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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的许多兴趣已经被夏夏同化了。神奇的是,他直到今天才发现夏夏对他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
夏夏开始发现自己认不得人的时候,也正是她以为自己要痊愈的那会儿。她终于摆脱了轮椅,开始尝试走路。爱美的她受伤期间没有化过妆,她非常想念自己化妆的样子。当自己化好妆,看着镜子里闪亮的自己,夏夏都不忍不住赞美自己一翻。
美呆了。
她约唐思莉一起买衣服。唐思莉刚开始直接拒绝,却又突然转口答应。夏夏也不知唐思莉怎么回事。临出门的时候,夏夏接到易淮礼的电话。
事故以后,只要夏夏一个人待在家里,易淮礼总会固定时间打电话关心她的状况。
“在家做什么?”易淮礼问。
夏夏一边穿高跟鞋一边用肩窝夹住手机回答:“准备出门逛街。”
易淮礼轻笑:“少买点。”
没出事故之前,易淮礼很反感她逛街。据易淮礼说,她花的不是他的钱,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那时候夏夏觉得易淮礼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今儿怎么这么随她?果然是要分开了,也懒得管了?
夏夏“嗯”了一声,敷衍了两句便结束对话。
夏夏约唐思莉在安迪服装店见面。
唐思莉很少穿特别女人味的衣服,今天约会,夏夏竟然见到唐思莉穿着特别女人味的白色包臀裙以及干练的黑色休闲西装,整个画风就是职场女精英。夏夏忍不住上下打量,噗嗤笑了起来:“唐思莉,你今天哪根弦搭错了?”
“抽风了。”唐思莉耸肩。
夏夏双手交叉,自唐思莉转了一圈:“看不出,你身材这么好。藏得够深。”
唐思莉撇嘴,有些脸红:“走不走呀?”
“好呀。”夏夏便先一步进了店里。
夏夏刚推门进入,便有位售货员跟过来,热情打招呼:“夏小姐你来了呀。”
夏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是安迪服饰的常客,几位售货员她都认识,这人看起来面生,应该是新来的。不过新来的怎么会认识她?难道自己常常被别的售货员提起?那也是只闻其人不见真人呀?怎么一眼就认得了?
“夏小姐,你来得巧,安迪先生刚设计了些新款,这边请。”
夏夏虽疑惑,但新衣服的诱惑更大。
尾随其后的唐思莉即便穿得再精致靓丽,可只要站在夏夏旁边,她的光芒立即被盖住了。
她被忽略了。唐思莉冷笑,虽然早就意料之中,却又难免心中失落。
售货员给夏夏挑了好几套漂亮的衣服,夏夏欢乐地拿到手里,进更衣间之前问独自挑衣服的唐思莉:“我先试了,你慢慢挑。”
唐思莉撇嘴。
这时候被忽略的唐思莉才被注意到。几位售货员面面相觑才走到她身边介绍新款。唐思莉冷眼看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售货员很尴尬。唐思莉忍不住朝售货员讽刺道:“你们这里的衣服我还真看不上。”
售货员微笑以对:“可能小姐从来不穿这类风格。”
唐思莉冷笑:“意思是不适合我?”
“没有这个意思,小姐误会了。”售货员还是微笑以对,专业素养很高。
唐思莉气得直瞪眼。虽然售货员在笑,瞎子都能感觉到是假笑。她一眼便能看出售货员对她的不屑,之所以突然招呼,全看在她是夏夏朋友的份上。明明自己不该被这么作践,这些都是夏夏给的!
她为什么要和夏夏做朋友?连她自己都后悔不已,却又冥顽不灵。
夏夏的身材就是衣架子,加上那无敌的漂亮脸蛋,几乎所有的衣服上了她的身,都能闪闪发光。要是以前,售货员介绍了多少她会买多少,只是自从结婚后,她怕易淮礼生气不敢多花钱,购物开始节制。这已然养成了习惯,夏夏竟挑着买?售货员也帮腔:“对呀,夏小姐也知道,我们店里的衣服量很少的,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夏夏犹豫下,还是摇头。或许是实在喜欢这件衣服,夏夏便建议唐思莉试试。唐思莉拗不过夏夏,硬被推进更衣间。唐思莉如果不是和夏夏对比,长相也算是个美女,加之身材火辣,也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唐思莉穿这件衣服也很美,她有些心动想买了。于是夏夏开始怂恿唐思莉买这件衣服了。唐思莉觉得喜欢便点头要了。
丢脸的事情出现了。
唐思莉的卡里余额根本支付不了这件衣服。
当即唐思莉脸色苍白,再看售货员眼底那不屑的鄙夷,让她更难受了。
夏夏想都没想就说:“我来付吧。”
唐思莉觉得夏夏故意让她丢脸,心中紧绷的情绪瞬间爆发,前所未有的愤怒让她朝夏夏大吼:“不要你的施舍!不要了!”唐思莉狠狠瞪了一眼夏夏,愤然离开。
夏夏怔了怔,连忙去追。
唐思莉很少穿高跟鞋,走都走不好,更何况跑?还没跑几步高跟鞋便崴到脚,瞬间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
唐思莉顿时觉得自己太窘迫了,竟坐在地上大哭起来。紧追而来的夏夏蹲在她旁边道歉。唐思莉朝夏夏大吼:“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为什么你总是得到最好的,为什么老天这么照顾你!”
夏夏皱了皱眉,脑子突然闪出她一直想忽略的那个晚上,她听见唐思莉向自己男朋友表白的那个晚上!夏夏突然心情不好地问:“如果易淮礼不是我老公,你是不是就觉得老天是公平的?”
唐思莉一怔,面色忽然苍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知道你喜欢易淮礼。”
“……”唐思莉无言以对,陷入尴尬。
夏夏盯着唐思莉看,其实她一直想知道唐思莉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她和易淮礼,可她不敢问,因为她舍不得这段友情,一直装作不知道。她以为会一直假装到底,终究躲不过撕破脸的这一天。
“原来你知道?”唐思莉抿嘴,转而非常镇定地注视夏夏,“我以为我装得很好了,原来还是藏不住。”
夏夏一下子慌了起来,第六感觉得后面的话会很不好听。
唐思莉说:“你和易淮礼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希望你们分手。即使他不跟我在一起,我也一万个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女人所有的好事全被你占尽了,外貌、家境甚至男人。我特别嫉妒你,嫉妒得快要疯了!你知道吗?你还每天围着我转,是想在我面前显示优越感吗?恭喜你,你的心机得逞了,我非常挫败,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夏夏没说话,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地划了一刀。她和唐思莉从小认识,做朋友是因为从小唐思莉没表现出讨厌她的样子。她没有女性朋友,粘着唐思莉是因为她是她唯一的朋友。
夏夏叹息:“女人真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如果我说我也嫉妒你学习那么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作?”
唐思莉冷笑。
夏夏说:“你可以和易淮礼站在并驾齐驱的位置,有共同话题,以后有很好的前途,可以为工作努力生活。而我呢?没有一技之长,只知道啃老。啃老不是炫耀,而是无奈。我也想靠自己赚钱,但是没有任何能力。我也有我自卑的地方。我相信在没遇见易淮礼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自卑的吧?也不是这么讨厌我嫉妒我吧?毕竟我是个草包。只是因为喜欢了一个人,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短处,把自己放到最低处,觉得配不上他。对吧,唐思莉?”
