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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干了腊肉,艳艳掰着手指头数到腊月二十八。
过腊八,过小年,过完小年过大年,过新年,好团圆,吃汤圆,穿新衣,戴新帽,拜长辈,有红包,小朋友啊乐哈哈。。。。。
小叔十八岁,肩挑一对装满清水桶的木桶,他脚步轻快,嘴里不忘教艳艳学顺口溜。
艳艳和小黑蹦蹦跳跳跟在他的身后,一字不落的学着,清脆的嗓音就像一只百灵鸟,每念一句,她眼睛都更加明亮。
小叔长得很好看,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上唇皮裂开了,俗称“兔唇”。
小叔是三爷爷的儿子,在县城上职高,过年放假才回家。
虽然他是兔唇,但艳艳觉得小叔讲话比所有人都好听,字正腔圆,小叔告诉艳艳:“我讲的这叫普通话,你爷爷和爸妈说的叫方言!”
艳艳仰着脖子,眼睛里亮晶晶的,说:“我也要学普通话!”
小叔将担子歇在路边的平地上,用石头将水桶垫平,揉揉她额前几缕稀疏的‘披毛毛’,告诉她:“等你上学了,你的老师会教你。”
艳艳从路旁的干树丛里扳断一根枯木枝,为小叔打掉路边枯草上的露水,免得打湿裤管。又在菜园中寻了两片菜叶放在小叔水桶里。
木桶盛满清水,随着小叔一步一步向前走,弯弯的扁担一闪一闪,水桶里的水也会一浪一浪。在水面浮一片菜叶,那水就和菜叶一起晃浪,不会洒掉。
挑水的水井在艳艳家下坡,说是水井,其实就是在大石缝下挖出的一口水塘。
水井的水源是大山的矿泉,下大雨时,水井里的水不溢,枯水期也不会干涸,不管你挑多少水,它总能慢慢将水井填满。
三爷爷对小叔说:做人啦,就得像这口井,只能细水长流,才不会干涸。
艳艳不懂,她只知道井水甘甜,又好喝,就是挑水很辛苦。妈妈每次挑水后都是满头大汗,还捶着腰喊酸。
二十八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将水缸装满清亮的井水,将干柴劈好码在厨房。
所有的桌子板凳,厨具农具全部清洗一遍,连屋梁上的灰尘都要打扫干净。
奶奶和婶婶将被套垫单全部洗干净,用绳子挂在门前的地坝上。
只见人影来回,洗刷刷的声音四处回荡,五彩的被套在飘扬,艳艳一会儿去给妈妈拿洗衣粉,一会儿又去给三奶奶牵被套角,忙得乐不可支。
小黑躲进飘荡的被套后,探出黑乎乎的小脑袋和艳艳捉迷藏。
大人们一边忙乎,一边口头喧趣,全是关于年货质量和价格的事。
年货是前几天妈妈和婶婶一起下街买的,有白白的粉条,裹着盐晶的海带,黄脆的豆皮,圆圆的莲白,香烛纸钱,米面调料。。。。。。
应有尽有,装满了整整一背篓!
三爷爷进磨坊,将许久不用的石磨清洗干净,提上一桶前两天泡发好的糯米和黄豆。
石磨需要人力来推,把柄上连接一个拖拉机扶手一样的T字型弯木柄,人站的这一端,用绳子将木柄吊在房梁上,另一端斗进石磨柄上,人只需要远远推动木柄,石磨便转动起来。
三爷爷弓着腰,一推一搡间,石磨便像睡醒的陀螺,缓缓转动起来。
艳艳早已经学会往磨眼中添米,一勺下去,三分之二的泡米,三分之一的水,在磨勾子转过的一瞬间将勺子里的米水倒进磨眼,在石磨呼呼声转动下,磨槽里便流出白花花的米浆。
磨完大米再磨黄豆,那石磨会不断旋转一下午,只到将四家人泡好的大米和黄豆全部磨完。
磨好的米浆,妈妈会用一只白布口袋将米浆装起来,用长长的绳子挂在堂屋的房梁下,袋子下用木盆接住水。
黄豆浆被倒入大铁锅,妈妈让艳艳在灶膛里烧上旺火,直到煮熟了豆将,再将豆浆舀进十字架的白布摇架里。
只见妈妈熟练摇起摇架,豆架布兜里的浆水翻滚,然后沥出豆渣。
摇架下的木缸里,余下雪白的豆浆,妈妈往里加了一些卤水,用竹竿搅一搅,只见雪白冒泡的豆浆立马凝结成霜晶一样的块。
艳艳早已端着瓷碗等在旁边,妈妈给她舀了满满一碗,撒上白糖。一碗豆香四溢,鲜嫩多汁的豆腐脑让她怎么也吃不够。
艳艳一边吹着气,一边往口里塞鲜美的豆腐脑,口齿不清喊着烫,围着灶台绕圈也舍不得放下碗。
妈妈又气又急,骂:“背时女娃子,慢些喝要不得,莫烫到了。”
艳艳胡乱“嗯嗯”回应母亲,嘴是一刻也不停歇,“呼呼噜噜”一碗豆腐脑全下了肚,小脸也被热气蒸到泛着微红。
看着她馋猫样,舌头舔着嘴皮,妈妈又疼爱给她盛了一碗。
这次艳艳不再狼吞虎咽,端着碗到墙角给小黑木碗里分了半碗豆腐脑,才坐到小板凳上,一边喝一边看妈妈将那半缸豆腐脑倒进一个摊着白布的簸箕里,白布对折四角,打上结,压上青石板。
屋内热气氲氤,艳艳坐在灶膛前,小黑趴在她的脚边,爪子捂住鼻子早已熟睡。她手里拿着火钳,眼皮沉沉开始打架了,爸爸和弟弟早已上床许久,门外传来深夜的风声。
灶膛里的火苗盈盈跳跃,大铁锅里炖着土鸡,猪蹄,猪头,猪排骨,“咕噜咕噜”香气四溢。
妈妈系着围裙的肖瘦身影还在围着灶台忙碌,她将泡好的黄豆装进蒸子,放在有热气的灶台上生豆芽。
将煮好的米饭倒入瓷盆,在中央挖上一个洞,倒入酒曲,酿米酒。。。。。
这些事必须在大年三十以前做完,爷爷说,大年三十一整天,家里都不能弄出声响。
因为这天老鼠要嫁女儿,你扰它一天,它就要闹你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