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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学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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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李母觉得自家儿子要么是吃错药了,要么是突然之间长大了。

    春选回来,李秋阳兴高采烈、欢天喜地,跟邻里街坊奔走相告,高兴了一整个下午,晚上却突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叹起气来。第二天一大早,李秋阳飞速吃了早饭,便跑去了公塾,弄得李家父母摸不着头脑。这孩子,平常不是睡懒觉迟到,就是上课打瞌睡,从来没对读书这么上心过,也不知是哪位菩萨突然点化了他?

    公塾,是蓬莱岛上众筹募捐,为岛民的孩子们设立的读书教化的学堂。世族、世家的孩子们都有家塾上,而原住民们也需要一所学校,所以上德堂就牵头,号召全岛共同募捐,世族世家们也大多出了一份力。公塾免费就读,岛上五六岁的孩子都可以来上,课程总共规划了五年,主要是识字启蒙、道德教化,也会教一些算术、农务、天文、地理,没有世族家塾课程中那么多的义理学问,而是重在经世致用。

    李秋阳到了年岁就被爸妈塞了进去,但他玩性特别大,浑浑噩噩的两年多也没学到啥。《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这些简单启蒙的倒还好,《大学》、《论语》没好好听就听不懂了,四舍五入等于白学。他小时候总觉得,孩子都爱玩,不可能只有自己爱玩,父亲跟他说世族家的孩子们知书达理他是不信的。但昨天见到杨家、柳家兄妹,还有后来也简单点头致意的几位名字也没记住的世家小孩,这气质确实是不一样。“大原,我还以为世家小孩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呢,这看起来有墨水的确实还是不一样呀。”

    “傻子,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再说我也不是不读书好吗,燕家家塾课程都在上午,我不也都是学完了才来找你玩?再说我记性好,经书义理不敢说,算术、商科这些技术活儿可是家塾里最好的。只要成绩好,没必要花那些苦功夫罢了,有的玩干嘛不玩呢?”燕叶原半认真半调侃地回道。

    李秋阳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差距。

    于是他从春选后第二天起,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天天早起上学,还自愿降了一级,把二年级的课程再好好补一补。离学园开园还有半年,虽说可能是人家已经跑了五百步、自己还在五十步,但李秋阳想着,但凡努力点、多跑个一百步,多多少少也能弥补一点差距吧,聊胜于无。

    世族家塾因大部分孩子都会去学园,所以前三年的课程安排得特别紧,春选过后,小部分并未志在修炼一道的孩子或者少数不适合修炼、春选没过的会接着留下来念,选上的大多会为开园做准备,念到夏天就毕业了。所以家塾的课程与公塾不同,且每个大世族的课程都有自己的特点。以杨家家塾为例,教学大纲排布是明显的“3+2”两段课程,经世应用类的会放在后面,学问教化类的压缩在前面。燕家因为世代经商,多有所得,故燕家家塾的商科是独一份的,别家也没有。

    从这点来说,李秋阳除了一大部分是自己偷懒的原因,也有一小部分跟教学大纲的差异相关。公塾将学问类浓缩的三年分散到五年,而且还去除了最“百无一用”的义理哲学,添加替换了更多的应用学科,比如《汜胜之书》、《齐民要术》这类,家塾并不会讲,但公塾会仔细教学。

    归根结底,李秋阳只是焦虑罢了。他头一次感受到同龄人之间的差距带来的巨大压力。

    杨家这边,春选结束的那天晚上,杨修主动来到雨润阁,一来他答应过,过了春选要送杨时雨一件礼物,也为此准备了好多天,二来想着女儿应该心存困惑,不知是否愿意袒露心扉,如果她愿意,就提供一个谈心的机会。“雨润阁”三个字,是杨时雨的母亲柳云知还在世的时候亲手提的,她的字,旖旎清秀、出尘脱世,跟她的人一样;阁名取自“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女儿的名字是她起的,这匾额也是她送给女儿的礼物,一点一滴皆是爱意。所以至今杨修每次看见,故园还在而斯人不在,心口还会隐隐作痛。