唐思莉只是看着夏夏不说话,没有否认。
夏夏耸肩:“因为一个男人这样,我瞧不起你。”夏夏没有扶唐思莉,直接站起来,转身优雅地离开。
唐思莉没有看见夏夏转身后默默流下的泪。她仅有的闺蜜,就这样没有了。
夏夏在等出租车的时候,一辆跑车停在她面前。一位打扮讲究的男人摘下墨镜,朝夏夏微笑:“夏夏,等车?上车,我送你回家。”
夏夏皱了皱眉,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可这个人却准确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夏夏问:“你谁呀?”
男人做出惊讶的样子,好笑地看着夏夏:“阮磊呀!结婚后连同学都不认识了?”
夏夏眨了眨眼睛,一时懵了。她知道阮磊,大学同学,追她追了很久,脑中明明有他的印象却认不出来?夏夏张了张嘴,心里慌慌的。阮磊无奈地撇嘴:“真认不得了?美女真无情。”
夏夏用询问的口气问了他很多细节,阮磊都答了出来。夏夏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眼前这人确实是阮磊。她只好硬着头皮上车佯装开玩笑地说:“早认出你了,跟你开玩笑呢。”
阮磊朝夏夏眨眼:“愿意配合。回家?”
“嗯。”
阮磊连夏夏住址都没问,径直开车。
“你知道我家?”
阮磊一怔:“不住原来那里?”
“那是我娘家。”
阮磊微笑:“地址。”
夏夏便报出地址。阮磊不知道在哪,用了导航。当两人到达目的地,阮磊惊得眼睛都直了:“你住这里?”
夏夏现居的地方是安居房,不是正规的小区,房价非常便宜,一般是比较拮据的人才肯买这样的房子。夏家在A市算是名门富豪,夏家独生女居然住这样的地方,任谁都想不明白。
夏夏不多解释:“谢谢你,再见。”夏夏直接下车。
阮磊看着夏夏窈窕的背影,很难想象当初夏夏仰着头傲慢拒绝他。
——做我的男朋友,要求太高了,你不符合。
那个时候,阮磊以为自己不够有钱,如今看来,夏夏对男朋友的要求,其实就是喜欢不喜欢。那么不可一世的女人竟为了男人住这样的地方,阮磊忽然很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其实夏夏没看到,易淮礼就站在小区的对面,看着阮磊目送夏夏回家。他自嘲笑了笑。
夏夏回到家,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刚才回家遇见邻居,邻居叫她她才知道是三楼的阿姨。可她明明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呀?努力过一次脑子,竟想不起三楼阿姨长什么样子了。
难道是在家里待久了,谁都忘记了?
几分钟后,门开了,易淮礼提着菜走了进来。见夏夏坐在沙发一动不动,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走上前抚着她的额头,觉得没发烧,便问:“怎么了?”
夏夏抬头瞧了瞧易淮礼。自己应该没问题吧?这不……她还是认识易淮礼的?还是她记忆里俊朗不已的男人。夏夏噘着嘴摇头,张开手抱住他的腰:“没事,发呆呢。”
夏夏注意到易淮礼手里提着的菜。
在家的这三个月,都是易淮礼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虽然前段时间有找保姆,但她吃的饭菜都是易淮礼亲力亲为,连她都不懂,易淮礼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明明等她康复了,他们就要分开了。
“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我是医生。我先去做饭。”易淮礼拍拍夏夏抱他腰上的手,然后扯开夏夏的手臂,没怎么用力,夏夏乖乖地放手,看着易淮礼走进厨房。
夏夏尾随其后走过去,靠在门框上问:“我觉得我最近记忆力不是很好。”
易淮礼在张罗做饭,头也不抬地说:“大脑受了震荡,记忆力不好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夏夏思索了一下:“是吗?我好多人都不记得了。”
易淮礼回头指了下自己:“我呢?”
夏夏咧嘴一笑:“我老公。”
易淮礼满意地回头继续干活。
身后的夏夏痴迷地看着易淮礼忙碌的背影,心想,会不会有一天,她再也认不出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呢?
第二天夏夏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她,她脑中的枕叶受损,按照她的症状,是后天性脸盲症,会陆续认不清熟人的脸,从此熟人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眼里的人全是一个样子,分辨不出来。
夏夏得到这个结果整个人都懵了。
更大的噩耗是她是器质性损伤,永远不能治愈。医生给她的建议是适应疾病。
也就是说,她将脸盲一辈子。
回家的路上,夏夏一直在哭,她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病,更没有想过这样的病将伴随她的一生。如果她把这个病告诉易淮礼,以易淮礼的个性,他可能不会离开她了,但这样的结果夏夏一点也不想要。她爱极了易淮礼,不想成为易淮礼的负担。他那么一个优秀的人,凭什么要他承受她这样的负累?本来他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如果他们不在一起,他不会父母双亡,可以带父母出国,快乐幸福地生活。而她的妈妈也不会去世,她还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活在自己洋洋得意的世界里。
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
她爸爸说得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生活不同步,很难幸福。
她不想让易淮礼更不幸了,她没有这个权力再次剥夺他的幸福。
夏夏在路上就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爸爸,她要离婚,为她找一位律师拟定离婚协议。早晚的事情,她提早进行,免得到时候让易淮礼进退两难。夏若寒似乎很惊讶女儿会提出离婚,着急地问道:“夏夏,怎么了?你和淮礼出了什么事情?”
夏夏努力平静自己,隐瞒真相:“没什么,只是不合,爸爸你说得很对,太不合了。”
夏若寒一向很尊重女儿的选择,易淮礼对女儿的照顾是看在眼里,他很欣慰,忍不住想劝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我和你妈不也常常吵架吗?磨合磨合就好了。”
“我必须离婚,如果你不帮我找律师,我就自己找。”
听女儿这么斩钉截铁,夏若寒知拗不过女儿,便用缓兵之计:“好吧,我找。”
挂了女儿的电话,夏若寒立马给易淮礼打电话:“淮礼,你和夏夏怎么了,她说要离婚?”
易淮礼先是一愣,随后平静说道:“我去问问她。”
“你们闹了?”
“没有。”易淮礼否认。
夏若寒没办法:“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插手,爸爸就表一个态度,我尊重女儿的选择,但我真不希望你们离婚,能跨过去的坎跨过去就好,绕道走别的路,不是明智之举。”
“我知道,爸爸。”易淮礼平静地说。
易淮礼没有立即给夏夏打电话,而是忙着做术前准备,就好像没接过这个电话一般。
易淮礼下班后也没给夏夏打电话,只是按时回家。而夏夏早就在家里坐着等易淮礼谈离婚的事情。她的架势很明显,易淮礼也有了准备,在她旁边坐下,等她开口。
“我爸应该给你打了电话吧?”夏夏一直没接到律师的电话,便知道爸爸当时的想法了。
“嗯。”易淮礼应了一声。
“离婚吧。”
“找到比我更好的?”易淮礼没回答,而是扯出另一个问题。他脑子里直接闪现出阮磊的样子。长得挺好看的,家境应该非常好,开的车是法拉利。
夏夏料不到易淮礼会说这样的话,若是以前一定破口大骂,如今却直接认同地点头:“是啊,比你好多了。”
易淮礼没出声,很平静地说:“那就好,直接去民政局还是先拟离婚协议?”
