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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忌因循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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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苏轼每天缩在六扇门记录供词,朝堂上为了西北之事争论不休时,一道颇为清奇的奏折出现在了大朝会上。

    有谏官在朝上参礼部和司天监谄媚君上,明知福康公主与李玮婚事有所不妥,却毫无作为不加阻止。在朝会上这位谏官从福康公主和李玮的辈分问题,到近亲婚约危害侃侃而谈,陈述了此桩婚约的弊端。

    有古板的文官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君无戏言驳斥,反对取消婚约,这位谏官立即用礼法和各种数据与对方辩论。

    从公主的婚事,上升到近亲婚约对子嗣的危害这个大课题。这位谏官准备充分,不仅有神医叶星士和翰林医官院多位医官理论支持,还有大量数据统计加以佐证,以及单独一本请求完善律法全面禁止近亲婚约的奏折,奏折上有不少京中名医的签名。

    无论是收集诸位医官的文章和签名还是统计数据,足以证明这位谏官事先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谏官虽有闻风而奏的权利,但若能拿出调查结果再奏报显然是更稳妥和容易被接受。

    谏官素来喜欢以向官家谏言及参外戚扬名,这位谏官这一参明面上是参礼部和司天监,然指婚的官家和外戚李氏显然也无法置身之外。一旦他所言的近亲婚约危害被证实,这位直言面君和坏了外戚好事的大人必然一谏成名。

    不过这位谏官来势汹汹,朝廷中的守旧派也不好惹,最后竟有势均力敌之态。官家头疼之际,向王相公征求意见。王相公惯是稳的住,没有说谁对谁错,就提了一句子嗣乃是大事,不妨召叶星士及翰林医官进殿确认近亲婚约是否正如奏折所言,不利子嗣。

    官家因子嗣夭折,膝下单薄,对子嗣颇为看重。在谏官提及近亲不利于子嗣时依旧有些犹豫,毕竟他是想要恩济母族,而非断女儿和表弟的子嗣。然守旧派不断提醒他君无戏言,为君者不该背信弃义,才犹豫起来,王相公的建议正中其怀。

    叶星士受到传召便知道上了夏祈音的贼船,不提夏祈音的谋算,这件事也确实利国利民,没有理由拒绝。

    在叶星士和一众翰林医官的力证下,官家答应取消公主和李玮的婚事,为了补偿又给李玮恩赐了爵位。

    李玮并非国舅长子,若非早早定下尚公主,大约就是和其他兄弟一样任内殿。国舅李用和有四子在内殿直,这也是赵昉要另外组建锦衣卫的主要原因之一。现今的内殿直基本都是各种关系户,没有战斗力可言。

    未来的锦衣卫会不会变成内殿直一样且不说,至少现在赵昉对内殿直不太看得上。不说内殿直要整改并不容易,只如今还是官家在位,赵昉就不能去动官家的禁卫军。组建一个自己的锦衣卫,他日取代内殿直,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李玮虽然没能尚公主,但他因这桩婚约恩赐的官职没有收走,还平白赐了个爵位,也不算吃亏,官家亦达到了提拔母族的目的。

    然官家取消福康公主和李玮的婚事,只是一个小线头。次日,《大宋朝闻报》刊登了此事后,无数民间报刊也争相从各个角度论述此事,将这件事炒的十分火热。

    《大宋朝闻报》做为官方报刊,报道自然比较正面。对于官家因医学上的发现决议取消公主的婚约持肯定态度。有公主取消婚约这个正面例子,引得不少权贵和民间百姓效仿,歇了亲上加亲的心思,甚至取消定下的近亲婚约。

    苏小妹就乘着这股东风取消了自己不喜欢的婚约。苏家为苏小妹定的婚约对象是她的表兄,因苏家早早来了汴京,两家相距甚远,婚事就推后了几年。若非如此,苏小妹也不能等到这次东风,摆脱自己不喜欢的婚约。

    苏小妹比苏轼大一岁,这个年纪取消婚约,固然惹了不少闲话,但她本人却十分高兴。汴京比眉山更开放的风气,让随家人搬到汴京的苏小妹得以走出家门。

    这几年苏小妹认识了不少同龄小姑娘一起结社,办了一个她们女孩子的文刊。这些女孩子不走科举,有更多时间花在文刊上,文刊办的有声有色,在一些民间报刊中质量上乘,在汴京算是小有名气。

