕,害怕刚刚心里那场告别会变成永别。如果秦小羽也没了……
烟屁股几乎燃烧到了指尖,秦小羽这才将烟蒂扔到了窗外,“下车吧。”
苏北“恩”了一声,下了车和他说了再见,秦小羽并未回应,合上车窗将车开出了小区。苏北站在原地发愣了许久,以前郁言和石头把她送到家楼下的时候都会说,上去吧。而秦小羽却说“下车吧”,声音带着一丝冷然,她也不知道这“上去吧”和“下车吧”究竟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就是不同。
刚到家就接到二哥的电话,是家里的座机。二哥肯定是想看她到家了没有,电话里二哥没说什么,只是关照她拿到签证就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
挂了电话,苏北觉得很累,兜兜转转,那胡桃夹子又回到了她身边。应该说,就没离开过。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去学校拿了大使馆寄来的ems,逃离般去了首都机场。
到了机场给杨思云打了通电话说准备回南京了,结果杨思云说来回跑太麻烦了,让她直接飞旧金山。她知道杨思云又在用美国方式锻炼她的能力了,他们家杨思云真是用心良苦,这事儿肯定又是瞒着季建国的。
苏北难得娇嗔,幸好她还没买机票。从国内出发厅转到国际出发厅,最早一班是美联航的班机,虽然苏北觉得肯定是国航的空姐们服务更佳,但偶尔看看鬼妹也不错。
上飞机后空姐让大家关手机,苏北给秦小羽发了条信息便关了机,随手扔进了包里,反正动感地带的卡到了美帝也没信号了。
波音777的轰鸣声响起,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景物,苏北蓦然一笑。那头秦小羽收到苏北发来的信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