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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攻城战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双方皆是损失惨重,大地被染红,城墙被染红,护城河也被染红,吹过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好像也被染红了。
残肢断臂满地,尸体顺着护城河流向东方,投石机和床弩的碎片一堆一堆,这些,都代表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岳倾寒见时间差不多了,淡淡道:“鸣金收兵,全军回营。”
身边的众将士闻言都松了口气,若是再打下去,北岳这边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兵士,攻城略地,强攻向来是下下策。
很快,收兵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当当当”的巨大声音在此刻北岳和南陆双方的兵士听来绝对是救命的之音。
北岳军迅速收拾还完好的攻城器械,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距离林兴城越来越远,返回了大营。
城上的南陆兵士们顿时就欢呼了起来,他们舞动着手中的兵器,就像是舞动着南陆的旗帜一般,象征着他们的荣耀。
可是欢呼着,就有人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他们胜利了,他们活下来了,可是他们的同袍,那么多的同袍,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啊!
林长戈立即下令道:“伤员下去治疗,城上兵士全部下城休息,另外,命人打扫战场,分派另一队兵士上城守住,以免北岳军杀个回马枪。”
“是!”众将士立即应是。
林晨笑道:“爹,我们赢了!林兴城保住了!”
林颖、熊阔和黄泰也都面露笑容,熊阔哈哈笑道:“此战得胜,我们林兴城已是高枕无忧。”
林长戈的脸上却是没有喜色,他淡淡道:“距离援兵前来还有一日时间,还望你们不要懈怠,以免在即将成功时失败!”
四人闻言,神情皆是一凛。
此刻,熊阔是真的有些佩服林长戈了,此人虽然军衔不高,名气不大,但就这份沉稳和老辣,着实让人敬佩。
熊阔道:“林将军的大将之风让熊某佩服,将军说得对,我军虽胜,但不该得意忘形。”
林晨、林颖和黄泰也纷纷点头,林晨道:“是,将军,我等必然会加紧戒备,不让北岳军钻了空子!”
林长戈微微点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伤兵。”
“是。”林晨四人立即应是。
北岳军营,中军帐。
岳倾寒坐在帅位上,淡淡道:“林将军,伤亡人数和器械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林鹰的表情有些沉痛,他起身,抱拳行礼,道:“回副帅,此次攻城,我军战死七千六百二十五人,受伤八千余人,其中重伤致残者两千余人,投石车损失七十三架,床弩三十四架,云梯五十六架。”
这个数字,让中军帐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沉痛之色,那可都是他们北岳的好儿郎!
岳倾寒微微垂眸,半晌,她抬眼,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战死者火化送回北岳安葬,并给予其家人抚恤,重伤者治疗后送回家中,同样给予抚恤,保证他们后半生不会受难,攻城器械看看能不能修理,能修理的修理,不能修理的弃掉。”
“是,副帅!”林鹰应是。
岳倾寒又道:“命令全军整顿、造饭,今日午饭、晚饭,所有兵士给予肉汤,停止一切训练。”
林鹰闻言,心中就是一跳,忍不住抬头去看坐在帅位上的少女,却见对方面色淡淡,心中所想不露分毫,他的心底忍不住冒出一股凉气,副帅这真是,真是好算计!也是好魄力!
“是,副帅!”林鹰当即应是。
岳倾寒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散了吧,燕子留下。”
“是。”众将应是,全都退出了中军帐。
关力也在这些将领之中,等出了帐,他不禁冷笑一声,道:“前几日单独留下常青和徐瑶,后来常青和徐瑶就不见了,甚至连那四个丫鬟也不见了,想来定然是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如今又将百里燕留下,想必又有什么任务。如此立功的机会都给了亲近之人,着实让人寒心。”说着他还摇了摇头。
陈松正好听见,他斜了关力一眼,冷笑道:“当日常青说你也想当我北岳的副帅,却被副帅给抢了,当时我还有些同情你,为你抱不平,可如今看来,哼哼,幸亏不是你来当我们的副帅,否则,哼哼……”
说到这他闭口不言,转身就走。
“站住!”关力忍不住喝了一声。
陈松停住脚,扭头看向关力,冷笑道:“怎么?你还有事?”
