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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关内,天南大将军府的亭楼屋顶上,正趴着两个人,撅着腚往旁边花园里看着。
而旁边,也不是别人家,正是吕烨的安南大将军府。
两家基本算是对称建造,花园连着花园,虽然中间没有门,只是一道墙。
但有这亭楼在,两家人花园闲坐时,打个招呼,隔空聊聊天,都不是什么问题。
大概是为了促进天门关辖地,中原族裔和少数族裔的和睦,藉此因为表率和一个态度吧。
只是而今萧家,其实没什么人,只一些旁支,还有丫鬟仆人的,再就是将军府的属官,倒是鲜少有人会再来这个花园闲坐,萧无柯父女更是把城头和军营当了家,即便就在关城中,回来的次数也不多。
而吕家则不同,吕烨闲职时候常常会在家不说,吕家也是枝繁叶茂,人数不少的。
吕烨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母亲还在,且有一妻两妾,不算吕挚,还有三子一女,兄弟姐妹更是有六人之多。
此时在吕家花园之中,便是吕烨的妹妹,吕挚的小姑,吕凤绮,正在带着吕烨那四个最大还不过十岁的儿女玩耍。
吕凤绮三十岁整,倒不是没有嫁过人,只是这天门关境内,女子的丈夫多是军中将士,几无例外,便是吕烨的妹妹,也是一样。
她成婚没有多久,丈夫便战死在关外,寡居回了娘家。
当然,萧家亭楼上趴着的俩人,可不是在看吕凤绮,嗯……自然也不是看那些鼻涕孩儿,他俩在看武痴。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急吼吼跟恩佐他们来到天门关的武痴,进了城就成了花痴。
什么知道凌沺胜了郝霁,跑来找凌沺切磋,什么外面有仗打,什么给凌沺送信,都成了浮云。
整整十天时间,这位都在变着花的往安南将军府溜达,其心瞎眼可见。
“这人模狗样的,还会弹琴?以前还真不知道啊。”凌沺捅咕一下罗燕途,嘻嘻笑道。
他现在属实就是想笑,武痴长得很帅是真的,不发疯不打架,那就是翩翩公子哥一个,很有风度和气质的样子。
可当这家伙,扑上粉抚上琴,一副淡然宁静的样子,还是让凌沺觉得,十分的恶寒。
“可不,比你还会装鳖犊子。”罗燕途认同的点点头,顺便也埋汰凌沺一句。
“滚蛋!要不是怕被这家伙看到,我揍死你。”凌沺说是这么说,却暗戳戳的一脚,直接就给罗燕途踹了下去。
那好大一个身影,明晃晃的落下,别说武痴了,吕家花园里的人,登时便都是瞧见了去。
“凌沺!你大爷!”罗燕途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友谊的小船直接扣翻在地。
“武尺,弹得挺好听的,下回有机会给我也弹一首哈!”凌沺见躲不下去了,那是转身就蹽,跟这疯子打起来,他也头疼。
“绮姑娘,我稍后便回。”武痴本来还不想现在搭理他俩,但他的真名被凌沺喊了出来,也是气的牙根发痒。对吕凤绮微微欠身,风度翩翩的微笑一句,直接长身而起,一甩衣袂,腾跃而起,点地掠向另一边的花园。
先是一脚把刚起身的罗燕途踹飞,紧追凌沺而去。
这一追一逃,很快出了天南大将军府,期间交手不断,引得城中百姓、将士,纷纷驻足看去。
这两人他们这些日子,倒是都不陌生,是以也没以为凌沺是受了刺杀,只顾看热闹便罢。
“你那爪子,弹琴挺好的,别老挠人。”凌沺一边避过武痴的一爪,一边继续嘴贱道。
主要是今儿他穿的是胡绰给做的袍子,生怕被他给抓坏了。
毕竟武痴的一身武艺,全在一双铁爪,说是摧金断玉有些过分,但普通的青石,也能抓的粉碎,倒是不假。
“你就是个贱人!”武痴气的越发牙痒,继续向凌沺攻去。
凌沺也不用手,他的身高比武痴要高半个头,腿也更长,专门用脚踢,在雪白的袍子上,给他印了好几个大脚印。
不过他也没好哪去,袍子虽然没事,但要是撩起来袍子,就能看到长裤破了好些口子,腿上也有不少被抓出的血痕。
这也是凌沺不愿意跟他打的原因,他的拳头虽然也够硬,但还是不如武痴的,除非用兵器。
可又不是生死厮杀,动了兵器,他们俩武艺又不算差距多大,万一收不住手,非得重伤不可。
还不如现在贱贱的挑拨一下,腿上受的伤,嘴上找补回来。
反正这点儿伤,他不在乎,武痴怕是气的要死。
武尺虽然是他的真名,但也是他的禁忌,毕竟这名字跟无耻,听上去太接近了。
你叫他疯子,他都不在乎,可这个名字,敢叫的人,不多的。
两人打着打着,就上了城头,亦或者说,武痴被凌沺给引了上去。
萧无柯、吕烨听见这乱哄哄的,也是被引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多少有些无奈。
天门关上下,一贯都是很严肃,甚至可以称之为军纪
