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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柳假作没听到,捧着锦盒径自走到了前面。
一行人走到门口,就见夏祈音停在门外的马车已经散了架,散架的马车附近躺了一地士兵,还有些没有完全散去的烟雾。
朱子柳脚下一顿:“夏大人,他们这是——”
夏祈音双手合十,似模似样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来方丈应该不介意收留他们几日,避过一场灾劫吧?”
朱子柳:“……他们这样会持续多久?”
“三日!”
三日之后,怕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如此说来,这些中招之人没准是因祸得福躲过一场死劫也难说。
李布衣双目扫过破烂的马车道:“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吧!”夏祈音说的十分无所谓。
虽然知道火木仓制作不易,但李布衣还是忍不住道:“你就不怕那人拿到东西后,模仿制作出更多的火器吗?”
夏祈音摊开手,掌心露出了一物,竟是其中一个配件:“得到了再失去,岂不比得不到更有趣?”
李布衣:“……”
朱子柳抱着锦盒,默默地站在一旁,对夏祈音又忌惮了几分。
新马车很快就到了,一行人坐马车往城里而去。倒也奇怪,一路上竟一个阻拦的人都没有。进城后,竟还要一位御林军小校前来迎接。
武三通本是御林军总管,大理国小,御林军人数有限,故此这位小校,他是认得的。只武三通却不知道这小校是谁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小校不是因他这个前御林军总管而来。
那小校尉说是来迎接太子殿下,但朱子柳看段延庆神色,显然事先并不知情。在听到夏祈音让小校带路,朱子柳便明白了这是她安排接应的人。
夏祈音十分体贴地为段延庆三人解释道:“进大理前,我曾书信一封予鄯阐侯,请鄯阐侯代为安排诸事,这位鄯阐侯果然十分可靠。”
鄯阐侯高智升因镇压大理权臣杨允贤得赐世官世禄,进爵鄯阐侯,而杨允贤就是如今作乱的杨义贞之父。
段延庆遇袭失踪,朝中大臣已在杨义贞提议下从段氏皇族之中另觅储君人选,皇宫被杨义贞掌控。高家踩着杨家高升,自不乐意见杨义贞捧一个掌控在他手中的傀儡皇帝,压高氏一头。
杨氏和高氏都是大理权臣,但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都不会改变身为皇族的段氏反而弱势的格局。借高氏对付杨义贞,于段氏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夏祈音不可不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
朱子柳深看了夏祈音一眼。
夏祈音对朱子柳微微一笑道:“若不借着高智升、高升泰父子帮太子殿下拨乱反正,那就只能上奏朝廷,从广南调兵帮太子殿下镇压乱臣了。我是宋人,不过是凑巧救了落难的太子殿下,大理内政能不参与还是不参与最好,朱先生觉得呢?”
朱子柳立即道:“此事确实不易劳动官家!”
大宋官家施行仁政,大理与宋又素来交好,按理说是个极好的求助对象。但有宋吞并西夏在前,谁又敢请宋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杨氏和高氏压来压去,大理至少都姓段,可要是宋军来了,那就不一定了。
听到朱子柳这话,夏祈音笑得真诚了几分。她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借着救了段延庆要些好处,而无意让朝廷为了大理的内乱大动干戈。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兵戈一动,哪怕不开战,只是帮着震慑一二,那也十分劳师动众。朝廷刚收复夏州,又有变革之意,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大理小国又未必能够负担这笔军费,自然是能省则省,可以不出兵就不出兵。
小校尉护送一行人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主人并未现身,倒是已经有巧手的厨子整治了满桌的菜肴,都是本地的特色菜。大理菜鲜嫩、酸辣适中,夏祈音和李布衣吃着便觉十分开胃。
用过晚饭,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夏祈音亲自检查了段延庆的房间,并给他的伤口换了药。从段延庆房中出来,就见李布衣站在院中赏月。
“李相师好雅兴!”
“你故意设计让人夺走火器,就是要他们看到你算计人心的本事,从而让段公子他们防备你。”
“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大理有觊觎之心。”
“若是如此,我不是更应该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么做岂非南辕北辙?”
