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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祈音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段延庆的脸:“我想请李相师相的是他,不知此人面相如何?”
李布衣不问反答:“阁下知道了他的面相,可会改变心意?”
“不会!”夏祈音毫不犹豫道,“若命运是天意,我相信人定胜天。”
“他的命运掌握在阁下手中,他的面相阁下比我看的更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遇到他,心中便生了计划,他的命运因此改变,我想知道遇到我对他是好还是坏。”
“此人龙章凤姿,性坚毅,可历经千帆,奈何命途多舛。幸遇阁下,少了日后许多艰辛,亦是江湖一桩幸事。只是——”
“只是什么?”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他有帝王命格,却无帝王之相,这帝命本该应在他的独子之上。遇到阁下,他的帝王之相已现,有一得必有一失,怕是日后子嗣难得。”
“布衣神相果名不虚传!不错,若无我横插一脚,他本该半生漂泊江湖,直到大彻大悟归隐山林。如今我在其中插了一手,变数已生,却没想到这果是断在他儿子身上。”夏祈音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此事却也并非全无转圜余地,我知道他那天命之子的母亲是谁,或许可以试着扭转乾坤。”
“此事怕是不易!”李布衣笑道。
“若是容易,我倒是懒得插手了。”
见夏祈音与李布衣一问一答若无旁人,段延庆听到心中起起伏伏。既高兴于李布衣说他有帝王之相,又对李布衣说他日后子嗣艰难存疑,不免患得患失疑心这两人一唱一和要套路他。
恰这时,外面竟又响起了急促敲门声。
许是暴雨将至,这新来之人敲门可比李布衣急促多了。
“今日倒是奇了怪了,这荒园子竟十分热闹。小岳,且去看看又来了什么人。”
岳镇恶出门看了看:“师父,一对夫妻带了个孩子和一个老仆,还有一武书生带了个小姑娘。”
岳镇恶出门时不曾将门关严实,风吹的门哐当一声,闪电划过天际,荒芜的园子越发显得萧瑟阴森。“哗啦”一声,遮天幕地的暴雨转眼到了眼前。
“如此暴雨,将人驱之门外倒是不忍,只不知来的是善客还是恶客。”夏祈音叹道,“允他们偏厢避雨,雨停即走。”
“是,师父。”岳镇恶带着借宿之人从回廊下转往偏厢。
暴风雨将院子里的杂草砸的东倒西歪,风灌进来有些冷,宋道然起身合上门,又将火盆拨旺了些。
“大人,想来不会有刺客带着孩子来杀人吧!”
“行走江湖,最忌以貌取人。”夏祈音轻笑道,“妇孺敢在江湖上行走,要么有一个厉害的靠山,要么就是自己有一技之长。我少时行走于江湖,没少依仗着年龄占尽便宜。”
不少人都道夏祈音年幼可欺,却不知在他们心中落下这个想法时,便已经犯了轻敌的大忌。夏祈音既不乏厉害的靠山,本身也是技多不压身。她乐得看恶人犯蠢,却不想自己有个猪队友。
宋道然一愣,旋即歉然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
过了片刻,却见岳镇恶带着借宿之人到了门外:“师父,他们说要当面致谢。”
“很是不必,咱们也不是此间主人,不过是先来后到罢了。送他们去偏厢,叮嘱他们切勿随意走动。”
“阁下既不是主人,怎有这许多规矩?”门外有一男声诧异道。
“先来后到没听到吗?也莫问什么先来怎就能做主,我们付了钱暂且租了这里,自然就做的主。听阁下说话中气十足,想来也是练家子,也不妨与尔等实话说了。我们暂居荒园,乃是招惹了厉害的对家,诸位携老带幼,切莫掺和。待雨停了,便速速离去。”
那男子还欲说话,却被女子低语劝住,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就回了偏厢。
岳镇恶回到正厅,夏祈音和李布衣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厅中就两盏昏暗的油灯,显得这厅堂分外空旷。
暴雨下了一阵便慢慢小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甚是催眠。近前的炭盆散发出的暖意驱散的雨夜的寒意,让人昏昏欲睡。
夏祈音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头假寐,偏厢却传来了厮杀声。
宋道然和岳镇恶骤然惊醒起来:“大人(师父)?”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夏祈音也以为是敌人追到了。可找错追杀目标,打草惊蛇这样的低级错误,不像智高的做派。
“难怪拖家带口雨夜投宿荒园,看来同时天涯沦落人啊。”夏祈堂挑眉道,“小岳,前去看看情况,若是普通江湖厮杀,不必插手。若不是江湖厮杀,你知道怎么做。”
岳镇恶自去探看不说。
宋道然握了握自己的青竹仗,见夏祈音面色如常,便也坐下,重新往炭盆里加了新炭。待将炭火重新烧旺,宋道然才注意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李布衣竟也十分淡然。
宋道然久在西南活动,对于这位近年声名鹊起的布衣神相也有所耳闻。只如今江湖上顶着布衣神相牌子的真假相师数不胜数,若非夏祈音道出对方身份,他心中必定以为又是一个冒充布衣神相的骗子。
不晓得这位布衣神相又是因何淡定?是因为能掐会算,早就算到了一切,亦或是因为一切都与他不相干,所以不担心?
