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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身后竟然传来声响,令公鬼大吃一惊骨头都冷了,急转过身去,差点绊倒在地。他站稳脚,紧咬牙关阻止它们打颤,无声地哀叹着。
一只黑水修罗正爬起身来,它眼窝深陷,但是下面又突出一副财狗般的口鼻,双眼冷漠无情,毛茸茸的尖耳朵不停地抽动,脚上长着有些像山羊蹄的脚,却要大得多。身上穿着跟它的同伴一样的黑色盔甲和皮裤,也配着一把镰刀状大弯刀。
它咕哝了些什么,然后说,“其它人跑了,巴拜留下,巴拜聪明。”它的话从一张非人的嘴里说出来,发音怪异而难懂。令公鬼猜它的语调像是想表达它比其它的怪物机灵,但是它那肮脏的牙齿又长又尖,随着它说话一闪一闪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一点聪明的意思。“巴拜知道总会有人回来。巴拜等待。你不需要剑。把剑放下。”
黑水修罗不说,令公鬼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双手握着父亲的剑在身前晃动,剑尖指着这只巨大的怪物。这怪物比他高大得多,长着厚重的胸膛和粗大的手臂,欧阳潜跟他比只能算是侏儒。
“巴拜不伤害你。”怪物又逼近一些,做着手势,手背的黑毛又粗又密。
“怪物,你把剑放下。退后,”令公鬼努力稳定自己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用剑指着巴拜!”它吼道,但是马上又龇牙咧嘴地笑道,把剑放下。“巴拜不伤害。黑青要和你说话。”怪物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恐惧,令公鬼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你和黑青说话。”它又向前一步,一只大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
“你把剑放下。”令公鬼舔舔嘴唇。黑青!传说里最恐怖的角色也出现了。如果黑神杀将(黑青在各地有不同称呼,黑神杀将是其中之一)也来了,黑水修罗就根本不算什么。
公令鬼知道自己必须逃离这里,但是只要黑水修罗一抽出它的巨剑,他就没有任何希望。所以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虚弱的假笑,“好吧,”他缓缓放低双手,但是暗中更用力攥紧了剑柄,“我和它谈话。”
怪物的傻笑瞬间变成咆哮,黑水修罗向令公鬼猛扑过来。令公鬼从没想过如此巨大的身躯竟如此敏捷,他绝望地胡乱把剑往前一送。怪物的身躯紧接着就撞上他,把令公鬼“砰!”地推到了墙上。
他们一起滚倒在地,黑水修罗在上面,令公鬼被压得几乎窒息,他发狂地挣扎,拼命躲开要捏碎他的大手和血盆大口。
突然间黑水修罗一阵痉挛,然后就不动了。令公鬼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无法置信地躺着,但很快他醒悟过来,赶紧爬离这具尸体,现在它可真的是尸体了。
老典的剑刃淌着血从黑水修罗背部正中伸出,好不容易令公鬼才终于及时把剑竖了起来。腥热的血粘满令公鬼的双手和中衣的前襟,他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用力吞咽才没有吐出来,全身仍然不停地颤抖着。这次总算活过来了,至少暂时是活下来了。
他想起这个黑水修罗说过:其它会回来,其它的黑水修罗会回到这里来,还有一个黑青,一个黑神杀将。传说里黑神杀将身高二十尺,双眼冒出火焰,以犼为坐骑,只要转个身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墙壁可以阻挡它的去路。
令公鬼知道自己,必须拿到需要的东西然后尽快离开。
他费了很大力气把黑水修罗的尸体翻过来,这死去的怪物的双眼圆睁瞪着他!令公鬼被吓了一大跳,好容易才镇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双眼睛的主人如今只是一块不会动的巨尸罢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老典的中衣被撕成了碎片散在地上。他用这些碎布把手擦干净,把剑拔出,擦掉上面的血迹后不情愿地把布丢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没空管是不是整洁了,过后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这里整理得可以重新居住,这难闻的臭气说不定已经渗到木板里了。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没有时间整理,甚至可能没有时间做任何事了。
他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心里知道自己肯定会忘了这一样或者那一样,但是父亲在暗夜里在等他,黑水修罗正在附近,只能想到什么拿什么。首先是卧房里的毛毯,然后是干净的布用来包扎伤口,接着是外套和披风,以及放牧时用的水囊。
虽然不知道几时才有机会,他还是带了一件干净中衣,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把身上的血衣换掉。最后是金疮药和其他的药物,但是这些东西在另一个房间,那里漆黑一片,令公鬼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终于没敢去取。
地窝炉旁的水桶奇迹般地完整无损,里面是父亲老典下午刚打的水。令公鬼把水囊装满,胡乱洗了洗手,再一次迅速搜寻了一下看看是否忘了什么。他在一地碎片里发现了他的弓,整齐地从最粗的地方断成两截,他抖着手把它丢下。所取的东西应该足够用了,他飞快地把所有东西打成包袱向门口走去。
离开前他又在地上发现了一盏灯笼,里面还有整支蜡烛。于是他用火镰把它点着后把布灯罩盖上,即为了挡风,也为了防止被发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剑,他匆匆向畜舍走去。不知道那里还剩下些什么?羊圈里的情形使他不抱什么希望,但是他需要一辆马车把老典送往村子里,需要杏姑。
怀着碰运气的心情,他向畜舍走去。舍门开着,在风中吱吱轻响。里面似乎没什么异样,但是畜栏是空的,栏门倒在地上,母亲杏姑和牛都不见了。他快步走到畜栏后部,看到马车歪在地上,半数轮辐都离了轮框,其中一根车轴已经被砍断。
令公鬼感到绝望,没有马车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把父亲送到村里,就算父亲能忍受被他背着的痛苦,他的力气也不一定能背这么远,何况疼痛说不定比高烧更快杀死父亲。可是现在,这是成了唯一的办法,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他转身准备离去,目光落在地上:被砍掉的车轴倒在散落的稻草上。他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