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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华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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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门进入房中,杨时雨扶凌一舟坐下,下意识伸手欲给他把脉。凌一舟缩回了手,道:“你忘了,我是个大夫。”

    杨时雨“哦”了一声,在旁边坐下。

    凌一舟见她不言语,也不知自己是说得重了,还是几天不见生分了,便问道:“丫头,你不怪我?”杨时雨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说:“你不告而别又不是第一次了,习惯了。”

    凌一舟一时不知回什么好,第一次觉得,不知道杨时雨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以前的她,纯粹得像一缕白纱,心地善良通透,喜怒哀乐皆可一望而知——或许因为成长在世外桃源,本就比世俗中人的心思更纯净;或许是性格率真,没有城府,不善掩藏思绪。而且凌一舟向来自诩聪明,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今天却觉得好似隔了一层薄雾,对杨时雨的心思看不清摸不透,心下突然有些许慌张。

    “丫头,几天不见,你可好?我……咳咳,咳咳咳,对不起。”凌一舟憋了半天,挤出一句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先道歉总是没错。

    听见凌一舟又咳嗽起来,杨时雨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起身给他送过去,看着他喝下去的时候,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给他顺顺气。

    “凌哥哥,你不觉得这华山派透着诡异?”杨时雨想起进山门后的所见所闻,方才又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问道。

    “没有吧,哪里诡异?”凌一舟一边回,一边心想:还好,还好,我还当你不愿跟我言语了。

    杨时雨道:“那你一定是当局者迷了。我问你,你在这儿多久了?他们待你如何?”

    凌一舟道:“大半个月了。细致周到,让我觉得宾至如归。”

    杨时雨又问道:“你到这里来想做的事,做到了吗?可有什么困难?”

    凌一舟道:“算是做到了吧。中间不算太顺利,有一阵子迟迟没有见到华山掌门,后来见到了,要问的话也问了。但是正准备告辞下山,就染了风寒,耽搁了几天,这才遇上你。”

    杨时雨:“你这病来得蹊跷,让我看看吧。你这是医者不自医,是不是连白术也没有给你号过脉?”

    凌一舟见拗不过她,只得伸出右手,翻开袖子,回道:“是,只是寻常风寒,方子都是烂熟于心的,就没仔细看。”

    凌一舟感受到杨时雨的纤纤玉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有一点凉,抬眼望去,见小姑娘闭着眼睛,很认真地在号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凌一舟才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杨时雨,别说杨时雨,他甚至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任何一个姑娘——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盯着女子看又冒犯又失礼,他性子淡漠,又对男女之事不甚上心,除了女病人需要看诊之外,也没有接触过几位女子。

    凌一舟观察到,杨时雨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只是简单地盘了一个发髻在后侧,用一支有银杏纹样的木簪簪住,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珠玉装饰。她的脸生得十分白净,皮肤晶莹剔透,像汉白玉一般。她的眉毛细细长长的,配上微微上翘的眼角,透出一股女子少有的英气。她的鼻梁直挺,嘴唇细薄,下巴的骨骼轮廓分明;俗话说“薄唇之人寡情”,若是不相熟之人第一次见,可能会觉得她是一个不好相与之人,可凌一舟心里却明白,她是一个比任何人都重感情的人。

    杨时雨突然睁开眼,凌一舟自然而又惯性地游离开了目光,听见她说道:“凌哥哥,若我没有出错,你这是中毒了呀!毒物我叫不上来,但剂量十分轻微,也不似想要了你的性命,似乎就是想让你看起来像染了风寒一样。你快自己给自己看看,我医术不如你。”

    凌一舟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但他信任杨时雨的判断,还是认真给自己诊断了起来。这时,只听外面敲了敲门,然后白术推开门进来送药,杨时雨一把接过了药碗没给喝,然后用眼神示意白术坐下。白术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凌一舟轻声道:“不可思议。”白术忙问道:“师父,怎么了?”凌一舟回道:“你时雨姐姐说我不是风寒,而是中毒了。”白术眼睛瞪得贼大,正欲惊呼,突然想到门外院内还有人在,便压低了声音,但惊诧之意未减:“什么?是真的吗?什么毒?谁下的?怎么下的?”