“官家以仁治国,之所以能够收复夏州,是西夏先开战。可即便如此,夏州一事,朝中反对者亦是不少。”李布衣道,“若是段公子他们直接向大宋求助,请宋军帮忙镇压乱臣。宋军不能背义,自然不能趁机收复大理。如此,即便大理事后有答谢,也比不得宋军的付出,在你眼中应该是赔本买卖。”
夏祈音笑而不语。
“段公子他们防备你,不敢向大宋求援,那么只能利用国内其他势力借力打力。如此,今日打倒了杨义贞,明天就会起来一个高升泰。这次讨些好处,下次借着段氏要对付新的权臣再讨些好处,蚕食鲸吞,莫过如此。”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始皇帝一统六国,汉武帝定疆,天下何曾如此分裂?我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不动刀兵,就让这天下一统罢了。”
即便收复了夏州,大宋疆域也不过是汉唐的一半,甚至不足一半。天下分裂许久,若有机会自当一统。大一统是每个炎黄子孙的执念,夏祈音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李布衣愕然:“你……你竟然想——”
李布衣以为夏祈音是要平边患,如今看来她所求的更大。
“如今朝中有明君,有贤臣,有良将利器,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与其看着文臣打压武将,新党旧党相争,不妨给他们一个新目标。此是大势所趋,谁也不能阻挡,若李相师不愿多见刀兵,不如想一想如何助我们不动兵戈,完成此志。”
“这是官家还是太子的意思,亦或是你的野心?”
“官家仁善,太子热血。至于我和太子,在此志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于他而言,我是他投进江湖的一个分/身。”
李布衣懂了。
难怪夏祈音会选择温水煮青蛙,毕竟如今朝廷还是官家做主。官家对太子虽然宠爱,但太子也必须懂得分寸,不好越俎代庖。
“真的能够不动兵戈吗?”
夏祈音笑道:“在大理,不用动兵戈。或者说,应该不用动朝廷一兵一卒。”
主弱臣强乃是大忌,大理的权臣就像那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段氏声望愈低,若不能出一位中兴之主,国号易主,不过顷刻。
大理皇室之中声望最高的三人,段延庆、段正明、段正淳。段正明、段正淳都没有成为中兴之主的本事,至于段延庆,以他如今的状况,要坐稳那个位子就十分不易了,何谈中兴?
未免大理皇位更迭太过频繁,可能会让她被大理的事牵制太多精力,夏祈音甚至还打算暗中扶一把段延庆,让他把这个位子坐的稳当一些。
“有人!”李布衣道。
“不用慌,自己人!”夏祈音话音方落,就见一人轻飘飘从外面进来。
那人才在丈外就将手中一个盒子抛向了夏祈音,不忿道:“我难道是你的免费跑腿吗?为什么又让我做这种事?”
“可以劳动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做我的跑腿,荣幸之至。”夏祈音打开盒子,李布衣看了一眼,正是马车上丢失的那个盒子。
夏祈音将扣下的零件放进去,正好是全套。李布衣立时明白,夏祈音虽然藏下了一个零件,但也没打算真让人将东西拿走。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大老远叫来这里,应该不是真的只是要我取回这个破盒子吧?”
“何必这么生气?不过是试试你的身手有没有生疏罢了。”夏祈音道,“过些日子,想请你做个大单子。”
“你要请我偷东西?”
“我何时请你偷东西了?不过是请你帮忙取些特别的东西罢了。”
“哈~哈~哈~你们这些书读的多的人就是阴险。偷就是偷,偏说什么取。”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何时让你帮我偷过东西了?”夏祈音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怎么不是取回来了?”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你上次让我去偷傅宗书勾结金国的证据,不是偷?”
“那证据是傅宗书写的,傅宗书当时是朝廷的官员,朝廷要取回他的信件查案,怎么是偷呢?何况,东西是你取回来的吗?你失手了!”
“你、你、你——”
“我什么?”夏祈音一晃手中的盒子,“不如这样,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再给你一次偷神仙册的机会。”
司空摘星抱臂道:“我现在非常怀疑,那什么神仙册根本不存在。”
夏祈音道:“我保证它是真实存在的,不过神仙册可能与你在江湖上听过的传闻有些区别。”
“我不信,除非你先给我看看。”
“爱信不信,大不了我找楚留香。哎,要不是怕打扰楚留香与美人约会,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找你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是退而求其次?你是说我不如楚留香吗?”
“难道不是吗?”
“好,我就答应你这次。”司空摘星道,“就这一次,绝无下回!”
李布衣沉吟道:盗帅楚留香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