厮杀声很快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岳镇恶便带着偏厢投宿的几人过来致谢。岳镇恶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想来也是经不住对方央求的缘故,然到底知道轻重,只让六人站在门外道谢,并没有让他们进屋。
这六人分别是项少影、茹小意夫妻带着儿子石头儿和老仆泰伯。带着剑的武书生叫湛若飞,带着一个叫小珠的小女孩,小珠似乎十分害羞一直藏在湛若飞身后。
据夫妻中的丈夫项少影所言,他们与湛若飞是白日在路上结识,至于方才的刺客乃是追杀项少影一家而来。方才若非岳镇恶及时赶到相助,项少影夫妇的独子石头儿几乎被对方掳了去,项少影夫妻因此坚持要过来当面致谢。
若是平日,或许夏祈音还会关心一下项家因何被人追杀。可眼下她还带着一个更大的麻烦,这六人底细不明,带在身边是个隐患,且即便这些人没问题,他们现在与她同行,说不准比原来的还要凶险几分。
虑及此,夏祈音并未揽下此事,只提醒他们若有麻烦不妨向地方官府求救。有神仙会和六扇门两大杀器存在,但凡不是要造反就没人敢冲击官府。
项少影似有所顾虑,再次谢过夏祈音,便准备告辞。然观其神色,显然是不打算求助官府。
这些年,神仙会借着《江湖月刊》为媒介,引导着江湖风气,想要在江湖上推行法治。然有些东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许多江湖人依旧秉持着江湖事江湖了的思想,并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
项少影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只要他没有违法乱纪,夏祈音也不会强行干预。
正在项少影一家和湛若飞二人准备走时,李布衣忽然道:“项大侠,雨夜寒凉,不如让小公子来我们这边烤烤火,吃些东西吧!”
夏祈音略有些意外,然李布衣此人性良善,却也不是无事管闲事的人。他忽然邀请项家小公子进来烤火,绝不是没有缘故。
“这位是神相李布衣,既然是李先生邀请,贤伉俪若不怕被我们牵连,不妨进来烤烤火,喝一杯热茶。”
“谈何牵连,是我们怕牵连诸位才是。”项少影虽惊诧夏祈音突然转变注意,但他并非扭捏之人,得了恩人相请,并不推辞。
岳镇恶让开路,放六人进堂中。项家四口走在前,湛若飞走在后。
“等一下!”夏祈音的目光落在了走在湛若飞身后的小珠身上,“恕在下多疑,这位小姑娘是湛公子什么人?”
小珠梳着四条小辫子,长着一双十分灵动的眼睛,十分可爱。此刻怯生生地看着夏祈音,似是极胆小的模样。
“应该是湛公子的妹妹吧?”项少影不解夏祈音之意,下意识答道。
“湛公子?”夏祈音看向湛若飞道。
“两日前,我经过一处庄子,那处庄子被官兵屠村,只活下了她一人。”湛若飞道。
“何处的庄子,可知是什么官兵屠村?”
听到夏祈音的追问,湛若飞惊讶地看向了夏祈音,不解其意。
“湛公子身边并无坐骑,又带着一个孩子,走不了太远,这就是说两天前经过的村子是在我大宋境内。”夏祈音一字一句道,“你说有官兵屠村,那么屠村的是宋军,还是在西南竟有人敢越境屠杀我宋人?”
“你问这些有什么用?”湛若飞道。
“西南之地,曾有一将官项忠背弃朝廷勾结反贼智高鱼肉百姓,你可知道他的结局?”夏祈音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衣袖,问道。
不待夏祈音答话,岳镇恶便解下方才厮杀中沾了血迹的鳄鱼剪道:“我奉太子殿下和师父之命,剪下了项忠的人头供在遇难百姓墓前,告慰亡灵。”
听到此言,茹小意忽然低呼了一声,至于项少影的神色却十分奇怪,看着岳镇恶的鳄鱼剪似悲似喜似怒似嗔。
“你、你是南海鳄神岳镇恶?”湛若飞惊讶道,“你的师父,那不是——”
湛若飞惊疑地看向了夏祈音:“你就是神仙会夏祈音?”
“怎么,不像吗?”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应该是迄今为止,全文最复杂的人物关系,哈哈,各人之间充满了爱恨情仇。感谢在2022-05-1120:44:35~2022-05-2210: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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