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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招,不管是夏祈音还是楚留香都已到极限,然对方却突然停手了。
那人施施然地走回贵妃椅坐下,途中还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中原一点红。中原一点红提着那把染血的剑,双目低垂,动也不曾动一下。
楚留香和夏祈音气息紊乱,夏祈音已是脚下发虚,楚留香伸手扶了一下,才没有跌倒。两人互为依靠,仿佛这样才能给彼此力量,集中精神对付这个可怕的对手。
“楚留香”看了两人一会儿,似是失去了兴致,招手让人将楚留香和夏祈音关进了小黑屋。
上一回被关在这里的是夏祈音和小郡主,牢房还算宽敞,这次却是关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大人,就显得狭窄了。是了,被关进小黑屋的不仅是楚留香和夏祈音,还有中原一点红。
小黑屋是真的小,若是三人同时躺下,必定会有两人碰到一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红兄也被关进来了。”楚留香感慨道。
“虫子想要小红监视我们,同时也在防备小红。哦~”夏祈音道,“虫子是我给那家伙取得代号,一直用他来称呼太麻烦了。”
想到中原一点红方才宛若虫子同伙的作态,楚留香觉得他现在应该转移话题,便道:“我方才留意到你的伤口,有些奇怪。”
“没什么奇怪,不过是愈合的伤口再划深罢了。一个月前,我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出手的是小红的师父薛笑人。他的武功和他哥哥薛衣人比真不咋样,可毕竟比我多活了几十年,总有些优势。若非我小荻哥哥赶到,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虫子为何要划开你的旧伤口?”楚留香不明白。
以虫子的武功,夏祈音在他手下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故意划开夏祈音愈合的创口这种仿若羞辱又似折磨的手段,若非那人是个疯子,就必然有特别的目的。
“她的伤口,是我所划。”中原一点红突然开口道。
小黑屋是真的黑,楚留香看不到夏祈音和中原一点红的脸色,却感觉牢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在六扇门大牢,楚留香与中原一点红朝夕相处了整整一个月。中原一点红的话不多,可楚留香却觉得他冰冷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中原一点红是夏祈音的阶下囚,楚留香却觉得中原一点红并不恨,哪怕是坐在牢里,他也是泰然处之。
若说中原一点红趁机报复夏祈音,楚留香是不相信的。中原一点红真的记恨,也只会杀人,而不会折磨人。
楚留香道:“红兄——”
“虫子告诉他,他的师父薛笑人是被我逼死的。虫子又说要为薛笑人出气,斩去我的一条臂膀,因为当日薛衣人是被我哥哥斩断一臂后自刎而死。”夏祈音道,“为了保住我的胳膊,他就先于虫子对我动了手。”
“红兄想要救你,所以伤你?”
“办法有些蠢,但到底也没有浪费了阿灵哥哥想要他重回正道的心意。”夏祈音道,“一柄杀人的剑,若学会了动脑子救人,那他就不再是一柄剑,而是变成了一个人。”
“笨办法?”中原一点红涩声道。
“虫子并不想要我的一条胳膊,让你对我动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要以此挑拨你我,再让你成为神仙会的追杀对象,无路可走,只能当他的狗。”夏祈音道,“你方才可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出手?幸好你最好都没有动手,一旦你动手,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中原一点红不语,楚留香就知道夏祈音说对了。
“你与我和楚留香不同,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可你只是他想暂时用一用的刀,若是不顺手,他就会折了这把刀。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他发现你对薛笑人并没有什么孺慕之情,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夏祈音叮嘱道:“逃出去,不管躲起来也好,还是去找云师兄、灵哥哥都好,只千万不要出现在宫九和王怜花面前。”
“为什么?”楚留香不解。
宫九是谁他不知道,但王怜花不也属于神仙会吗?
“我这两个哥哥性格有些乖张,脾气也不太好,尤其讨厌蠢人。”中原一点红伤她虽是为了避免她受更大伤害,但宫九和王怜花并不是爱讲道理的人。
宫九骨子里带着疯狂,不同于其他哥哥的理智,他将对石慧的孺慕之情完全投射到了夏祈音身上。至于王怜花,表面上是最喜欢欺负夏祈音的人,然同时也是最无法忍受旁人欺负夏祈音的人。
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再纠结此事:“你说虫子与诸葛神侯,那他为什么对你我下手?”
