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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列子·黄帝》
年前练了有快一个月,李秋阳感觉防御术还未入门道,又迎来了漫长的寒假。此时他愈发觉得出生在世族世家还是有好处,起码父母亲戚中多有御风者,就算不能在学园外练习术法,好歹能彼此之间论论道、探讨探讨修炼方法。他就想象着杨时雨跟父亲、柳如云跟家人每天能谈论这些,就觉得十分羡慕,以至于他这个新年过得蛮不是滋味。
大年初五,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叶晴月觉得无聊,便来李家串门,两厢一合计,决定拉上林成峰一起去杨府探望杨时雨,就当同学之间拜个年,也算情理之中。临走之前,李母还在为送些什么而焦虑,李父安慰道,杨家跟咱们比肯定啥也不缺,也就是个心意不必太过纠结,于是让李秋阳提上一些风干鱼和腊肉,还有一包自家采晒的土茶叶,吩咐道“就算不及大户人家的蓬莱仙芝,也算年下的一番心意”。
李、叶、林三人去杨家拜年,杨时雨一听门房通报说“小姐在学园的三位同学来访”,就跟奶奶说一定是组员们来了,便高高兴兴地跑出去迎。不一会儿,杨奶奶见孙女领进来三个少年,一个健壮挺拔、个子最高,面色是健康日晒的小麦色,笑起来十分明媚,让人如沐阳光;一个白皙消瘦,生得不算俊俏但气质温和,看起来年纪轻轻便一副学究气质,应是酷爱读书;另一个小姑娘与小雨年纪相仿,虽不及小雨姿容出色,却也是灵气可人,活泼开朗,让人心生亲近。
杨时雨逐一为祖母介绍:“奶奶,这位是李秋阳,同学们都他叫‘大阳’;这位是林成峰,林世家的,平时最是勤奋好学;这位是叶晴月,您可以叫她‘小月’。我们四人是一个学习小组的。”李、叶、林齐齐喊着“杨祖母新年好”,一面作揖恭贺,杨奶奶从怀里拿了三个新年红包,拉拉这个的手,又拍拍那个,觉得三个娃娃都十分喜欢,还连连说着同学们往后要多来串串门,杨家十分欢迎。
四人告别了祖母,便去雨润阁所在的小院里玩。十余日不见,杨时雨已然非常想念大家,除了林成峰平日较为内向少语,大阳和小月本来就是“话唠子”,几人一路叽叽喳喳就到了雨润阁。李秋阳见杨时雨没带他们去拜见杨家家主,便随口问了句你爹爹今日不在家吗,杨时雨说新年伊始岛内多有往来拜会的应酬,所以爹爹每天一早就出去了;李秋阳又问,那你不用跟着去吗,杨时雨便回说爹爹知我不爱这些,便不带我,除了关系最亲的柳、程、燕几家,别的也就都没去了,图个清闲。
雨润阁侧面厢房冬日做成了一个暖阁,四人便在里面喝茶吃果子。叶晴月边嗑瓜子边问:“小雨这几天在家都做些啥呢?”李秋阳还补了一句:“有没有复习术法什么的?”杨时雨和林成峰都投去一丝诧异的目光:“哟,大阳啥时候这般勤奋了,成峰没问我复没复习,倒是你来问我。”李秋阳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我这不是……防御术好难的,在家又没得练,好怕二阶结业过不了。”杨时雨道:“不会,我问了如风哥哥,二阶结业主要还是考主动术法,防御术只考最基础的,你一定行的。你们刚不是问我最近做啥了么,跟你们说,前阵子南山山顶落了点雪,你们可能都没发觉,我家住得近,那日便一早登上山顶看,朝霞映雪,美轮美奂,我当下便做了首曲子,吹给你们听听好不好?”
杨时雨掏出玉笛,仔细擦了擦,然后吹奏了起来。李秋阳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不甚了解,但看杨时雨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这登高、赏雪、作曲,于她是很快乐的事情,便也为她感到高兴。
总算熬到了开学,李秋阳早早便到了,先去寝宅放了行李,又去仙鹤池看了闪电和白灵,然后去教室里等着。柳莺莺今日为了新开学也早来准备,一进门发现李秋阳竟然是第一个到的,还微微露出了惊诧的神色,片刻后又欣慰地笑了笑,说:“早上好,李同学。”李秋阳道:“柳先生,早安。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柳莺莺在讲台上放下教学用具,抬头说,你问。
李秋阳略带紧张地问道:“二阶结业考试,会有人过不了吗?这些年来二阶有重修的吗?”
