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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的母亲叫贺翎,十七八年前是丹里出了名的小美人。
上大学时,许星的父亲许志舒是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杨萍萍不喜欢许志舒,直觉告诉她,如果贺翎和许志舒在一起,她早晚会被辜负。
但贺翎正处于热恋期,根本不听杨萍萍的话,执意和许志舒在一起。
大二,贺翎怀孕。
她不敢告诉杨萍萍,偷偷生下许星,还因此休学了一年。
也就是在她怀孕期间,刚刚进入大学的学妹柳荷疯了一样追求许志舒。
柳荷长得漂亮,还是个富二代,各种好东西都往许志舒身上砸。
那是贺翎给不了,也是许志舒拒绝不了的。
杨萍萍不知怎么知道了贺翎怀孕的事,直接去了燕城,去她的班上堵她。
看着她已经七八个月的肚子,气得差点没站稳。
小镇偏远,思想保守,有点什么闲言碎语不到半天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尤其是贺翎这种还在上学就和人乱搞怀孕的事,简直就是每家每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杨萍萍是知识分子,骨子里的傲气和强烈的自尊心让她丢不起这个脸,更受不得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当即狠狠扇了贺翎一巴掌,把她狗血淋头骂了一顿,和她绝母女关系,愤愤转身离去。
贺翎就像被扒光了丢在人群里,周围的同学对她指指点点。
而许志舒,正在和柳荷约会。
许星还未满周岁,贺翎无意间撞破许志舒的出轨现场,大受打击后提出分开。
许志舒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贺翎几乎崩溃,整宿整宿的失眠,母亲不要她,爱人抛弃她,每天陪着她的只有呱呱乱叫的许星。
她被折磨得快疯了,无数次尝试自杀,可每次都被许星唤醒。
从那段极度黑暗的日子里走出来后,贺翎给人当家教完成学业,后来开了一间小画室,维持母女俩的日常生活。
十七年,贺翎没回过家,但她一直告诉许星,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外婆。
一个月前,许星期末考试结束,贺翎去接她回家。
就在母女俩过马路时,有车子闯红灯,贺翎下意识将许星推开,自己被车撞倒。
等许星回过神来,贺翎已经躺在血泊中,她脑子一片空白,疯了似的爬到贺翎身边,抱住不停流血的贺翎。
贺翎的呼吸断断续续,她感觉自己要死了,感受到女儿在身边,她抬起头,温柔又专注地看着许星。
可视线一点点暗下去,她就快要看不清了,只剩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
许星握住贺翎的手,低下头去,声音哽咽慌乱:“……妈,你别睡,你再等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星星,”此刻,呼吸对于贺翎来说,不啻于酷刑,她的整个胸膛,头骨,双腿都在疼,说话几乎是气音。
嘈杂的环境中,许星紧紧贴着她的嘴:“我在……我在这儿,妈,妈妈,你别丢下我……”
贺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手动了动,许星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妈,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救护车,救护车马上来了……”
“星,星……对,对……”
贺翎说得越多,嘴巴里涌出的鲜血就越多,她的呼吸迟缓滞涩,眉心痛苦地拧起,却坚持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对,对不起……”
她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瞳孔逐渐涣散,彻底失去光彩。
被许星握住的手无力垂下,贺翎死在了盛夏夜,死在了许星的怀里。
许星愣了一瞬,突然用力抱紧贺翎了无生气的身体,绝望的,撕心裂肺地叫着贺翎,求着贺翎。
渐渐的嘶吼声,哭喊声越来越弱,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盛夏夜,贺翎死了,她成了哑巴。
见到许志舒她才知道,撞人的是柳荷,他的现任妻子。
昨天晚上,许星起夜去卫生间,路过许志舒书房的时候,看见门缝透出几许微光。
许志舒和人谈话:“配型结果出来了吗?”
一道陌生的男声回:“出来了,能匹配,没有排异反应。”
“能匹配?哈哈哈哈哈哈哈!”房间里安静两秒,突然响起许志舒激动的笑声,“能匹配!能匹配!”
“我们家薇薇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能和她心脏配型的居然是我那个便宜女儿?!”他几乎克制不住笑意,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天意,天意!我们薇薇的心脏总算找着了!”
“尽快安排手术!趁许星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心脏换给薇薇!”
半夜,别墅内只开了几盏小灯,幽暗的灯光映在走廊上,像是七月半通往鬼门的通道。
幽深,阴冷,冰凉刺骨。
许星站在门外,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滞,手脚都凉透了。
她用力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跌跌撞撞跑回卧室,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藏起来。
凌晨四点,趁着所有人都在熟睡,她从后门跑出许家大院。
清凉的夜风一吹,她站在空荡荡的街道,茫然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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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跪在杨萍萍面前,打字的手一直在抖,屏幕上湿哒哒的,刚擦干,不到一秒又有新的水珠。
她哭不出声,只是一直在吸气,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她颤抖着将手机递到小老太太面前,抬起哭肿的眼哀求地看着她。
杨萍萍透过老花眼镜看过去,屏幕上只有五个字:[外婆,救救我。]
五个字,字字泣血,小老太太痛苦地悲鸣一声,抱着许星,哭得不能自已:“我的翎翎啊,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呢?!”
她用20年养大的女儿,在外面吃了17年的苦,直到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立式风扇的扇叶一刻不定地转动,小小的水果店里,只有哀戚的哭声。
温峋靠在柜台上,从包里摸出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
低头,点火。
机匣“嚓”一声,橙黄色火苗窜起。
火光摇曳,带了点抖,好一会儿才把烟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用力吐出来,好似吐出堵在胸腔的郁结之气。
下垂的视线落在许星单薄瘦弱的后背,露出来的后脖颈上,骨刺明显。
眼尾小痣微动,一时间觉得喉咙发紧。
这么乖的姑娘,怎么有人舍得欺负她?
啧,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不仅凶,还耍流氓了。
温峋伸手挠了挠头,早知道就不凶了,明明在高铁上都看她哭过了。
要是别家姑娘就算了,偏偏是杨阿婆的孙女,还他妈住对面,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温峋把烟掐了,走到小老太太身边,弯腰扶起她:“阿婆,地上凉,先起来。这姑娘坐一天车了,先让她去洗洗。”
他转头看许星,刚好对上小姑娘红彤彤,泪汪汪的双眼。
哭这么一会儿,连鼻尖都红了。
温峋喉间发紧,心里发软,温热有力的大掌握着她瘦麻杆似的胳膊:“起来,别跪着了。”
却在握住她手臂的一瞬眉心微微蹙起,手心里的手臂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
温峋不合时宜地想,这么乖的姑娘,得养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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