    福康公主和李玮解除婚约这个导火索,让事情愈演愈烈。一开始只是打击近亲婚约的习俗,可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超过了大部分人预料。从近亲婚约开始,一些思想先进的女性开始学着反抗,不仅是反对近亲婚约,也开始质疑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比如解除婚约后的苏小妹就在两个弟弟苏轼和苏辙的支持下,要求父母不能擅自决定自己的婚事。苏洵气恼之余,还是松了口,答应再为苏小妹议亲会多考虑她的意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三纲五常组成之一,更多苏小妹这样的觉醒女性出现后,立即引起了朝中守旧派的警惕。有司马光等守旧文官在朝堂上向官家进谏要求严刹此风,最后却被范仲淹为首的变/革派弹压住了。

    加上西北情报的呈送,这些民间的“小事”就渐渐被跳了过去。此时就连守旧派都没有预料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严守的糟粕礼法将会一点点一步步被敲碎。

    范仲淹下朝回到家中就听到院中有欢笑声,进门看到夏祈音在陪范纯粹耍剑。

    范仲淹的幼子范纯粹虚岁七岁,正是童稚好玩的时候。原本范仲淹打算送他去白玉京读书习武,年初范公染了重疾,才耽搁了下来。小童还没学什么武功,被夏祈音的木剑挡的无力招架后都快哭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夏祈音忙收剑回身道:“范大人!”

    “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般顽皮。”范仲淹笑道。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逾墙爬树的小童,如今也长大了。那会儿的夏祈音比范纯粹也就大一点点,武功就已经极好了。现在武功更好了,却和幼年时一般顽皮。

    范仲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消瘦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范纯粹忙提着小木剑蹬蹬跑上来,伸手想要扶父亲。年初那场大病,范仲淹虽得叶神医倾力相救,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到底大不如前了。

    只西北之事不了,范仲淹便总放不下心。除了没有放下公事外,他认真地遵医嘱,调养身体,就是想要守住这最后一班岗。想要守在朝堂上,看着西北事了。

    自被官家召回汴京变法后,范仲淹受命教导皇子,可那位皇子也在影响着他。在赵昉的劝导下,范仲淹没有大张旗鼓的变法,而是采用了润物细无声的改变,先打基础。比如培养变法的后备力量,引到汴京的思想风潮。

    哪怕现在范仲淹离开朝堂,他做的那些事也不会被否定。大皇子心志坚定,不像官家一样容易改变主意。朝堂上有后继者会按着他定下的计划和步伐继续走下去。

    因着身体缘故,范仲淹已经计划西北的事情结束后,就辞官去白玉京养老。与柳永一样,在白玉京教教小孩子,养养病也挺好。

    欺负小朋友被人家家长撞破,夏祈音却毫不心虚,笑道:“小孩子就是用来玩的嘛!”

    范仲淹几个年长的儿子本可以恩荫出仕,但因赵昉不喜欢恩荫制度,在他的鼓动,范仲淹就将几个儿子都扔出去科举。三个年长的儿子已经科举入仕,如今就最小的范纯粹养在身边。

    范仲淹示意小儿子自己去玩,敛了笑道:“西夏人已经动了,此番你陪殿下出行,一路上千万要小心。殿下乃是国之根本,万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夏祈音点点头。

    赵昉是官家唯一的儿子,不说官家不大可能再有一个儿子,即便是有亦或是能够从宗室过继,又如何保证下一个人能如赵昉一样和他们抱着一样的目标?

    说句不太客气的话,就是官家驾崩了,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赵昉出事。官家没了,只要拥戴新君上位就好了。一旦赵昉出了意外,他们前面的诸多努力就可能化为尘土。

    这么多年,他们能够牢牢占据主动权,不让守旧派占上方,离不开赵昉。赵昉这个备受宠爱的皇子,话语权比朝中任何一个重臣都高,他的存在关系到已实行的政策能否继续执行下去。

    范仲淹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太久,没有赵昉,守旧派短时间内就能将他们多年努力全部颠覆。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今天会有人在朝堂上提京中风气之事?”

    夏祈音笑了笑:“我故意让人将事情传到司马大人耳中,司马大人为人迂腐,这件事迟早会传到他耳中,他也必然会有所反应。与其等着他不知何时发难,不如将主动权把握在手中。”

    “那你就不怕我赞同司马大人吗?”范仲淹不解,虽然在变法上政见不同,但对于三纲五常,他与司马光是一样认同的。

    “范大人不是拘泥的人啊,百姓思变,大人的变法才能继续下去。人最忌讳因循守旧,只守着过去的规矩,社会永远不会进步。千百年来就遵守的规矩不表示就正确,正如千百年的跪坐能被改变一样。有些东西可以继续遵守,但有些规矩应该追随时代改变,比如什么亲上加亲的习俗。”

    范仲淹赞同地点点头,他们为什么要变法?因为立国时最适合的东西,未必适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