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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长远将亲生女儿扔进密牢后，他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大步离开冯氏神邸，走到了帝休树下。
以第一神座的地位，在朝歌哪怕伪装了身份低调出行，也不必要为任何人停留，传送费什么的都是笑话。
只见他摘下一片指向扶桑的叶子，在手中轻轻一捏，人便在帝休树下消失不见。
待他走后，闭目养神的守树人才缓缓睁眼，一双浑浊的双目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街道上，来自神族的消息被传的满天飞。
“听说了吗？云才绛杀了两个云家年轻神裔，又被关进密牢了！”
“又？等等，他不是前段时间刚进去，说好的十年呢？”
“对啊！这事就很怪，听说云家族长将所有长老都找了过去问话。”
“问责吧？谁把云才绛放出来了！”
“对！现在云氏神族上下一团乱！”
“冯氏也乱了……冯汐月听说过没有？”
“谁？从未听说。”
“冯汐月是冯昊乾的亲姐姐，是冯氏神族最低调也最适合担当下一任大长老的人选。”
“什么来头，未来大长老之位都能预定？”
“怎么说呢，就是很完美的一个人，除了修为不高。”
“神裔修为高不高无所谓的吧，反正他们都活很久。”
“对，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不犯错，深得冯家上下看好的冯汐月，刚刚被她父亲关进密牢了！”
“啊？？？”
守树人眨了眨自己浑浊的双眼，消化着来往路人口中的消息碎片。
冯汐月和云才绛双双入密牢？
褶皱的皮肤撑开，守树人握着拐杖的手用力支起一个点，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他想往前走两步，但最终还是恪守成规的退了回来。
继续守着这一株帝休树。
……
东域。
最南部有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像是一道屏障立在大陆的土地上，隔绝了鬼域，阻挡着鬼气侵蚀。
站在山脉顶端瞭望，还能看到鬼域里时不时涌出的黑雾，像是一张张鬼脸。
今天的天气为阴，气温有些冷，东域大部分的地方都下雪了，哪怕是最南部的山脉也刮着冷空气。
在寒风凛冽中，一袭黑袍在山巅处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黑袍特制，哪怕风刮的这么狠，也依旧没有露出罩着它的人半分尊容。
“主人。”一道卑微的喊声响起。
只见单岚缓步走来，跪在了黑袍人身后，低下她在东域高贵的头颅，重重的磕响在坚硬的岩石上。
她跪拜的虔诚，毫无昔日的尊贵可言，肩膀更是在轻微颤抖，也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哭。
黑袍人收回了瞭望鬼域的目光，回转过身低头看着她。
感受到男人的转身动作，单岚将身子压的更低，轻泣道：“主人，我们的女儿死了。”
她哭的不像是作假，女儿的死亡，代表着她一条上位路的崩塌。
冯长远的声音无悲无喜：“人死不能复生，起来吧。”
这声音淡漠的，就好似死掉的女儿，与他毫无关系。
单岚显然是很不甘心，她继续跪着，却抬起头来看着上方，脸上两行泪划过，眼底透露着适当的期望。
她道：“您的女儿都是神裔，神裔是不死不灭的……”
冯长远皱起眉，没有说话。
单岚却猛地往前爬了两步，伸手拉住冯长远的衣袍一角，面带希望的征求询问：“你会找到她的，会的是吗？神裔身死就会转世，这是一条常识。”
冯长远的声音还是淡漠：“但你知道的，她算不上神裔，她体内的不是神气，而是一缕鬼气。”
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他明明没有动，衣角却从单岚的手中离开，拒绝了她的触碰。
单岚瞳孔一缩，有些害怕的颤抖着，声音也歇斯底里了起来：“那我怎么办？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我还等着她回归冯氏，把我接去朝歌，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字字句句都是不合身份的僭越。
但冯长远并没有出声，而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说。
单岚哭的更凶了：“你的亲生女儿被人杀了，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你亲口说过，会把她接到朝歌的！会给她冠神姓，带她进祠堂拜祖宗……”
她叨叨絮絮的说着，像是要把记忆打开。
冯长远这时突然开口打断她，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一点都不像她。”
轰——
单岚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冯长远不再去看她，而是看向了山峦另一边的辽阔鬼域，汹涌的黑雾不断腾起、落下，一张张黑脸或大或小，或张开或泯灭。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历尽沧桑的遥远感：“她从不求人，不会情绪崩溃，哪怕天塌了，她也尊贵如神灵，再撑起塌下的那片天。”
单岚听着这话，血液都凉到凝固。
她的思维快速转动起来，思考着如何与冯长远拉近关系，缓和刚刚对方的失望情绪。
冯长远在怀念那个女子，单岚知道那女子的身份，甚至隔着遥远的距离，亲眼见过几次真人。
那种巨大的冲击感是单岚一辈子都忘却不了的！
于是单岚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试探性的问道：“神裔都是不死不灭的，像她那样强大又尊贵的神裔，怎么会那么早香消玉殒，且连转世都没有？”
冯寒苏死的很蹊跷，古怪的是神族竟然没有去查。
她原以为这番话会引起冯长远的斗志，务必要找出真相，替那名神一般的女子报仇什么的。
谁料……
轰！
突然的一击重压，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单岚的肩膀，将她的脊梁骨都压弯，压的她不得不匍匐在地上，口吐鲜血。
冯长远：“这是你该问的？”
这一刻，单岚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意，对冯长远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且还是劣质的替代品。现在她死了女儿，这个替代品的价值就又降了一分。
单岚的恐惧涌上心头，疯狂的想要求生，她不想死！
她抬头，拼命的调整微表情，将练习了几百年的眼神和状态拼尽全力的展现出来。
当冯长远的手指落于她眉心，看到那相似的眉眼和神情后，内心的杀意果然一瞬间荡然无存，压在单岚肩膀的重力也刹那间消失。
单岚松了口气，她知道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