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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转凉,春去秋走,暑往冬来,万物又过了一个长叶开花,结果落叶的轮回。
艳艳又长大了一岁!
这次她已经是毛坪小学里堂堂正正的小学一年级学生了,脖子上终于飘荡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红领巾。
初冬的时候,爸爸给家里寄了一笔钱和一封信。
乡村里通讯不发达,消息全靠人与人传递。
信件传达室在公社旁,距艳艳家有五里路。村长爷爷去公社取肥料时,送信爷爷让他将艳艳家的信封和汇票一起捎了回来。
妈妈不识字,拿着信到三爷爷家,让放假回家的小叔叔帮忙念念。
小叔叔撕开贴着猴子邮票的信封,抖开叠得整齐的信纸,在电灯下小声念到:娃儿娘,艳艳,我在广东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妈妈双手垫在桌子上,上半身半匍匐在木桌上,双眼热泪盈眶,一边仔细听着小叔叔念信,时不时软软回应一声“哎”,“嗯”,“好”。
艳艳双手抠着桌沿,兴高采烈高声欢呼:“我爸爸来信了,我爸爸要回来了吗?。。。。。”
爸爸一走就是两年,往家里统共就写了三封信,这还是第一次往家里汇钱。
小叔叔念完封,将汇票双手谨重递到妈妈手里,交代妈妈:“二嫂,这是二哥给家里汇的一千元钱,你收好。明天你拿着这张汇票,带上刻着你名字的印章,去邮局把钱取回来。”
“好,好好。”妈妈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将汇票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刚好学校放了寒假,艳艳和弟弟一起陪着妈妈下街去。
弟弟两三岁了,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棉袄,里面的毛衣是艳艳穿不了的。出门的时候弟弟要自己走,不到半里路,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起身,要抱抱。他双手在泥巴路上抓了一手的泥土,摸到满脸都是,扯着嗓子一嚎,哭声直接传到山的那边。
妈妈没辙,只能将弟弟装进背篓里,背着他下街去。
街道集市在山下的小河边,镇子中心就在那里。
艳艳下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她记忆中,妈妈带她下过两次街,一次是过年的时候,妈妈带她去裁缝铺,为她量身定做棉袄。还有一次是妈妈请拖拉机,拉着新收的小麦,去粮站换面条,妈妈让她照看卸在路边,用蛇皮袋装好的麦子。
那时艳艳才四岁,妈妈去寻粮站主管,偌大的粮站就剩艳艳一个人和一堆麦子。被风雨侵蚀的高高红砖墙角下,趴着一只黄黑相间的大狼狗,竖起一对尖耳冲艳艳凶凶地吠,吓得她贴在麦子堆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厕所都不敢去上。
艳艳远远见妈妈急步回来,一头扑进她怀里“哇哇”大哭,委屈到语不成调。
后来妈妈问起她那次为何哭得那样伤心,艳艳扭捏不愿说话,她自己知道,那是被狗吓得,也是被憋得。
总之,那是一段不好的记忆,艳艳将它掩埋在了记忆里。
艳艳记得清楚的,只有裁缝铺里一匹一匹花花绿绿的布匹,街上路旁林立的楼房,街道上拥挤的人流,吵杂的车铃声,喇叭声,吆喝叫买声。。。。。
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满目琳琅。看得她的眼睛应接不暇,脖子都转酸了。
妈妈背着弟弟,牵着艳艳赶到街上时,太阳爬上山颠,在山与山中间的小镇洒下万道光芒。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四面八方汇聚赶集的人背着竹篓,牵着小孩儿,一路一伙儿,笑笑说说,欢快往街上的店铺逛去。
农具店里,宽宽的刨儿锄,铲东西的洋三角铲,长长把柄的锄头,弯弯的镰刀。。。。。整整齐齐摆放到了路边,上面落满了尘土。
货架上,印着各种花纹的开水瓶,瓷茶盎,洋瓷盆,颜色艳丽又漂亮。
成衣店里,红红绿绿各式各样的衣裳,全部挂在墙上,门前高高的塑料模特上都穿着最新款式的衣裤。
小食店里,三五张桌子,七八个食客,老板娘系个围裙,里外忙活,时不时在门边大声吆喝:“包面,面条,汤圆哟,一碗管饱,汤鲜味美哟。。。。。”
艳艳舔舔嘴皮,扭着脖子望小食店里那些津津有味喝汤的食客,不自主被妈妈拉着往前走。
妈妈挤过人流,来到一个路边煤炉前。
煤炉上架着一个平底锅,锅里三角盒煎着香喷喷的三角粑。
双面烤到淡黄的三角粑,冒着热气,飘着浓浓的米香,让人垂涎三尺。
妈妈让烤三角粑的婆婆用油纸给艳艳包了一个,然后撕下一角喂给弟弟。
香香软软的三角米粑口感软糯,可是艳艳并不喜欢。她的目光被一个挑着一双竹蓝的身影吸引住了。
只见那个挑着竹蓝的老爷爷,闪着弯弯的扁担,两端竹蓝里盖一半白布,一半露岀金香的麻花,他一边抖着担子,一边嘹亮吆喝:“油绞子啰,香脆的油绞子。。。。”
麻花香甜的味道远远飘来,还伴着菜油和芝麻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艳艳指着竹蓝说:“妈妈,我想吃油绞子。”
妈妈叹息一声说:“女娃子,油绞子五毛钱一绞,才一点点儿,没有三角粑划算,我们不吃啊!”
艳艳垂着脑袋,干巴巴嚼着三角粑,却怎么也不是个味儿,偷偷回头,望望老爷爷挑竹蓝远走的背影,将手里剩下的三角粑全给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