夏夏没想到易淮礼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细想也是,他明明已经不打算和她继续了,早与晚有什么区别?明明知道原因,夏夏的心脏还是剧烈地疼,忍不住想自我安慰一下,便问:“你没别的要跟我说的吗?”
易淮礼想了想,默默地摇头。
夏夏忍住欲哭的心情,问他:“你以后什么打算?”
“出国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易淮礼直接回答。
“哪个国家?我以后一定不去那个国家。”
易淮礼轻笑:“美国。”
夏夏回:“我再不会去美国。”
两人直接去了民政局办离婚手续,比夏夏预期的简单太多,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夏夏忍住没掉眼泪,斜眼瞧了易淮礼,发现他眼眶红了。夏夏什么也没要,收拾了点衣服,便搬回家住。
离婚的第一晚,夏夏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第二晚,夏夏依旧睡不着,心中有种难言的痛,怎么也化不开。她独自开车来到他们的新房,用钥匙开门。门锁没换,门开了。夏夏探头进入,屋子黑漆漆的,要么易淮礼已经睡了,要么他不在家。夏夏知道自己算是擅闯民宅,可还是没脸没皮地进了屋子,打开卧室的灯。
易淮礼竟然睡得这么香?凭什么失眠的只有自己?明明是自己为了不拖累他选择离开,做了伟大的事情,而他却这么心安理得地睡觉?夏夏一下子炸开了,当即掀开被子,怒视床上睡得正香的易淮礼。
易淮礼受冷,被冻醒了,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见到活生生的夏夏。
夏夏怒瞪易淮礼:“你难道一点也不难过吗?你居然还可以睡得这么香!”
易淮礼轻轻抬眼看着夏夏:“要离婚的是你。”
“你也想离婚,不是吗?何必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没提离婚。”
夏夏仰头笑了笑:“好,那我们复婚呀?你愿意吗?”
“夏夏,别闹。”易淮礼皱了皱,打算起来穿衣服。夏夏却夺过易淮礼的衣服,紧抿双唇地看着他,忍住哭泣:“凭什么我失眠,你能睡得这么好?你对我就一点点留恋都没有吗?”
易淮礼抬手摸摸夏夏的头发,把她拥入怀中,叹息道:“这里的房子我不卖,也不换锁。但是……我不会再回来了。”
夏夏的眼泪瞬间决堤,无声地泪流不止。
她知道,她和易淮礼彻底完了。
易淮礼想送夏夏回家,夏夏说自己开车来的,易淮礼便止步在夏夏的车旁,目送夏夏离开。夏夏通过后视镜看到易淮礼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他,他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夏夏在车里肆无忌惮地痛哭。她这辈子爱得极深的男人,不过像个过客离开了她的生活。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在扫地的易淮礼,那一双如黑夜里最亮的星的眼睛朝她轻轻一瞥,她以为的命定终生,如今泡沫破裂,消失于平静的海平面上。
那晚以后,夏夏去了一趟澳洲,疯玩回来后,才得知易淮礼已经飞往美国,唐思莉也跟着去了。不出半个月,夏夏便彻底认不得所有人的脸,终日躲在家里,鲜亮的美女如枯萎的山茶花,没了生气,等待凋零。要不是王君曲处理在国内的老宅,终于回了一趟国,以友情的名义强拉硬拽地把久宅家中一年的夏夏拖出来晒太阳,夏夏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得忧郁症了。
一眨眼,熬过了七个年头,夏夏不再是原来的夏夏,易淮礼也不再是原来的易淮礼。他们的轨迹完全可以分离,只要易淮礼不告诉夏夏,他就是易淮礼。而易淮礼正好也有这个打算,永远隐瞒。
夏夏搬来B市的决定非常草率,也没想过久置在B市的这套公寓已有三个年头,有些家电经不起长时间不用,很容易坏掉。第一个晚上,夏夏家的保险丝就烧坏了。由于天太晚,物业早就下了班,夏夏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她需要一个梯子,新家没有。
只能找邻居借了。她按了易淮礼家的门铃。易淮礼通过猫眼见到是夏夏,忍不住皱了皱眉才开门。
夏夏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大腿外侧搓了两下,有些尴尬地说:“我家保险丝烧坏了,你这有梯子吗?”
易淮礼挑眉:“你会接保险丝?”他的记忆里夏夏是那种什么时候都不管事的人。
夏夏继续保持微笑:“借我梯子就可以了,你有吗?”夏夏没回答易淮礼的问题。
“稍等。”易淮礼从储物间搬出梯子没给她,而是说:“我帮你接吧。”
“不用了,梯子给我。”夏夏直接拒绝。
易淮礼只能把梯子给夏夏,然后无奈地看着夏夏吃力地搬着梯子去了自己的公寓里。以前的夏夏能麻烦别人的事情她绝对会不客气,尤其是对男人,她会觉得男人帮助她是理所应当的,用她以前鼻孔朝天的态度解释:我这么漂亮,不帮我还是男人吗?
易淮礼没进屋,而是盯着夏夏门口看,好似在等待夏夏垂头丧气地求他帮忙。
等了很久,他却等到了夏夏的男朋友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王君曲出了电梯,第一眼见到了夏夏隔壁公寓的门开着,倚在门口的男人即便穿着居家服,但那一张脸当真是俊朗,连他这个男人都想夸赞一番。两人不期而遇地对视一眼,王君曲礼貌地微笑。
易淮礼点头回应。
王君曲按了夏夏公寓的门铃,右手扬起,好似在显摆他右手上的红绳?易淮礼被醒目的“夏夏”二字闪到了眼睛。
那是什么?夏夏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不一会儿门开了,夏夏一把把王君曲抓进屋,嘴里还念叨:“我搞了半天也搞不定,你来你来。”
“你就是离不开我呀。”王君曲好笑地回应。
然后,易淮礼听见门重重地关上。易淮礼看着紧闭的门,不过是一门之隔,他却感觉像隔了条银河。她不是脸盲吗?怎么能不对话就直接认出是男友?而他出现那么多次,她却总不认识。他自嘲地笑了笑,也关上了自己的门。他一直在看书,直到自己觉得眼酸,才抬头看看挂壁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是不打算还梯子了?
易淮礼原本打算睡觉,可上床后翻来覆去还是坐了起来,披着外套走出家门,按了夏夏公寓的门铃。
开门的是王君曲,王君曲见到易淮礼很诧异。
易淮礼面无表情地说:“我想睡了,但是梯子还没还我,我怕你们太晚会打扰到我。”
王君曲一怔:“你稍等。”
不一会儿,王君曲搬出梯子。
易淮礼说:“你女朋友粘你真紧,保险丝烧坏,我也可以帮忙修好,可她非要让你过来。”
王君曲不好意思地挠头:“她怕生人,很没安全感的。我挺高兴被她依赖的。”王君曲的模样就像刚刚热恋的小青年。易淮礼冷冷瞧着,敷衍地笑了笑,便拿走王君曲手里的梯子,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夏夏在王君曲身后喊着:“快来吃甜汤呀。”
“哦!”王君曲便把门关上了。
易淮礼听到关门的声音,眼睛微眯,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边吃甜汤的王君曲忍不住夸夏夏的新邻居:“你邻居长得可真好看。”
“是吗?”夏夏没多大兴趣。
王君曲庆幸地说:“突然觉得你的脸盲是特别好的病,棒极了!”
