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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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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完会,在楼里吃了午饭,准备下午坐处里的奥迪去机场,我回我的办公室小坐一会儿。没想到在那儿碰见了,他好像是在特地等我。

    我有点意外,他这个时候应该在机场才对。坐在我的椅子上,好像算准了我一定会回来办公室,他坐得规规矩矩的,看上去有些着急,额头渗出细汗。我笑,看来这孩子是有求于我。果不其然,他看见我进来,迅速站起身来,“苏处。”

    “你怎么回处里了,你应该在机场啊。”我装作随便问。

    “苏处,我有一个朋友旅行证件被偷。”他俯下身子小心地说,仔细看我的表情,很注意照顾我情绪。

    我立马说,“你朋友的旅行证件被偷?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重要的证件也会被偷?”我以为是和年龄相仿的青年人,所以立马过来人一般地进行教导。

    脸色难看地说,“是我朋友的公司的财务经理,和我朋友一起去加拿大参加星期四举办的商务会议。飞机票已经买好了,是在明天下午,他还需要去加拿大大使馆补办签证,所以时间很紧迫。”

    我算算时间,今天都星期二了,他是时间紧迫。早干嘛去了,心说。

    “所以你就把我给兜出去了?这属于乘职务之便!”我发现我手里不能有兵,要不然立马领导派头。看样子领导这活儿也是熟练工种。

    “我让他们自己去办,说最快也得三天,就赶不上会议了。他们平时工作日程安排得很紧。”跟在我背后,语气哀求,好像怕我不帮忙。

    夏日炎炎,外面的日头照进来,屋子里无限光亮。我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紧张的男孩儿,其实心里暗笑,这种事在这里是很常见的,并不为难。

    我故意略停了几分钟,开玩笑地抻了他一下,然后呼出一口气,一派领导作风地说,“让他现在带着照片,身份证件,公司派遣函或邀请函马上过来,我等着他,领着他去办加急。”

    “谢谢!”高兴地拿起手机开始通知他的朋友,也不避人,好像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似的,太坦荡了,真受不了。

    四十分钟后,接到电话,我和走出出入境大楼。楼门口停着一辆非常豪华的原装进口的黑色奔驰,别问我怎么看出来是原装的。我虽然知道的朋友开有公司,还是稍楞了一下。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大约三十五六,个子很高,身材很好,应该经常健身,长得也很好看,只是一对冷眉配一双审时度势的俊目,给人一种老道不太好打交道的感觉。他和不是一个类型,很单纯,很热情。他穿着一件深蓝色棉麻休闲上衣和一条黑色西裤,都是名牌,举手投足间,很潇洒,可以用风度翩翩形容。我猜想名牌一定就是他的职业装。

    “Ian,你亲自来了。”跑上前。

    “你好,我是苏江平。”我大方地伸出手。发现对方又是一个华裔。

    “原来是的直接领导。我是Ian,这是我公司的名片。”他立时笑容满面,冲我点头示意,并从胸口掏出一张名片。看来他和他关系不错,这么快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名片这个东西有时给人一种很暗器的感觉。我假装郑重地接过一张形状怪异边缘锋利的黑色薄纸片,没看,直接塞进兜里。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办理证件了吗?”他倒是很急,估计他平时挺忙的,不会经常替手下人办事。

    “我看一下你带的材料。”我说,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牛皮纸袋,站着对资料进行初审。

    “邀请函是英文的,这个不行,得翻译。”我摘出有问题的文件。

    “楼里的警察不是都会外语吗?”他反问我,一双直白的眼睛。

    我习惯性的忽略不相关的问题。

    “没有其他问题。翻译资料后我会亲自带着你办理加急,一会儿就可以拿到旅行证件。”我迅速看过一遍资料,还给他,并向他保证。

    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准备上车,一副全力抓紧时间的劲头。

    在他的长腿就要迈进豪华版奔驰的一刻,我拦住他示意,“翻译公司必须是指定的,位置就在旁边。”

    他立刻回过身,神色有些意外,我对他说,“我带你过去。”