    “扣扣扣”,杨修敲了敲门。“请进。”屋内传来杨时雨清甜的嗓音,听起来今日女儿心情尚佳,还小声哼起了随心自创的歌谣。杨修想起选拔之时杨时雨的表情有一丝异样,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散场时跟同窗们的交流让她心情大好,也是好事。杨修双手拉开门扇,看见杨时雨在窗边,一边哼歌,一边就着窗外的鸟儿随手画着画。

    “是爹爹呀,快来看小雨的画。”杨时雨放下笔,一蹦一跳地跑来门口接他。

    “嗯,画得不错,形神俱佳,小雨的画技虽然不如乐感好,但这两年也进步了好多。”杨修夸奖道。

    “额……爹爹这话似不是真心夸奖,所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杨时雨撅起嘴,刨根问底。

    杨修乐了:“哈哈哈,都怪爹爹不会夸人。我只是觉得小雨的画很好,但你的音乐更好罢了。”

    “哼哼,原谅爹爹了。爹爹晚来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吗?爹爹答应过你,春选过了要送一件礼物,难道不想要了吗?”

    “啊啊啊,对!差点忘了这事!那必须要!爹爹常说言出必行,所以是什么礼物呢?小雨好期待!”

    杨修从怀内掏出一支短笛。这短笛小巧精致,长度大约只有成人一掌有余,比寻常竹笛短了一大半,携带更为便宜;材质为上好的白玉,却特意模仿竹笛做了凹凸的竹节,既精致巧妙、又可爱动人;尾部穿孔,配一根同样洁白流苏,点缀着一颗看起来有点年头的红珊瑚珠,已经微微包了浆。

    因太过喜爱,杨时雨一时竟失了言语。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反馈,杨修有点把握不准女儿的心思,便出口解释道:“这玉笛是爹爹自己磨的,为了便于携带特意做短了,孔位和音准都是在竹笛模型上试过、调过再凿的。这颗珊瑚珠,是你妈妈原先戴过的手串,后来……后来散了,我捡回来了几颗,这颗是最大最好的,也给你挂在上头,当作妈妈陪着你啦。”

    “哇”的一声,杨时雨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杨修一时间不知所措,赶紧将女儿拥入怀中,轻轻摸着少女的脑袋说道:“怎么好好的就哭了起来,我以为是高高兴兴的反应呢。乖,别哭啦,喜欢吗?”

    杨时雨平复了一会情绪,擦擦眼泪,认真地望着杨修说:“谢谢爹爹,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我太高兴啦,从未这么高兴过。”

    杨修总算如释重负,补充道:“真是吓我一跳。你平常爱哼哼歌,可以试试用玉笛吹出来;等开园后,马上有驯鹤的课程,希望到时候能派上用场。”杨时雨自是明白爹爹的深意,杨修平常随身携带一支玉箫,除了陶冶情操,更多的是用来跟他的仙鹤交流,所以在学园入学前送女儿一支玉笛,杨时雨自然明白是什么用意。

    这份礼物,包含了父亲亲手制作的爱意,又包含了母亲的遗物,还有对通过春选、即将入学园的恭贺和筹备,对杨时雨来说,真是三份爱的暴击。她的确是真情实感的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放在枕边睡觉。

    柳家那边也是一派和和美美,春选结束的晚上,一家四口总算一起吃了顿晚膳。柳如云太久没见爹爹和哥哥,絮絮叨叨讲着分别数日里自己和娘亲的现状。若在平时,柳湛多半会说句“食不言、寝不语”,今日高兴,也未太过顾忌规矩。不过离席前,还是提点了柳如云,家塾还是得好好上完,不得因为春选通过了就误了家塾的功课,还说“就算家塾先生不考,夏日结业时爹爹也会亲自考你”。但即便如此,柳如云还是难耐激动之情。

    毕竟,半年后,她就能和哥哥一样,成为学园正式的修习生了。她等着一天,都等了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