    凌一舟摇摇头:“没想到我们两个大夫,竟输给了一位御风者。医者不自医啊。”杨时雨听得是夸自己,却也没露出喜悦之色,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是什么毒,快些解了才好。还有就是赶紧离开华山派,无论是谁下的,都与这华山派脱不了干系,得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凌一舟道:“这毒名叫‘地狱活’,小剂量确实没有大碍,大剂量的话,轻则神智不清、疯癫成魔,重则有性命之忧。还好我这只是很轻的剂量,使人头昏脑沉、呼吸不畅,非常像风寒的症状。”杨时雨关心道:“先不说是谁下的了,你这儿有解药吗?”凌一舟摇摇头:“完全对症的没有,不过我这有百毒散,可以先吃一些缓解症状,等下了山去大药铺,把几味药补齐就能配解药了,这个不急。”说罢,凌一舟便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杨时雨又道:“可是若不知这毒下在了哪里,岂不是水也不敢喝、饭也不敢吃了?我们还是快下山吧。你有提过要走吗?”白术抢答道:“提过啊,被阻拦了,说是让师父养好身体再走。可若毒本来就是他们下的,他们又困着师父不让走,这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拿捏了?这华山派也是欺人太甚了吧!”

    “所以这华山派看着是热情好客,竟是变相软禁了你们。好一个名门正派。”杨时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却隐忍未发。

    凌一舟心中有些懊恼,他自诩聪明,却连这么简单的局都没有识破,反而是杨时雨来了才一语点破。他又欣喜于看见了杨时雨的成长,毕竟半年前,她还是个不知江湖险恶的小姑娘呢,现在却能明察秋毫,抽丝剥茧,发觉事情的真相了。“丫头,你长大了。”凌一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杨时雨还沉浸在她的脾气中,听到这话,想也没想回了一句:“你怎么说话跟我爹似的。”话说出口方觉得不对,又纠正道:“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哎真是被这狗屁华山派气糊涂了。”凌一舟道:“无妨,我本就比你大许多,再说我认识你的这大半年里你确实是成长了,我是真心的。”

    万万没想到,杨时雨回了一句:“可能是找到了真正想保护的人吧。”

    白术听见这话,心中一阵欢喜,想着自家师父终于要嫁出去了,又看着师父一言不发,心里着急,就打破沉默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今晚连夜走?不跟他们打招呼了?亏我还当他们是真朋友,没想到他们却如此对我们,唉。”

    这时杨时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白灵最多只能带两个人;但如果想要无声无息地走,又非得靠白灵不可。她陷入了两难中,而且这个问题无解。

    白术似乎看懂了杨时雨的面露难色,主动说:“时雨姐姐,你别烦恼,你带师父走,我自己想办法离开。”杨时雨忙说:“那怎么行!要走一起走。”白术苦笑一声:“我也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灵只能带两个人呢?我和师父不会御风术,这不就只能走一个人了?你放心,他们想对付的是师父,不然也不会只毒害他一个人,所以我是安全的啦,你们安心走。等我逃出来了,去找你们汇合,是去江城吗?”

    凌一舟严词拒绝了:“你们是疯了吗?不行,怎么能留下白术?虽然我至今没想明白华山派为何要如此对我,也是我自己警惕性不够才中了招我也认了,可是让我放弃我徒儿独自逃生,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那不如一起留在这里,查明真相。”凌一舟紧紧握起了拳头。

    杨时雨和白术对望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坚定。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就是这样,心有灵犀,不言自明,特别是关系到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时候。

    杨时雨回过头,迅速在凌一舟的脖颈上点了一下,凌一舟还没反应过来,便软软地向前倒下,杨时雨和白术一起上前稳稳接住了他两边的肩膀,将他扶到床上。

    “对不起了,凌哥哥。找不到毒素来源,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杨时雨自言自语道,又抬起头对白术说,“对不起了,弟弟。”

    白术拍拍她的肩膀,自豪地说道:“有什么对不起的,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可总算替师父拿了一回主意,觉得自己都出息了!不过,话说时雨姐,师父在昏迷中你能带他飞吗?”

    杨时雨满眼柔情地望着凌一舟,道:“放心吧,你师父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