柳莺莺见他一改以往调皮捣蛋的性子,正经询问还略带一丝焦虑,便也认真回了一句:“有还是有的,只是比较少。我看是近朱者赤啊,以前跟着那玩世不恭的燕叶原,你并不像现在这般紧张学业,看来杨组长把你们带得挺不错。”
李秋阳认真地说:“我自知基础不好,但我不想拖我们小组的后腿。”
柳莺莺见他有些自卑,心中有一丝不忍,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说:“杨巽前辈四阶修炼的理论颠簸不破,千百年来实践中又不断修正,所以,低阶的术法不存在学不会的问题,只要勤学苦练均能掌握,这点你可以放心。”
李秋阳:“可是我看,同样是防御术,有人使得更好、有人使得一般,这又是为什么?”
柳莺莺:“每个人的资质和悟性不同,况且很多高阶术法是由低阶术法演变而成的,现在你看到的练得好的同学,可能是自己加了一些体悟进去,往高阶多修炼了一点点,比如你想说杨时雨是吗,我承认她的防御术确实已经有三阶的水平了。但是二阶结业考核的目标是不变的,这你也可以放心。打个比方,就像考试规定了只跑一百米就是一百分,有的人觉得自己跑得快、力气好,就跑了一百五十米,多出来的那五十米并不影响考试成绩。”
李秋阳想了想,点点头。
柳莺莺又说:“其实你不必因为自己是原住民,而觉得基础不如别人。你记得静虚堂挂着画像的杨海生前辈吗?他是原住民,他也是最好最伟大的御风者之一。你的出生并不决定你的成就,而是后天的努力、选择、机缘,这些最终成就了你。好了,也不说这些虚的,我相信你能通过二阶考试的。”
“谢谢你,柳先生。你是最好的老师了。”李秋阳虽然性格外向,却在言语上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努努力挤出了这么一句。他真的非常喜欢柳莺莺,也知道三阶开始柳莺莺就不再是他们的班主任了,心下竟然已经开始有些不舍。
柳莺莺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走开了。
转眼到了二阶结业考试的时候,安排了一个时辰的理论考核和两个随机的术法实践考核。
术法考核通过抽签决定每个人的顺序,提前二位前往教室外廊轮候,其他人可以在东厢内自行休息等候。杨时雨抽到第六,不前不后,所以她没有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背阴的廊下,靠着柱子坐着休息。李秋阳和叶晴月二人在不远处紧张地互相背诵术法要点。燕叶原的签位早,考完路过,一边安慰好友说考试不难,看他还是不安心,便也帮着李秋阳复习术法要点,还调侃自己这是马后炮、考完了还要抱佛脚。
到四号了,所以杨时雨过去轮候,开门的瞬间看到里面除了柳莺莺,还有另一位考官,程玄礼学长在帮着收拾现场和组织秩序。
“下一位,六号杨时雨。”程玄礼喊道。
杨时雨起身入内,顺手关上了教室的门。她抬头,看清了另一位考官是燕家的世伯、燕叶原的大伯父,也是高阶的导师燕希言。杨时雨看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下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才猛然想起燕家世伯是五岁那年组团来杨家“兴师问罪”的叔伯之一。想到这一份缘由,她就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心下却并不慌张,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于是恭敬作揖,不卑不亢地朗声说道:“燕先生日安,柳先生日安,二阶修习生杨时雨有礼。”
考核如常进行,杨时雨先在桌面上的八个木牌中随意翻了两个,一个是“厘定风级”,一个是“器物分离”,她心下还闪过一丝念头是如果李秋阳抽到这两个就不用在外头那般紧张了,微微一笑。柳莺莺开始做考核说明,程玄礼则动手拿辅助道具。
厘定风级,需对着教室内五米开外的绿植盆景施展术法,控制在三级摇枝到四级坠叶之间,不可超过五级。器物分离,程玄礼则拿出一个混装着红豆和绿豆的碗和两只空碗,要求修习生隔空分离两种豆子。杨时雨心想,这法子也是心思巧妙,均是学园内随手能拿到的辅助道具,却又能对施法的精度、准度都做到考核。
这术法对于杨时雨来说都很容易,所以她很快就考完了,结束时留意到地上有洒落的豆子、落叶和水,看起来同学们的考核也不是每个人都很顺利。她鞠了一躬正准备离开,却被燕希言叫住:“我还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杨时雨。”
记录中的柳莺莺手中一停,不自觉地回应到:“燕先生,术法考试并无此环节……”燕希言摆摆手道:“你不用打断我,这个并不影响她的成绩。”杨时雨大方地说:“先生请问。”
燕希言先问:“你是否在学园之外,向任何人、通过任何途径,修习过学园课程以外的术法?如果有,请诚实地演示给我看。”
杨时雨回复:“没有。”
燕希言又问:“那你说说,御风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不像刚才的那么具象,杨时雨便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略作思考。她的脑海中,先是浮现了仙鹤池旁柳如风曾说过的,天赋落在品行善良的人身上便能济世救人;也浮现了夜晚谈心时父亲曾说过的,天赋不等于选择,为善、为恶乃是个人的选择。
杨时雨轻轻握起了拳头,字字坚定地回答道:“我想御风术对我而言,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也是我应承担的责任。我想好好使用它,做造福苍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