夏夏狠狠地瞪了王君曲一眼,王君曲还不知死活地补充一句:“专治你这种只看颜值的肤浅女人。”
夏夏眯眼狠戾地说:“就算这样,也不会给你这种没颜值的人机会。”
“我也是帅哥好吗?”
“谁信。”
“夏夏!”
“干什么叫这么亲热?”
“我在指名道姓地叫你。”
“再叫一遍。”
“夏夏!”
“太亲热了,受不了。”
“……”王君曲顿时无语了。夏夏这名字,当真是怎么叫怎么缠绵呀!
易淮礼的那家私人医院叫好时光医院,今年刚评上三甲,可见技术与设备兼备。没人知道易淮礼是这家医院的老板,只当他是新聘请来的高等医生。他第一天上班就听到关于自己的各种传言——高富帅呀,黄金单身汉呀,年纪轻轻就评上教授真是才貌双全呀。医院未婚的小护士都开玩笑地背后叫他“老公”了。溢美之词于他而言,已经听得耳朵出茧子了,并不以为然。
他第一天挂牌会诊,许多病人就慕名而来,忙得他焦头烂额。昨晚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想补觉,他又接到夏夏的来电。
“艾萨医生你好,我是夏夏,我现在在B市,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夏夏非常有礼貌地问道。
易淮礼思忖片刻:“这两天比较忙,等我有空了,给你打电话?”
“上次你也这么说。”夏夏好脾气地控诉易淮礼的不负责。
易淮礼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晚上可以很“有空”,毕竟她住他隔壁,可他就耍小脾气,不想如她的意。易淮礼又想了一会儿:“这样吧,今晚七点,伯爵咖啡见。”
“呀,医生,你约的地方正好是我家楼下呀。”夏夏似乎很兴奋。
易淮礼当然知道。
“医生今天穿什么衣服?”
易淮礼看看挂在衣架上的深灰色风衣,回答道:“深灰色风衣。”
“里面呢?”
“白衬衫。”
夏夏笑道:“男人的打扮可真是单调。”
“可不是,女人化妆就像整容一样,欺骗性太强。”易淮礼反唇相讥。
“那医生,我今天素颜见你。”夏夏很自信地回他。
果然,易淮礼忍不住笑了起来,夏夏对外貌的自信可是一点也没变。易淮礼回了一句“拭目以待”便挂了电话。电话刚挂,护士妹妹敲开易淮礼诊室的门,娇羞地问:“易医生,中午去食堂吃吗?”
“我刚啃了面包,不吃午饭了。”
护士妹妹的脸一下子惨白,尴尬地站在那儿搓大腿外侧。易淮礼注意这个情节,又想起夏夏一紧张也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突然他笑了起来。护士妹妹瞧易淮礼没由来地微笑,怔了怔,不明所以地小心翼翼地问:“易医生怎么了?”
易淮礼回神,淡笑:“没事,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我前妻。”
前妻……
护士妹妹瞪大眼睛:“易医生结过婚?”
“是啊。”易淮礼保持微笑。他似乎每到一个新环境总会先透露自己结过婚,似乎巴不得别人知道他结过婚似的。
护士妹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国内不比国外,结过婚的男人,未婚过的女士多少会把这类男人的档次降低。易淮礼深谙国内的行情,但是他没想过,自己这样的男人太吃香了,这根本就不成问题。
护士妹妹当即微笑道:“那一定是易医生的前妻没这个福气。易医生,下午还要看诊,只吃面包不行的,我们去食堂吃一点吧,我还饿着呢。”
不上道的易淮礼却说:“是吗?那我再吃一块面包。”
“……”护士妹妹无言以对,尴尬地笑了两下,便离开了。
护士妹妹走后不到一分钟,诊室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地中海啤酒肚是他的特色,弥勒佛般的微笑则是他的招牌。这人叫余中和,今年67岁,易建宝聘请的院长,也是个医学博士,论文无数,在神经外科有一定的知名度。即便余中和几乎不上手术台了,但有名望在,他做这个院长,实至名归。若真换了易淮礼来做院长,估计这家医院威望就不足了,毕竟资历不够,站不住脚。
先前两人见过面,易淮礼站起来,朝余中和礼貌地点头。余中和用他弥勒佛的笑容问:“上班的第一天还习惯吗?”
“许久没这么忙过。”
“国内医疗环境就这样,尤其是排得上号的医院,一号难求。”
易淮礼笑了笑,请余中和坐。余中和摆手不坐:“医院宣传片过些日子要出了,我想让你也参与一下。”
“上电视的宣传片?”易淮礼微眯起眼。
余中和知道易淮礼为人极其低调,医院新进医生,本是先召开大会宣布,然后一个科室的医生护士们聚餐让彼此多点了解。易淮礼不喜这类活动,选择了空降。低调反被低调误,反而引起更大的反响,毕竟这张脸实在是让人不能忍!
余中和生怕易淮礼不同意,连忙补充:“先别忙着拒绝,我们可以不显示你任何信息,你就做个路人医生,轻飘飘地从镜头走过就行。”
易淮礼失笑:“院长,我还是想拒绝。”
余中和气馁,果然没得商量。
“我跟你说,就凭你这脸呀,你想低调都没办法让你低调。”
易淮礼一怔,没明白余中和的话。余中和语重心长地拍拍易淮礼的肩膀:“你在外面待太久了,国内的有些网友变得很生猛。”
易淮礼还是没明白。余中和抛给易淮礼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扬长而去。
忙碌了一下午,易淮礼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下班了。他刚起身脱掉白大褂,便见中午邀他一起吃饭的护士妹妹站在他诊室门口。易淮礼睫毛抖了一下,礼貌地问:“有事?”
护士妹妹斟酌了片刻,不好意思地问:“晚上有空吗?我们科室加餐,要不要算上易医生?”
易淮礼保持微笑:“抱歉,我晚上有约。”
“女的?”护士妹妹问。
易淮礼大方承认:“是的。”
护士妹妹失望地离开。
易淮礼没多想,把白大,他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易淮礼知道是夏夏发的微信,他的微信好友只有夏夏。
【超美的夏夏】医生,我已经到了,靠窗第三个沙发。
【艾萨】我们不是约好六点半吗?你提早了很多。
【超美的夏夏】反正在家无聊,直接下来喝咖啡好了。
【艾萨】我下班了,待会见。
易淮礼把手机放入口袋,走出诊室。
夏夏是那种只要出门必化妆的女人,衣着打扮百变,偶尔成熟,偶尔清纯。今天她走韩风,低马尾,清淡妆容,着一件米色开衫毛线衣,里面搭配碎花连衣裙。显年轻又带点轻熟,用“清水芙蓉”来形容她,最为合适。
易淮礼一进伯爵咖啡后,一眼便看见了夏夏。
她的美太出众了。
易淮礼朝她走过去,站定在她面前而不直接坐下。
夏夏正在玩手机,瞟到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自皮鞋往上,性感的脚踝,黑裤子大长腿,白色衬衫,长款灰色大风衣。她无需再往上看了,反正她看不明白什么五官。但从身形来说,夏夏给眼前这个人打一百分。标准倒三角,身高185左右,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别问她为什么知道,若隐若现的胸肌说明了一切。
“艾萨医生?”夏夏挑眉问。
易淮礼点头坐下。
“医生平时经常锻炼?”夏夏问起不着边的话。
易淮礼有些惊讶,挑眉看她,好似在问她为什么扯这样的话题。
夏夏好不矜持地盯着易淮礼衬衫少扣一个扣子的领口看。那是非常性感的锁骨,能让人联想他光膀子的矫健身形。夏夏这么露骨,易淮礼自然是懂她的意思,他轻笑:“健身在国外就像吃饭一样。”
“哦。”夏夏应了一声,“那医生要在国内待多久?”