严苛的。
可他们拿凌沺也没有办法,索性准备眼不见心不烦,返回屋中罢了。
但凌沺下一刻却直接将自己的袍子,向着他们扔了过来,然后就擎着一双铁拳,正儿八经的跟武痴打在了一处。
拳来爪往的,打的好不热闹,一时间竟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
当然,从场面上看,凌沺还是凄惨一些的,衣服都成了条条,满身的血痕。
而武痴虽然挨了些拳脚,衣袍也不少脚印,甚至胸口被凌沺锤的生疼,却也没有那么狼狈,反而愈加的凶残。
终于,百来招后,凌沺双手擒住武痴双腕,直接将他整个人抡了起来,一个背摔砸在地上,一拳砸在武痴身旁,这才结束了这一场起的滑稽的打斗。
“二位大将军,感觉如何。”凌沺把武痴拉起来,笑着看向萧无柯和吕烨。
“??”萧无柯和吕烨都是有些茫然了,不知道凌沺问他们什么呢。
“这身功夫,可能在西南边军,有一立足之地?”凌沺示意了一下武痴,再道。
虽然武痴忘了给他送信的事儿,但封边歌来了后,他还是知道了的,也让罗燕途找到武痴,把信拿到了。
连云霄,虽然是回了隆武城,但并没有把人都带回去,几个弟子,都是入了各军之中。
大弟子,戎钦,跟燕林一起去了南境。
二弟子,贺承东,其实也在乾坤关,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见到,并未随卢寅晟来此。
三弟子,林章,去了灵武,为一府军朗将。
七弟子,崔时倾,也就是十七,入了臻武司,已经去了燕州,成为燕州臻武司掌事。
唯独武痴,本来是该入右武卫的,结果赴任第一天,就把顶头上司,给重伤了。
直接又被罢免了一应官职,恢复了白身。
然后,连云霄便挑拨他来找凌沺比试,说凌沺胜了前跃鲤榜第一人,连他自己也不是凌沺对手,他们这些昔日揍过凌沺的,被凌沺揍过的,现在都是被轻松拿捏的货。
武痴当然不服,一路来寻,到了一地,知道凌沺去了别处,然后再追,终于在这里才追到人。
可他却是不知,连云霄也是在给他这个四弟子铺路,知道他性子疯,想找个能压得住他的人,让他跟着,省得再惹了祸,有被贬去罪卒营,或是直接砍了头的一日。
但是时移世易,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凌沺见他痴迷吕凤绮,什么都不顾了,真跟着自己也未必就能行,这才和封边歌商量后,有了现在这一出。
那位,才是真能降得住他的人,而且也对他看的对眼,两全其美的很。
不过这事儿,他说了也不算,还得吕烨点头才行。
长兄如父,吕烨要是真就死活不待见武痴,从中阻隔,那怕是还得出不少热闹。
所以现下,凌沺其实就是在探寻吕烨的意思,萧无柯,顺带一问而已,总不好视而不见不是。
吕烨见他问完,向着自家方向挑眉,也是了然。
不过却久久没有给出回应,而是眉头微蹙,忧虑不少。
“是城主担心你,一天疯了吧唧的,担心你哪天再闯了祸,特么再挂了,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边,见武痴闻言一直盯着自己,遂凌沺再道。
武痴看着凌沺,全部了然,有些怔然。
“吕帅也不用有什么顾虑,凌沺说及此事,只是聊代长辈之意,成与不成,倒也不急在一时。我就是给探个话,之后武四哥会暂留这里,不妨再看。有何问题,您可与邕武侯再谈。犯浑了,随便揍,这是耀武候给我的原话,我也转给吕帅,阡陌崖上下不会多说半个字。”凌沺见吕烨仍未开口,便再说道。
他也不是专业保媒拉纤的,不过是被封边歌赶鸭子上架,来传达这么个意思罢了。
究竟结局如何,在吕烨,更在武痴和吕凤绮两人自己。
能真的有人压下,或者说彻底消散了武痴的疯气,他们当然都是很高兴的,但绝不勉强。
“侯爷!梵山桉虎将军来了。”这时有军士快步上城,对凌沺道。
“请他入城。”凌沺把袍子穿上,点了点头,也没有离开和下去的意思,而是在这等桉虎过来。
他们其实都看到了桉虎抵近关城,所以凌沺才会说,让武痴留在这儿的话。
他,也得去梵山了,对方没有掀桌子,到得现在,也该过去聊聊了。
“灵玄,去请竟陵郡王,通知下去,准备启程,出使梵山。”罗燕途先行来到城头上,然后就又被凌沺指使了出去。
本还想说几句的鸟儿,也是神色一肃,快步下城。
此刻起,他们可就正儿八经的是外派的使臣了,可不能吊儿郎当的喽。
“拜见叶护,梵光圣节将至,国师请叶护共赏圣景,一应入境通关文牒已然准备妥当。”桉虎上得城头,恭敬道。
他可不想再挨揍,尽管可能性很小。
“凌某并非以朔北
之主身份,应邀造访,既然贵国国师文牒业已书明,本侯便只是大璟长乐县侯,此行大璟使团主使,叶护之称,该改了。”
凌沺拿过文牒看去,上面以梵山、大璟两国文字写就,与罗燕途给桉虎带走的文牒一样,只不过一者是请往,一者是邀请。