“诸葛正我做为官家最信任的人之一,就免不得会有些政敌和仇家。我所知道与他有仇的人,私仇只有他师弟元十三限,其余多为政敌。现在你明白了吗?”
“有一点明白了,又有一点不明白。”楚留香是江湖游侠,对于朝堂上的东西了解并没有那么透彻。
“诸葛先生的抱负和在朝堂上的诉求与我或者说神仙会有很大的重合,加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神仙会与诸葛先生是没有明文写出来的同盟关系。”夏祈音道,“比如诸葛先生的大弟子无情是神仙会的重要成员,神侯府最坚定的盟友之一金风细雨楼,少楼主苏梦枕也属于神仙会还与我有亲戚关系。”
若是政敌,双方的博弈就不止于你杀我我杀你那么简单了。除掉对方,不仅要计算风险,还要考虑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以及这件事能够获取的利益。
“我——”
“嘘~”
楚留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很快三人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牢门下面打开,有人递送了两个托盘进来,一个盘子上放着食物和水,一个盘子上放了一盏油灯和绷带、伤药。
“这是?”若说送食物和水是怕他们死了,送灯、绷带和伤药可是十分细心了。
送东西的人很快离开,牢房中因为这盏小小的油灯有了一丝广亮。然而下一瞬,夏祈音就扑灭了油灯。
楚留香不解,却见光很快再次出现,不过方才那盏灯已经被夏祈音放在角落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矮壮的小蜡烛。然后楚留香的手上就被夏祈音递了一卷绷带和一瓶伤药。楚留香会意,凑上去给她处理伤口。
“你觉得他为何要这么‘好心’给我们送药?”楚留香低声道。
“你知道人类是如何将野兽驯化成家养的吗?”夏祈音看了一眼中原一点红,“一手大棒一手甜枣,这样的手段,小红应该深有体会。”
牢房有些矮,成年男子站起来甚至会碰到头。中原一点红盘膝坐在墙下,双手扶着那柄染血的剑,一言不发。
“驯化?”
“因为我是小孩子啊,小孩子总是拥有更强的可塑性,也容易洗脑。”夏祈音道,“他将我抓来,能够挟制神仙会一时半会,难道能够挟制一辈子吗?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驯成他的刀,就如薛笑人对小红一样。”
“用你真的可以要挟神仙会吗?”楚留香不确定。
“显然虫子比你更了解神仙会。”夏祈音意味深长道,“若是有一天你丢了,苏蓉蓉姐妹会忘记你,不管你吗?”
“神仙会并不是简单的江湖人组成的同盟?”
“不同的姓氏和出身并不影响人与人亲如兄弟姐妹,这一点你应该与我一样清楚。兄弟姐妹这个词很有意思,薛衣人和薛笑人是一母同胞,薛笑人最恨的却是薛衣人。你再看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不是亲兄弟,甚至不是一同长大,却能像亲兄弟一样为彼此奋不顾身。”
“因为你不会被神仙会所弃,所以虫子只要将你掌握在手中,就能利用神仙会反过来掣肘神侯府。”
“你总算想明白了。”夏祈音道,“所以,我们现在不如来研究一下这位虫子到底是什么人吧!”
“一个让你我二人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本不该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除非他一直隐藏了实力躲在暗处,就等着这一日。”
“方才交手,他所用的是天竺佛指,但我知道他并非少林弟子。”夏祈音道,“不如说说你与小红的经历,我们来推演一二。”
楚留香点点头,将神秘人闯入六扇门地牢救吴佺的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中原一点红补充了他离开六扇门后的经历。
当时那人以宋甜儿的珠花要挟楚留香断后,并甩掉了楚留香。中原一点红却跟上了对方的脚步,最后与他们一起进了一处民居。中原一点红在那等了一个时辰,就看到“楚留香”挟持来了夏祈音。
因为中原一点红被要求跟“楚留香”和夏祈音走,那劫狱的神秘人与吴佺最后去了哪里,却是不清楚了。
“一下子冒出了两个绝顶高手,倒是稀奇。那劫狱之人的武功路数,你们可记得?”夏祈音问道。
神秘人既然劫狱,自然会有多次出手,或许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能够记住对方的大量招式,以此推测对方身份。
“那人的武功路数,我并未见过,但还记得他的出招。”楚留香起身,为夏祈音演示了自己见过的招式,中原一点红也补充了部分。
夏祈音想了一回儿,忽然笑了:“我想我已经快要猜到他的身份了,你们再想想他劫狱时,还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