“目前还没定,外派过来的。”易淮礼胡诌一个理由。
“那我运气真好,我特不喜欢出国,这样方便很多。医生现在在哪里就职?”
“好时光医院。”
夏夏点头,她知道这家医院,毕竟她治病时,名院都有了解过。
易淮礼直奔主题:“这个病治疗过程非常漫长,我们先要做的是解决你对你认识的人的识别能力。我想问一下,你这些年怎么识别身边的朋友?”
“我没朋友,即便是有,我也会故意疏远。我非常讨厌交朋友。”夏夏无谓地耸肩,一脸不在意。
“你这种属于伪装自身官能障碍。我很理解,因为不想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易淮礼一针见血。
夏夏抿嘴,没反驳。
易淮礼继续说道:“但你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总不能故意装冷漠吧?比如你爸爸?再比如你……男朋友。”易淮礼顿了顿,才吐出“男朋友”三个字。
夏夏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妈妈?”
“……”易淮礼怔住,没反应过来。
夏夏见易淮礼傻了,也不为难他,呵呵笑起来:“继续,当我没说。”
易淮礼咳嗽一下,继续说道:“告诉我你识别的方法。”
“给他们手上戴个我自己定制的红绳子。那种红绳子独一无二,看见红绳子就知道是他们了。”
易淮礼当即就想到昨晚夏夏男朋友手上的那根红绳子。原来这红绳子是这个作用。易淮礼皱了皱眉头:“你这并不是个好办法。”
“为什么?”夏夏不服气。
“如果有心人想骗你,也做了个同样的红绳子,怎么办?”
“我那个绳子是自己定制的,不是想复制就复制,就像人的指纹一样,树的树叶一样,只此一个。”
“你认识的人都戴上红绳子,你又辨得出谁是谁?”
“我目前就给两个人红绳子,而且串的饰品不一样,一看便知。”
只有两个?她爸爸还有那个男人?易淮礼忍不住眯起眼,把手放在唇边,用食指搓搓鼻尖。他这个小动作,让夏夏怔了怔,平静的心湖忽然泛起涟漪。
这是表示易淮礼有心事的小动作,夏夏记得。
“你也给我定制一根红绳子吧。”易淮礼忽然说道。
夏夏一怔:“为什么?”
“以后我们经常见面,我不想费时间解释我是谁。”
“……”这个理由简直太弱了。夏夏想拒绝,可又找不出理由拒绝。毕竟一根红绳子而已。
两人又聊了些话题,各自谈了些自己的见闻,气氛融洽,有说有笑。
好时光医院的护士们从伯爵咖啡店路过,其中一位眼尖的护士瞧见窗边的易淮礼和一位打扮清丽的美女相对而坐,有说有笑。护士妹妹也在场,那位护士直接戳护士妹妹,指引她看伯爵咖啡店的窗边。
护士妹妹当即就浑身血液逆流,脸红脖子粗。
护士甲尖酸地说:“这才是易医生的菜呢,瞧瞧那女人,真漂亮!妹妹呀,死心吧。”
护士乙嫌护士甲说话难听:“我们妹妹哪里差了,神经外科一枝花好吗?易医生来我们医院,那么多女孩喜欢,只有妹妹敢追,你们敢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追,就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不够漂亮。”
“你才丑。”
“比你好。”
两位护士吵了起来,只有护士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内相对而坐的两人。她哀怨地盯着易淮礼,看着他那双发光的眼睛,带着笑意带着喜悦,还有情有独钟的专注。
战争还没开始,她就输了。
护士妹妹叹口气:“别吵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去喝酒。”
吵架的两人顿时不吵了,欢天喜地地搂着“财主”去吃好吃的。
当天晚上,易淮礼第一次主动给夏夏发微信。
【艾萨】红绳子什么时候给我?
【超美的夏夏】我得去A市找工厂加工,周期很久的。
【艾萨】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能给我。
【超美的夏夏】什么时候下次见面?
【艾萨】三天后。
【超美的夏夏】医生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艾萨】因为想见你。
【超美的夏夏】……
【艾萨】时刻观察你最新的状况,是医生应该做的。
好吧,夏夏承认,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医生被她的美色诱惑了。
夏夏虽然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可她非常听艾萨医生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回A市,找加工厂做红绳子。夏夏去车库取车的时候,惊愕地发现上次那辆不小心刮擦的雷克萨斯上还贴着她的便利贴!也就是说这辆车这几天一直没人开?
该说她运气好?说不定一直没人开,她可以免了一笔钱?不过夏夏不是那种人,她开车到小区门口,顺便问了一下小区保安,27号车库的车主是谁?这一问夏夏就哭笑不得了,正好是自己的邻居!好吧,她回家后再处理。
夏夏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目的地,表明来意后,专门给她做红绳子的师傅忍不住说:“你这样每次要付批量的钱,却只打一个配饰,多不合算啊,而且来回也麻烦,要不一次性搞定好了?多做几个款式?”
红绳子的意义是想让她自己认清在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还有谁算是重要的人?老公?孩子?她会有吗?这大概是个奢望吧。她不想祸害别的男人,也忘不了前夫。
“那这次给我打三个配饰图案吧。”
“这次要什么图案?”
夏夏想了想:“做个十字架。”
“然后呢?”
夏夏望天好一会儿:“做根骨头吧,然后做一颗爱心。”就让她多此一举地梦想一下吧,梦想未来有老公,梦想未来有一个孩子。虽然她知道这个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
饰品上的“夏夏”是按照夏夏的笔迹刻上去的,然后用各色荧光粉填充,这就是饰品的独一性。
在她等待饰品的时候,她电话响了。
“小浪浪,你在哪呢?”
“A市。”
“去A市做什么?”王君曲奇怪地问。
“当然是有事啦,找我有事?”
“今晚我们工作室有聚餐,带你见见世面?”