上面他可都是代表着大璟,而非荼岚和朔北。
如此,以往可以不计较他们这个称呼的问题,现在开始,却是得计较了。
“是。”桉虎老实的应下。
凌沺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向萧无柯和吕烨,道:“这段时间,凌沺叨扰了,暂且告辞,他时再会。”
吕烨也不再想武痴和妹妹的事了,当即和萧无柯一起,对凌沺拱拱手:“凌侯一路顺遂,早日归来。”
而城内,两千多随行骁果,以及恩佐等人也是快速汇聚列阵,罗燕途也是换上官袍,拉着竟陵郡王快速前来汇合。
凌沺也回去换了一身衣衫,着甲在身,回返关门处。
“出发!”大手一挥,旌旗招展而起,使团出关,向着曦虹原西南行去。
虽然都是轻骑快马,但是却没有行的很快,反而是缓缓而行。
到了梵山边军大营所在,桉虎倒是留了下来,转而由千喀邪率军五千随行引路,而桉虎,在即刻起,将成为梵山边军新任主帅。
相隔不过三日,千喀邪像是老了十多岁一样,满头花白,神色也有些萎靡。
两方人并没有什么交谈,凌沺也没有再寻衅或是打击千喀邪什么,一路都在平静中,向着梵山腹地行去。
梵山人对他们也确实所知不多,除了临近曦虹原一线,越往里走,越是如此。
梵山的百姓们,看着他们,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敌意。
而凌沺也真正见识到了,梵山百姓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若非景色终有不同,他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荼岚。
这里的人种地的也不多,同样是放牧、乃至游牧为生,也在逐水草而居。
不过这里的城池很多,大多不算太大,间隔的也很远。
自由游牧的人,一般也都带着毡房,不过不太多,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城中聚居,一栋栋石头房,倒是与中原两异,建筑风格也与中原大不相同,尤其是那些充满佛门色彩的纹饰装点,更是凌沺他们头一次得见,那是与中原寺庙也完全不同的。
不止如此,凌沺他们也体会到了,这里佛门的多样化、区别化。
这在建筑上,便能体现的出来。
每走过一段地域,他们都能发现,城中建筑画着的彩绘式样、以及建筑的色彩,包括常常可以见到的僧人的衣着、发饰等,都有着不同的变化。
有的只是单纯的色彩不同,有的则迥异极大。
他们看见了将头顶全部剃光、两鬓和脑后,留着及腰长发的僧人,也见过上身赤裸、光着双脚,就连眉毛都剃的精光的僧人……
很多很多,都完全有别于他们印象中的佛门子弟。
只是虽然大呼奇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些佛门的信仰他们也不了解,没有贸然开口,免得触犯到人家什么忌讳。
如此,足足半月时间的前行,他们才到了梵山山脉附近。
这里的景象,再次让得他们惊讶不止。
纵横交错的水网间,大片大片的田地分布,这里的人不再是游牧生活,而是农耕,放眼望去,入目百里皆是良田。
一个个村落散布,围绕这一座座城池,八条大路,不同方向向着中央那片繁复的山脉延伸。
那里参差起伏不定,却隐隐是一个圆形的山脉群,大概正中央的位置,一座高山鹤立鸡群般拔地而起,似盘坐人形样。
随着向那里行入,大路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岔口,通往一座座山峰,逢山必有寺庙,不愧千山万寺之称。
来来往往的僧人,更是随处可见,各个神色恬淡自然,仿若世外之人,来来往往的百姓,同样皆是笑容满面,恬静温润。
这一个,众人只觉置身一片乐土,一片超然世外之地。
而那座帝都,就在这重山环绕之间,在莲池金顶之下。
那是一座所有建筑尽皆有着雪白外墙,整体连在一起,宛若一个巨大无比的莲台一样的雄伟建筑。
这里的房屋,除了大小不同,高度竟是都惊人的一致,也就皇宫略微高些,而且覆上了一层金顶,十分的耀目,众星捧月一般。
可若是抬头看去,便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仿佛,那真的是月,而其上那金灿灿的梵山寺,才是璀璨的骄阳。
“查客仑,代阿穆那大帝,在此迎候大璟贵使多时,使馆业已布置妥帖,请贵使及使团上下移步,明日大帝将亲自接见贵使。”
这城虽然没有门,寻常时大路旁,也没有军士值守,但此刻,在凌沺等人前路,即将步入梵山帝都城区的地方,还是有一队金甲将士,在一个华服老者的带领下,迎接凌沺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