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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乙看着站在大帐篷外面嘶吼着命令的人，面色冷然。这个人的长相不是东方长相，必定就是袁铭所说安德罗波夫！不得不说，安德罗波夫应该算得上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么混乱的场面，他也能操/着日语，冷静的下达命令，可见其心志，也足以见得这人是有急智的。
听了安德罗波夫的话，还清醒着的日本人拿着自己的枪，赶忙往山上开去。
红娘子他们早就做了防卫准备，一行人躲挖出的战壕里，一些人躲在堆砌好的沙袋后，和剩下的日本人对战起来。砰砰砰的枪击声不绝于耳，燃烧着的帐篷照亮了山下的日本人的脸，虎头寨打出去的子弹几乎都没有白费。倒是在山上隐蔽处的他们，没几个人受伤。
舒乙被红娘子护在身后，仔细的看着那冷静的安德罗波夫，俄意志人。舒乙刚钦佩于这人的心志，就见他看到一边倒的场面开始后退，他一边吩咐别的人射击，一边又躲躲闪闪，竟是要逃？！
这怎么可以？她掺和进这件事里面，就是因为这个安德罗波夫，她答应了袁铭，要替他报仇！虽然知道了袁铭三人对自己恐怕没有那些兄弟情义，而他们所说的誓死追随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和给了他们那些憧憬。但是既然答应了袁铭，舒乙就觉得一定要做到，哪怕……哪怕只是为了她那付错了，却真正的友谊。
舒乙慢慢的往后退去，悄声的潜行从后面离开，到了红娘子他们放马的地方，随手取了一匹马，踩着镫子就骑了上去。她虽说不会骑马，但是也跟着舒起坐了几次，这两天也跟着红娘子坐了几次，这就和学自行车差不离，只要屁股坐稳了，总会稳当。
红娘子的马倒是认识舒乙，没吵没闹的，任由舒乙骑上它，拉着缰绳转着方向，快步奔离而去。
安德罗波夫闪闪躲躲，从大帐篷后面的小树丛里爬了出去，小心翼翼的爬离了虎头寨的人的视线，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只他两条腿，总是不如人四条腿跑得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舒乙就骑着马挡在了安德罗波夫的前面，马蹄收势不住，在原地不住的踏着步。
舒乙手里握着枪，居高临下的指着安德罗波夫，手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安德罗波夫眼睛一亮，笑得和煦，只是他一身狼狈样，那和煦的笑打了几个折，一口流利的民国话就说了出来，“这位好汉，我有很多钱，只要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他见舒乙穿着短打，料想舒乙是这个山里的土匪。
舒乙这两天确实是没带换洗衣物，穿的都是红娘子拿出来的衣服，都是干净利落的短打棉袄，穿起来活动得多。可是……放了安德罗波夫？怎么可能？可是……让她放人，她不想，让她杀人，她……却是不敢。她太怕了，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见舒乙不说话，安德罗波夫认为自己说动了舒乙，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往后挪动，急道：“好汉……”
“小心！”袁铭熟悉的声音传来，舒乙下意识的扣动手里的扳机，“砰！”“砰！”两声枪响，安德罗波夫胸前炸开了一朵鲜艳的话，红色渐渐蔓延开来，然后，睁大了眼，倒在了地上。
舒乙清醒的看到，安德罗波夫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勃朗宁手枪。在自己开枪的时候，骑着马赶来的袁铭也开了枪。
袁铭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穿着自己的新衣服的舒乙，喉咙哽了哽，“舒……”
舒乙手一松，从马上摔倒在地，好在野外的地上都是泥土和青草，没摔痛，红娘子的马儿也没有踩舒乙，只是在原地不停的动着。舒乙远远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德罗波夫，忽然觉得喉头腥甜。
她想到她曾发过的誓言，毕业的时候，在卫校，或者说是任何一个医科学院，不管毕业出来的是医生还是护士，都要发的誓言。
“我愿尽我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者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我要竭尽全力，采取我认为有利于病人的医疗措施，不能给病人带来痛苦与危害。我不把毒药给任何人，也决不授意别人使用它。我要清清白白地行医和生活。无论进入谁家，只是为了治病，不为所欲为，不接受贿赂，不……”
如今却像是个笑话，她杀了人，这是一条人命。
反胃、恶心、恐惧、失衡……
各种情绪在舒乙的脑海里翻搅扑腾，让她苦不堪言。她站起身来，胃里翻腾的慌，跌跌撞撞的走到一棵树旁，抱住了树，然后‘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杀人了……
她亲手杀人了……
真真实实的一个人的生命从她手中消失了。不，她不是再后悔，也不是在叹息，因为她知道，若是她自己晚了一步，或者说袁铭晚了一步，她就死了。若是她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运气再活下来。所以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只是这种结束了一条生命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特别特别的不舒服。
她抱着树，把今天早上到今晚吃的连带着胆汁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却还是觉得恶心反胃。
袁铭担忧的翻身下马，走到舒乙身边，“延喜……”
舒乙抬起头来，看着袁铭，失魂落魄的道：“我杀人了。”
袁铭浑身一震，忽觉心中疼痛难忍，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舒少爷，怕是从来没杀过人，或者说，可能连死人都没见过。如今却杀了人，想必他心中是不好受的，他曾听说过，在战场上杀了人，发疯的都有。
袁铭伸出手来，轻轻的拍打着舒乙的背，“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说他错了，将舒少爷当做舒少爷，可是，当初说着要帮助老百姓的舒乙，当初他们发着誓要誓死追随的舒乙，难道不值得他们追随吗？
袁铭跪倒在地，俯首喃喃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