夏夏无兴趣地撇嘴:“你知道我不喜欢聚会。”
“你不喜欢聚会是因为你身边没有我!忙完到我工作室来,不准拒绝。”
从什么时候起,王君曲对她说话这么理直气壮了?大概是从她送他红绳子以后。这小子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而她也与以前不同了,她不会欺负她珍惜的人。
伤害自己熟悉的人,是最愚蠢的行为。人与人之间能熟悉起来已经很不易了,尤其像她这种人,能和她熟悉,不是有什么目的那就是真爱。至于情爱嘛,夏夏是一百个不敢碰了,伤人伤己,太可怕。
给夏夏做饰品的师傅多做了一个爱心,递给夏夏的时候,朝她憨厚地笑着说:“我觉得爱心这东西特别好看,两颗爱心成双,寓意多好?以后和爱人一人一个。”
夏夏噗嗤笑了一下,她爱心的意思是代表爱情结晶呀。爱人是那根骨头,表示肋骨,身体的一部分,用来保护自己内脏。即便和师傅想法不同,夏夏还是收下了多出的一颗爱心,向师傅道谢付钱之后,便驾车开回B市,去王君曲的工作室。
王君曲工作室位于B市市中心,地段相当贵,车流量也非常大,夏夏在路上直接被堵死了。眼看时间将至,夏夏觉得自己赶不过去,就给王君曲打个电话,汇报实情。
路堵谁都没办法,王君曲失落地说:“那你直接去我们聚餐的地方?”
“市中心?”
“呃,是的。”王君曲叹息。
“我都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了,耗不起,让别人等我也不好,我还是打道回府吧,下次聚。”夏夏很无奈地继续说事实。
王君曲虽料到如此,失落的语气还是一听能听出来的:“嗯,下次聚约郊区。”
“不用,下次我空出一天的时间在路上,就不信不能准时到!”
王君曲被夏夏逗笑了:“好,好。那晚餐你自己解决?”
“家里有菜,回家随便做点。”
“怎么办?我忽然不想聚餐了,想去你家吃饭。”
夏夏狠狠翻了个白眼:“少扯,挂了。”
夏夏挂断电话,直接换了个车道,原地调头直接开回家。开到车库的时候,路过白色雷克萨斯,夏夏拍拍脑袋,责怪自己差点忘记某些事情。她上电梯,电梯在一楼停了下,一位海拔颇高的男人走了进来。
易淮礼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夏夏,知道她又当他陌生人了。他忽然产生恶作剧的想法,朝面无表情地夏夏说:“美女,给个电话?”
夏夏皱皱眉头,跨离他一步,冷淡地说:“没这个兴趣。”
“我也住这里,不是什么坏人。”
夏夏白易淮礼一眼:“别骚扰了,我说过,没兴趣!”
真是防备心强得厉害。易淮礼见夏夏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摸摸鼻子,无趣地老实待着了。
夏夏没察觉易淮礼和她同一楼层,一到自己的楼层,她便急匆匆地出了电梯。易淮礼见夏夏逃之夭夭的模样,有些想笑,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出了电梯。
易淮礼出电梯后朝自家走去,却见夏夏正在按自家门铃?易淮礼一怔,心想着,又认错家了?
夏夏也注意到朝她走来的人,见服装与电梯的搭讪之人一样,判断是同一个人。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紧张防备地骂道:“你神经病吧,跟到这里来,你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喊人了。”
易淮礼有些无奈:“这是我家。你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你家?”夏夏一脸不相信。
易淮礼耸肩,明知故问:“你朝我借过梯子,不认识我?”
夏夏一怔,尴尬地把目光瞥向别处:“我对没兴趣的人懒得记住。”
这是脸盲症患者正常的反应,用感官障碍掩盖自己的病。易淮礼装作正常人的反应,无奈地耸肩:“那好吧,言归正传,请问美女按我家门铃做什么?”
夏夏持续感到尴尬。她看向别处问他:“你是不是有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易淮礼努力搜索记忆,好像易建宝送了这套公寓顺便还配套了一辆车,至于是什么车,他有些记不清了,既然夏夏能找上门来,大概就是那辆白色雷克萨斯吧?
易淮礼说:“怎么了?”
“我倒车的时候,把你放在车库的雷克萨斯刮擦了,赔钱给你。”
这倒是夏夏的个性!易淮礼说:“保险公司赔就好了。”
夏夏皱眉:“我嫌麻烦,直接报个数。”
“可我就喜欢保险公司赔。”
对于无赖,夏夏的绝招就是比他更无赖。易淮礼自然知道夏夏下一句肯定是“要么照我话做,要么我就不赔”,于是易淮礼赶紧补充一句:“如果你良心过得去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走,反正车库有摄像头。”
“你有病吧?”
“没有,我只知道如果选择保险公司赔,我可以要到你的电话号码。”
“……”夏夏无语了,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了她爸爸的电话号码递给易淮礼。
易淮礼一看这号码,忍不住笑起来:“这不是你的号码。”
“你又知道?”
“要不我现在打过去?”
“我……”夏夏气得肺都炸了,愤愤地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易淮礼。易淮礼当然知道夏夏的号码,见便利贴上写的是真号码,忍不住笑起来。夏夏冷哼道:“如果你打电话聊其他,我立马挂电话。别妄想追我,我对你、没、兴、趣!”
易淮礼什么也不说,直接拨通了她的手机号。夏夏朝易淮礼翻白眼:“跟你说了,我不接。”
“你看一下手机来电。你信不信,看完以后,你非常希望我给你打电话?”
“切。你谁呀?”夏夏不屑一顾地噘着嘴,斜睨地看着易淮礼。
“艾萨医生。”
夏夏一怔,一边朝易淮礼翻白眼,一边拿起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果然上面显示的是艾萨医生。夏夏目瞪口呆地抬头,易淮礼微笑说:“其实刚见面的那一天我也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居然是邻居。”
“所以?”
易淮礼知道夏夏想知道什么,微笑回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生活态度,很显然,你很自闭,非常抗拒你眼中的陌生人。”
夏夏抿嘴不说话。
“向你要红绳子看来是正确的选择。”易淮礼补充。
夏夏瞪着易淮礼:“逗我好玩?”
“说了不是逗你,是测试你。你要相信,我是医生,专业的。”
“……”夏夏无言以对。似乎这一句话,就能非常充分地解释他所有的不合理要求与行为。
“咕噜”夏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夏夏尴尬地摸着肚子,眼神乱瞟。太失礼了。
易淮礼说:“要不进屋坐坐?我下厨给你做点吃的?”
“如果我拒绝呢?”夏夏看他一眼。她以为他又会说他是专业的,结果他耸肩:“你也可以回家自己做吃的,反正你家也很近。不过按你饿到肚子都叫起来的程度,家里要是没先裹腹的东西,可能下厨的时候会晕哦。”
夏夏的眼睛耷拉下来:“算了,还是劳烦医生下厨吧。”
易淮礼微笑,大方地按了密码开门。夏夏白易淮礼一眼:“我都知道你的密码了,870707,感觉也是生日密码?”
“哎呀,我似乎也知道你家密码了。你也用生日做密码?”
“……”夏夏此刻只想耷拉眼睛,眼睛无神地呆着。这笨脑子。
“以后我们可以互相串门了。”易淮礼添油加醋地说道。
“你的密码我已经忘记了,多少来着?”夏夏装作忘记,不愿接话。
“870707。”易淮礼一字一字地念着。
夏夏的脑子一过这个数字,当即愣住,皱着眉说:“1987年7月7日?”