关力气得脸色发青,他怒指着陈松道:“姓陈的,有话说清楚了,什么叫幸亏不是我当副帅,我哪里不如那个小丫头片子了?!”
陈松冷笑一声,道:“哪里不如?论武,就是十个你也不是一个副帅的对手。论文,离间计被你用得如此拙劣,若是指挥全军,你还不得让那林兴城的林长戈给玩死。论审时度势,不说副帅背后是谁,就说如今副帅在军中的声望堪称武神,你也不应该当着我们的面说副帅的坏话!如此行事,只能让我等对你心生厌恶。”
陈松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关力,见他被气得浑身发抖面如猪肝色,不由嗤笑一声,道:“恕我直言,你这浑身上下,除了你是个男人还占些优势以外,我硬是没发现你有哪里能和副帅相比。”
“可惜啊!”陈松摇了摇头,好像很遗憾般说道,“可惜我们这里是军营,全是铁血男儿,没有酸腐书生,我们只认实力不认男女,你想说一声牝鸡司晨也没用。”
周围有好几名将领看了半天的热闹,到这,有一名将领上去就给了陈松后背一拳,怒道:“你说谁是牝鸡呢?是不是欠揍?”
陈松反应过来,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赔笑道:“是我嘴贱,我嘴贱,我说错话了。”骂的太爽忘乎所以了。
那将领笑骂道:“这次饶了你小子,”说着揽住陈松的肩头,“走走走,我们去吃肉,去吃肉!”
“好,去吃肉!”陈松哈哈大笑,也勾住那将领的肩膀,两人哈哈大笑着快步离去。
原地只留下关力气得浑身发抖,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嘣嘣响,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其余将领见此,纷纷摇头离去,这关力,志大才疏,心胸狭窄,看不清形式,可叹镇北将军一世英名竟有这么个儿子,实在是,虎父犬子。
中军帐中。
岳倾寒整个人软靠在帅位上,缓缓开口,声音中满是疲惫,她道:“一张弓,在将它拉满的时候,它能爆发出来的力是最大的,就像南陆军。而想要废掉他们,要么,以绝对实力将弓弦拉断,要么,等他这一箭射出,趁着它放松的瞬间扑上去,将它毁灭,燕子,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百里燕沉默了,她看着面前露出疲惫神情的凰歌,心中不由一痛,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岳倾寒微微仰起头,有湿润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流下,她喃喃地道:“燕子,这是我必须做出的选择。”
那么多北岳兵士的死亡,她比任何人都心疼,因为,是她,亲手把他们送上死路的。
百里沙曾经对百里燕说过,不要相信女子无论如何都需要男人来保护来呵护来疼惜,因为女子一个人活太累的屁话。
因为这世上无论是男是女,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都有脆弱和疲惫的时候,都有需要被人安慰的时候,只不过强者安慰自己,弱者请求别人安慰。
在百里燕的心中,凰歌强的根本不是人,可她,如今也露出了疲惫的神情,看着那么多北岳兵士因为她的一道命令而死,她的心,也是疼痛不已的吧!
可她身为一军主帅,想软弱也不能软弱,她必须立在这里,像一根定海神针般立在这里,永远无法退缩,因为她退不起。
“凰歌。”百里燕唤了一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是极力隐忍着哭腔发出的声音,“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岳倾寒的嘴角微微弯起,她低声道:“燕子,谢谢。”
此时,在林兴城南城门外三十里处的一片树林中。
“报!”一名斥候单膝跪在常青和徐瑶的面前,“我军对林兴城的强攻于半个时辰前结束,我军已经收兵回营。”
常青看了徐瑶一眼,徐瑶微微点头,常青道:“好,传令下去,全军休整,酉时出发。”
“是!”斥候应是,迅速离去。
待那兵士走了,常青也露出了忧虑之色,他对徐瑶道:“徐将军,你觉得今夜之事可能成功?”
