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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门外。
数万灾民和守城将领们仍旧守在这儿，照着叶明沁叮嘱的，既不大吼大叫，也不上前去挑衅守门侍卫，只时不时的来上一句，“相爷是冤枉的！”
可即便如此，对那些守门侍卫来说，也足够心惊肉跳了。
这些人……这是要造反啊？
不过，守门侍卫可不是那群押送叶相的官员，没那么蠢，只守着宫门，不让乱来，派人去通禀今上而已。
不远处。
“方才那季珣已进宫去了，想来，此刻萧衡已知道了那事，今日萧衡必断一大臂膀，如此你还不能够放心？”姜尧侧头看向容淮，妖异的眸子里不知藏了什么。
容淮伸手，掸了掸纯白狐裘上的雪花，看着不远处为叶相请愿的人们，摇了摇头，“还有人没回来，一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还有人没回来？
姜尧因蜀王的缘故，对叶家并不上心，自然也不清楚。
“那人是她派去的，虽说必然找不到证据，但未必没用，”容淮也知道他不清楚，便只自顾自说着，“最起码，他去过河中，看到了河中惨象，足够让萧衡的臂膀，断得更痛。”
有萧衡护着，黎尚书会死，但黎氏九族却未必会被尽诛。
萧衡既然想灭叶家九族，那黎氏九族自然也应该被灭。
“呵……”
姜尧听了，那双妖异的眸子微动，嘲讽一笑，“倒没看出来，阿淮你还有如此为知音着想的一面，真是叫人动容。”
知音……
听着他说这句，容淮只觉刺耳，但也清楚他与蜀王之间的仇恨，便只道，“她值得。”
值得？
姜尧眸子暗了暗，盯着他许久，最终勾唇，嗤笑了一声，却没再开口。
……
宫中，文德殿上。
元嘉帝和一众朝臣早已等不住了，尤其是朝臣，还不能坐着。
他们可是从今儿四更天便到这儿来站着了，铁打的身子，那也撑不住啊！
这一刻，朝臣们心里对萧衡还是有些埋怨的，不够体恤！
好在萧衡还算知道分寸，在一众朝臣就快要发牢骚之前，回来了，面容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朝元嘉帝跪下，“父皇，儿臣有罪！”
啥？
四皇子别是出去更衣，把脑子换了吧？
如今今上正等着四皇子撇清与黎尚书有勾结，四皇子倒好，一回来就说自己有罪！
一众朝臣心里又惊又不解，黎尚书则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凉得不能再凉，攥紧了拳头，看向萧衡。
他追随殿下已有多年了，自然清楚殿下做事的脾性。
此刻殿下主动说自己有罪，便等于是……要放弃他了！
“哦？你有什么罪？”元嘉帝也有些没想到，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萧衡强迫自己不去看叶明沁，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才道，“回父皇，儿臣先前确实曾动过拉拢黎尚书的念头，可黎尚书不愿，儿臣便歇了这个心思。”
“谁知道，后来黎尚书又来找儿臣，说是他想报复叶家，邀儿臣一道动手，还说只要儿臣愿意同他一道动手，他便答应从此追随儿臣。”
“可那时儿臣已幡然醒悟，父皇尚在，儿臣也并非储君，私下拉拢朝臣乃是大罪，更何况叶家乃是大善之家，对萧国江山亦有大贡献，儿臣便断然拒绝了黎尚书。”
说到这儿，萧衡便朝元嘉帝叩首，“如今想来，应是那日儿臣拒绝了黎尚书，又知道了黎尚书要报复叶家一事，黎尚书才会一不做二不休，意欲将儿臣也一并牵连。”
“儿臣在上书房留有不少功课，想来，那张纸上的字迹，便是黎尚书照着儿臣的那些功课，模仿而成。”
一席话说完，萧衡才抬起头，转身看向叶相，满眼后悔和自责地磕起头来，“是我对不住叶家，对不住相爷，倘若我将此事放在了心上，亦或是早些说出来，也不至于叫黎尚书污蔑了相爷，害得相爷受尽苦难！”
“砰砰砰”，一连三个响头，震惊得朝臣们都没反应过来。
叶相双手被反绑着，压根儿起不来，只连忙道，“使不得！四殿下快快请起！”
他不是傻的，看了这么久，自然看出来了，到底是谁在害他。
只是，萧衡是皇子，不可能会承认，元嘉帝也不会任由萧衡承认。
毕竟，河中决堤一事，死得人太多，不论萧衡能否为储君，只要认下，都会有损天家威严和声誉。
其他朝臣也纷纷反应了过来，都想劝萧衡起来，却又不敢开口，毕竟，今上都还没开口呢！
“敢问四殿下，黎尚书与我叶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我叶家？”叶明沁抬头看向萧衡，红了眼。
萧衡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恨不得掐死她，但到底忍住了，皱眉看向她，叹了声气，“那日黎尚书来找我说时，是说他的亲外甥，宣平侯世子郭平峥看上了叶家的三姑娘。”
“奈何叶三姑娘看不上郭世子，叶家也拒绝了将叶三姑娘嫁给郭世子，郭世子恼羞成怒，正好黎尚书也在，黎尚书又本就因为一直被叶相压了一头，早已心生不满，便干脆设局，弄出了如今的事来。”
说着，萧衡再次叹了声气，“我还听说，后来郭世子还凑巧救下了叶三姑娘，意欲以毁了叶三姑娘清白，来威胁叶三姑娘下嫁，此事，叶大姑娘应是清楚的。”
清楚！
她何止是清楚！
叶明沁眸底冰霜一片，红着眼看向黎尚书，“事到如今，敢问黎尚书，四殿下所言，是否属实？！”
在外人看来，此刻她已完全相信了萧衡所说的。
元嘉帝也在她质问黎尚书之际，看向了黎尚书，沉声道，“黎爱卿，河中决堤一事非同小可，你还快不如实招来？！”
萧衡则在这时，万分悲痛和后悔地看向黎尚书，摇了摇头，“黎尚书，那日你被我拒绝后，我本没想过你会真的去做，毕竟那可是近万条人命啊！”
“更别说，若是你的阴谋得逞，叶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也会因此葬送，如今，我若是再不说出来，便是助纣为虐、良心不安啊！”
论起演技，萧衡从来都是个中佼佼者。
此时此刻的他，看着便让人觉得，他是幡然醒悟了、是真的从未认为黎尚书会那般做，更是个保持着善心的皇子。
近半数的朝臣，在见了萧衡的这般模样后，都动容不已。
唯有黎尚书，心里死灰一片，他有大量把柄都捏在了四皇子手中，今日他若是不认下这罪，不必等到今上动手，四皇子便会将他黎氏满门都覆灭了去。
可他若是认了罪，今上也照样不会放过他黎氏满门。
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黎尚书绝望地闭上了眼，咽下所有不甘，豁然起身，便猛地朝殿上的柱子撞了过去。
只要他死了，死之前不认罪，此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可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