“怎么?”易淮礼知道,夏夏想到了什么,正如他希望的。他就是在强化易淮礼的存在,让夏夏多想一想易淮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想隐身,从此平行无交集。
夏夏撇嘴:“是不是这一天生的人都会做医生啊?”
“你这么说,还真有。我认识一个医生,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B市人。”
夏夏的瞳孔明显收缩,她颤抖地看着易淮礼,抿唇了好久,才颤巍巍地问:“叫什么名字?”
易淮礼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发愣。他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他了,他这个过客,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点痕迹了,毕竟她有了新一段感情,而且还那样相爱。
易淮礼静静地说:“我们是在学术会认识的,因为都来自中国,所以很快熟悉起来,后来发现我们很多共同之处,很快便成了朋友。他叫易淮礼。”
说着自己的名字,扮演着主治医生的角色,易淮礼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可看见眼前的女人瞬间崩溃,眼泪决堤,他的心还是被牵动着疼了一下。
“易淮礼,易淮礼,易淮礼。”夏夏一直在轻声唤着这个名字,仿佛这个名字每天被放在心上,念起来那么深情又哀伤。
“你怎么哭了?”他的一时冲动将自己的消息脱口而出,看着哭成泪人的夏夏,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不理智,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中邪了,行动早已与自己之前的计划背道而驰!他到底怎么了?
夏夏从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易淮礼的消息,可心里不知道联想过多少次易淮礼的状况。那么一个优秀的人,大概早已结婚生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吧?这也是她不想去打听的原因,她怕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对易淮礼还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可她没有信心能一直拥有。这就是占有欲强的人的痛苦,得到时极度害怕失去,失去后又极度不甘心。
得与失都是一种煎熬。
“他长得好看吗?”夏夏问易淮礼。
易淮礼一怔,原以为夏夏会问他过得怎么样或者有没有结婚生子,结果竟然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要向别人说自己长得好看,其实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更何况易淮礼是个脸皮极薄的好看男人。
易淮礼哭笑不得:“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夏夏轻笑:“我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我好想记起他是什么模样。”
易淮礼说:“你认识他?”
他想知道,夏夏会不会告诉艾萨医生,易淮礼就是她的前夫?
“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身边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而已。”
易淮礼听到夏夏装作不认识他的话,忍不住蹙眉,为什么她要撒谎?明明初见的时候她一副对前夫余情未了的样子,难道不过一月,已对那个新男朋友死心塌地了?
呵,一见钟情看脸。她和新的男朋友的感情想必是日久生情,这种感情自然比他这种一见钟情要牢靠许多。
易淮礼笑了笑,目光锐利地注视夏夏:“我看你哭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和易淮礼有故事呢,甚至怀疑,易淮礼会不会就是你说过的前夫。”
夏夏心虚不已,干笑两下敷衍道:“我前夫比他好看多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姿色。”
易淮礼被逗笑了,夏夏这个女人,一有机会永远都不忘自夸。今天就放过她,哪天心情不好了,他再放“易淮礼”出来溜溜逗弄她,帮助她治疗。易淮礼请夏夏进屋,招呼她坐下,便去厨房洗菜做饭。
夏夏第一次来还算陌生人的主治医生的家。他家里布置以白色为主调,若不是极其爱干净的人,不会选择这么装修的。看来医生都有一个通病,有洁癖。
艾萨医生大概也是个艺术爱好者,墙壁上挂了好几幅抽象派的油画作品。当夏夏注意到餐桌上有个花瓶,花瓶上插着鲜嫩的山茶花那一刻,夏夏忍不住朝餐桌走去,伸手抚上还算饱满的花朵。这花这么新鲜,大概也就近几天才插上的。
看来艾萨医生也是个爱山茶花之人,真是志同道合!夏夏凑过去轻嗅一下,面带微笑,煞是把娇艳的花儿比过去了。易淮礼端第一个菜出来时,便见到那样好看的夏夏,呆了呆,眼神幽深至极。
夏夏见易淮礼出来,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端着的盘子:“好香,是油菜炒香菇?”
“是呀。”
夏夏如乖宝宝一样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脸说:“看来医生和我好多相似的爱好。”
“嗯?”
“喜欢山茶花。”夏夏瞥了一眼餐桌上的花瓶,然后在低头看着餐桌上的菜,“油菜炒香菇。”
易淮礼怔住,不自然地笑了笑。喜欢山茶花是因为他前妻喜欢,炒油菜香菇也是因为前妻喜欢。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他许多习惯已经被夏夏同化了,神奇的是,他今天才发现夏夏对他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习惯真可怕。
易淮礼陆续上的菜都是夏夏喜欢吃的,自然少不了她的标配“四盘菜”,夏夏一直朝易淮礼竖起大拇指:“艾萨医生,你简直太神了,你今天做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毕竟跟你吃过一次饭。”
“一次就这么了解,太厉害了。我跟曲子吃了那么多次,他只知道我必吃的那四道菜。啧啧。”夏夏忍不住嫌弃朝夕相处的王君曲了。
易淮礼自然知道曲子就是她男朋友,原本明媚的脸上忽然阴沉了起来,转而一笑,打趣道:“这样的男朋友,不要也罢。”
“哈哈,那你知道我前夫总是不让我吃这固定的四个菜,说是营养不平衡!切,明明就是他吃腻了,找我茬!”
易淮礼感觉自己被打脸了,默默地吃了一口饭。
夏夏问:“你怎么不说这样的老公,不要也罢?”
“你不是已经不要了吗?”易淮礼几乎想也没想地反驳。
夏夏一怔,原本闪亮有光的眸子忽而黯淡下来,怏怏地埋头吃饭,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是呀,我多聪明,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易淮礼顿了顿,闷头狠狠地扒了一口饭。
两人正在平静地吃饭之际,听见门外有剧烈的敲门声和喊叫声:“夏夏,夏夏,我是王君曲,别吓我啊,在不在?你在不在!”
夏夏与易淮礼面面相觑,夏夏赶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立马对易淮礼做出抱歉的样子,慌忙出门。易淮礼尾随其后,隔岸观火。
夏夏边开门边奔着王君曲警告道:“你嚷什么嚷,要点素质好不好。”
王君曲见夏夏从隔壁家出来,瞪大眼问:“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不是吧?冰山美人也会勾搭男人了?”
王君曲可是见识过夏夏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就是一座冷冷的冰山。虽然王君曲承认,这个邻居略有姿色,女人容易心动,可脸盲症的夏夏怎么也不例外了?
夏夏听王君曲这么说,忍不住翻白眼,径直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夏夏伸手便拉着王君曲的手,朝慵懒地倚在门口,双手交叠在怀里的易淮礼走去。
易淮礼觉得王君曲手上的红绳子太显眼了,才发现上面的配饰是个龟壳,做得倒是惟妙惟肖。
“这是我的主治医生,艾萨医生。”夏夏介绍道。
王君曲没见过易淮礼也没见过艾萨医生,所以他并不认识易淮礼。显然他觉得这件事巧合得有些离奇?