徐瑶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能否成功,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我们只要奉命行事即可。”
常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悻悻地闭上了嘴,这个徐瑶哪都好,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就是这性子,十足的闷葫芦,太无趣。
可他却没看到,徐瑶的眼中闪过了淡淡的笑意。
林兴城内。
林长戈的书房。
林长戈坐在主位上,淡淡道:“一张弓,当它被拉满时,就是它最强的时候,就像我们南陆军。而这个时候,若是想要破掉这张弓,要怎么做呢?”
坐在下手的林晨、林颖、熊阔和黄泰都面露思索之色,片刻,林颖道:“以巨力将它的弓弦拉断。”
林长戈微微点头,道:“不错,以巨力将它拉断,可是,北岳军根本不具备将我们南陆这张弓巨力拉断的实力。所以,岳倾寒采取了另一种方式,让我们将弦上的箭射出去,然后趁着弓弦放松的瞬间扑上来,将弓毁掉,这就是她今日一反常态猛攻我林兴城,不惜损失数千兵马的真正原因!”
下方四人的脸色都变了,熊阔忍不住道:“林将军,难道对方不是眼看夏蛮将军的援兵要到了,觉得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所以才强攻的吗?”
林长戈叹息了声,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但纵观岳倾寒进入我南陆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可谓是有勇有谋,她是有可能想出让箭矢射出,趁机攻下林兴城这个主意的,所以,哪怕是只有一成的概率,我们都必须要防着,因为我们输不起。”
熊阔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林长戈所言有理,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可能性,他们都要防着。
林长戈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今日午饭和晚饭全军上下给予肉汤,所有人不得懈怠,一定要盯住北岳的动静,一旦有变,立即来报!”
“是。”四人皆应是。
林长戈微微点头,摆了摆手道:“好了,诸位将军都下去吧!”
“是。”四人起身,快步离开。
无论各方如何安排,夜晚,终究还是到来了。
岳倾寒顶盔挂甲,坐在帅位之上,看着下方的北岳将领,冷冷道:“今夜之战,必须一战拿下林兴城,否则,一旦夏蛮十万大军至,我军就会陷入被动。”
下方众将全都严肃着脸色,齐声道:“末将等听令!”
岳倾寒微微颔首,道:“林鹰何在?”
“末将在!”林鹰立即起身,向上抱拳。
岳倾寒拿出一支帅令仍在了他的脚下,冷冷道:“本帅命你带严律、顾边、曹义三位将军,率领两万兵士,一个时辰后攻击林兴城东门,记住,以投石车、床弩和弓箭手为主,攻城的兵士只要做做样子即可,莫要有太大的损失。”
“是!”林鹰立即接令,带着严律、顾边和曹义出了帅帐。
岳倾寒又拿出一支帅令,道:“陈松何在?”
陈松连忙起身,向上抱拳,道:“末将在!”
岳倾寒冷冷道:“本帅命你带吴病、吴祸、袁铁鸣三位将军,率领两万兵士,一个时辰后攻击林兴城西门,记住,以投石车、床弩和弓箭手为主,攻城的兵士只要做做样子即可,务必控制伤亡。”
“是!末将接令!”陈松当即接令,带着吴病三人迅速出账点兵而去。
岳倾寒看了看下方,道:“关力。”
关力不情不愿地起身,道:“在。”
岳倾寒淡淡道:“守营。”说罢也不管关力瞬间变黑的脸色,看向帐中剩下的三人,百里燕和另外两名都尉,“你们三人随我进攻林兴城的北门!”
“是!”三人齐齐应是。
岳倾寒起身,快步出帐,百里燕等三人随之出帐,原地只剩下面容扭曲的关力满眼怨恨。
守营,看似是委以重任,实际上,今夜北岳兵士全部出营,攻城器械一样,下一批粮草三日后运达,也就是说,这个营,存不存在没有任何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