王君曲说:“告诉我你的医生执照编码,我让人查一下。这傻妞好骗,我可不是省油的灯。”
夏夏明白王君曲这么小心只是为了她好,也没阻止他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在她心里,谁最重要,她就没原则地顺着谁多一点。显然,在艾萨和王君曲之间,王君曲略胜一筹。
易淮礼也不恼,不吭声地转身回屋去拿手机,他把医生执照编码存在手机里了,他没有随身携带医生执照的习惯。然后很平静地将编码报给王君曲。王君曲也拿出手机,记住了他的编码,这次暂且相信他。
只是面对这么巧的事情,他还是不放心地问起易淮礼:“你怎么会住这里?而且和夏夏还是邻居?”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当他得知夏夏也住这里且是他邻居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既然是命中注定的孽缘,躲不过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王君曲误以为易淮礼对夏夏有所企图,宣誓主权般地搂住一旁的夏夏:“这傻妞有主了,你别打歪主意。”
夏夏直接给王君曲翻了个白眼,可也没否认。因为自己这张脸确实引来过许多的狂蜂浪蝶,有王君曲这个挡箭牌,确实是个好主意。
易淮礼轻笑有礼地回答:“您放心,您女朋友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再者,一位优秀的医生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自己的病人的。我觉得我是个十分优秀的医生。”
虽说夏夏不想招蜂引蝶,但漂亮的女人都有个毛病,被人如此确定地说不会喜欢自己,是一件有辱自尊的事情,她当即生气了,仰着脑袋挑衅道:“优不优秀可难说,艾萨医生。”
易淮礼微笑起来。
他们礼貌道别,各自回家。易淮礼回屋瞧着已经冷掉的饭菜,有些人去楼空的寂寞感,他眉头忍不住蹙起,叹了口气,把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独自一人开始吃饭。
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为何独独今日觉得分外孤独?
易淮礼向来晚睡,这天似乎没心情看书,便早早上床。他脑中一直闪现着王君曲搂着夏夏宣布主权的画面。王君曲理所应当又自豪的样子,夏夏无可奈何又宠溺的默认,简直就是当年他和夏夏的翻版。只不过那时候的夏夏是现在的王君曲,自己则是现在的夏夏。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吧。他不得不承认,被偏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夏夏如今终于幸福了,他该为她高兴才对,可总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无法入睡。
易淮礼最后还是放弃了早睡,下了床,去吧台倒了一杯红酒,想借酒精的作用,促进睡眠。几杯下去,易淮礼喝得微醺,以为能好好睡觉了,正准备睡下,微信来了提示音。
如果是别人,易淮礼大概不会理会,偏偏微信只有夏夏一个好友。
【超美的夏夏】忘记告诉你,我今天把红绳子做好了,明天给你,有时间吗?
易淮礼看着夏夏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化妆后顺便美颜了的自拍照,非常美。从心理学讲,放自拍又美化了的头像是表示这个人既自信又自卑。她内心渴望别人的肯定,又知道自己的不足,十足的矛盾体。
【艾萨】我没睡,你睡了吗?
【超美的夏夏】我夜猫子。
【艾萨】那好,别明天了,今天就给我吧。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超美的夏夏】……
夜深的邀请,总是带着暧昧的色彩。
【超美的夏夏】我记得医生说过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艾萨】当然,但是你有必要了解我,我是那一种习惯于当即把能完成的事就完成的人。
这样的回答,无懈可击,夏夏无言以对,只能回答YesorNo。她觉得艾萨医生是个十分了解她性格的医生,对自己有利的人,她会百依百顺,直到达到目的。直白点,没有利益就没有动力。
夏夏按响了易淮礼公寓的门铃,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夏夏的手机响了。
【艾萨】你知道密码,自己开。
夏夏忍不住抖了抖嘴唇,十分不情愿地按着密码:870707。易淮礼的生日,很不经意地又让易淮礼从她脑中过了一遍。哎,这记忆里的常客什么时候搬走?
夏夏开门的第一眼,便见到易淮礼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棉质睡衣站在玄关处,朝她微笑着。夏夏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神的呆样,然后把手扬起来,在易淮礼的面前晃动。
原来她手上抓着红绳子。
易淮礼没有当即接红绳子,而是眯眼瞧了瞧,与王君曲手上戴的红绳子大同小异,也有着醒目的“夏夏”二字,唯一不同的是串着的配饰形状。王君曲手里的是龟壳,他这个是十字架。聪明如他,突然懂得了这些配饰的形状其实就是他们在夏夏心中的定义。
十字架代表治愈,他是她的主治医生,很单纯的定义,一目了然。
龟壳代表窝,王君曲成了她可以安睡的窝吗?似乎是这样。
易淮礼撇着嘴,兴趣缺缺地接过夏夏手中的红绳子,说了声谢谢。
夏夏当即就闻到了酒味,忍不住皱眉:“你喝酒了?”
易淮礼无所谓地耸肩:“小酌几杯。”
“你是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医生最好少喝酒,容易手抖。”夏夏忍不住劝一句。
好怀念的一句话。以前他有饭局,向夏夏报备的时候,夏夏总会叮嘱这一句。以前觉得小题大做,现在却觉得很暖心。
近七年来,他所处的环境大部分都极其安静,无人与他立黄昏,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告他夜已深,无人与他把酒分。即便这样,他还是在拒绝有人进入他的世界。他没觉得孤独,只是感伤别人在等雨伞,而他却要等雨停。
原来孤独不是自己觉得的,而是遇到那么一个人,已知不能相伴过余生,那种心痛与遗憾才叫孤独。
易淮礼静静地看着有些迷糊的夏夏,淡淡一笑,习惯性地用手去摸夏夏的头:“谢谢。”
原本无精打采的夏夏因为易淮礼这样的动作,猛地睁开眼,惊讶地看着他。
是了,这个是易淮礼对夏夏最经常做的动作。易淮礼很淡定地看着她,表现得极其随意:“情难自禁,如果你觉得我非礼你,想打想骂,我都承受,对不起。”
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易淮礼还真不清楚自己有这等本事。
夏夏不怒反笑,甚至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说:“这样很有安全感,医生,你这个治疗方法很不错。”
易淮礼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夏小姐,你这样的表情,让人有很想吻你的冲动。”
夏夏的笑脸立即僵硬起来,尴尬地看了看易淮礼,不自然地后退。
易淮礼补充:“喜欢被摸头,是因为给过你很大安全感的人对你做过类似的行为。夏小姐,我说的对吗?”
易淮礼认真地看夏夏,似乎很期待夏夏的回答。
夏夏自嘲地笑了起来:“那个人让我极度没安全感。”
“安全感指的是你待在他身边,知道他不会害你,甚至还会顾你周全。而不是你害怕失去这份安全感而感到的惶恐,夏小姐。”易淮礼一针见血,他顺利看到夏夏的脸色变得苍白。
“太爱一个人,就是画地为牢,圈住的只有自己。”易淮礼不知自己是对夏夏说,还是对自己说,语气中带着感伤。
夏夏抬头看着易淮礼,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医生是想为我治愈情伤吗?那你知道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
易淮礼皱眉,总觉得夏夏的答案会让他很不满。大概是夏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
夏夏满脸骄傲地说:“进入下一段感情。”
还算个象牙。易淮礼轻松地回击:“那为治愈一段悲剧的婚姻岂不是要进入下一段婚姻?”
“这是个好主意。”夏夏点头。
那么意思就是……她准备和王君曲结婚了?
易淮礼的眉心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