    公安机关的三产,里面的老人都是警察的关系,多数都是亲属。刚毕业的时候出于练习翻译的目的,我曾经业余时间为这里做过点活儿,翻译公司经理给我的酬劳很高,高出实际工作付出。我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像我这样的警察拿多了,人家坐班翻译自然就少拿了。我知道在那个翻译公司,没有关系的翻译如果想挣钱,就是没日没夜地干也挣不多。谁让你没有关系,或者谁让你关系不硬,不愿意干,不愿意干走人。排挤外人一致对外的同时,她们自己人内斗的也很厉害。不过她们对警察对编制里的人却很好,极为攀炎附势阿谀奉承,最会拍马屁了,经常请吃饭贿赂感情,又努力给干警帮忙拉关系。这是一个很讲关系的地方,我内心不大认同,所以一般不和她们来往。

    “麻烦你一件事。”走到门口,我停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

    “什么事?”Ian立即问,虽然脸色有些茫然,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你的邀请函的翻译价格应该是一百元,请你一定如数支付。”我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

    “你觉得我会贪这个小便宜?”他扬起一条眉毛,作为警察我觉得他表情欠抽。

    不是你会不付钱,而是她们看着我的面子有可能不收你的钱。我没有说话,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好吧,不想受贿赂廉洁奉公的好警察。”他的确着急,语气敷衍地对我说,手简直就要伸过来推我。

    面对Ian我内心突生一丝厌感,我故作稳重地走进小院,带领他和径直走到翻译前台,我递过邀请函,对前台说,“立等可取。”然后给Ian一个眼色,他立刻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反应非常之快速。

    “原来是苏处光临啊。”杜静眨巴着眼睛,一直从前台后面观望着我们一行人,一副察言观色的样儿。不知怎么,我一下子就累了,觉得自己平日里的付出没有一点价值。

    “杜经理。”我公事公办地点点头。

    “这钱收吗?”杜静手底下的人看了看我们,对杜静小声说。

    杜静毕竟认识我十年了,知道我的为人,看了看我,说,“收了吧。”

    “欢迎苏处视察工作。”接着她迅速递过来三杯水。我最近的动态她也了如指掌,我无可奈何地微笑。

    “你们不属于我管辖范围,轮不到我来视察你们的工作。”我直言不讳,言语大方,好像开玩笑,但是我并没有开玩笑。

    杜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但还是极为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等候。我将双腿叠起,安静地等待,Ian则看上去仍然着急,我眼角看见正坦然地打量着这个公安的三产单位,依然没有眼力价,我心里如是说。

    一会儿工夫一个我不认识的坐班的小姑娘翻译好了邀请函送过来。杜静亲自盖了翻译公章。

    我也不耽误,立马带着nt回到大厅里办理护照加急,我的亲自出面确实提高了干警和辅警的工作效率,二十分钟后,Ian就拿到了他同事的护照,他表示会让他的同事立即去加拿大大使馆办理签证补发。

    “谢谢你。”他和我握了下手,准备告别。

    上车前他想起什么,对我说,“噢,对了,我公司这周日有酒会,欢迎你参加。”满面春风,事情顺利办成他心情愉快。

    我想起之前的邀请,问他,“邀请过我周末参加一个酒会,不知道是不是一回事?”

    “他邀请了?看样子你是他的舞伴。很好。”他不说废话,立马坐进豪华奔驰把车开走了。

    “你朋友真拽。”我看着钻进车流里的奔驰尾影,不由得对身边的说。

    努力为他朋友解释,“他头一次见陌生人就是这样,熟了以后就好了。”

    我从兜里拿出那个人给的名片,PK国际总裁。这是什么公司?名字这么奇葩?“都总裁了,这种事派秘书就可以了嘛。”我溜了眼他的职位。

    “他可能是想看看我的工作环境。”又解释。

    估计还得给我打分。去他的。

    一天的工作安排就这样被打乱了。剩下的时间我做起了我深恶痛疾的一件事,就是喝茶看报纸。别说,报纸还真是挺有内容的,昨天口岸发生的事上了头条,我制服劫持者的照片也光荣地模糊上报,可惜文章的名字太过死板,应该写成,劫持者手拿利刃砍伤人质,女警察临危不乱打落尖刀。然后来它个十几二十回。我一边看一边喝茶水,跟老同志似的。

    过了一会儿,我想起,这小子在干嘛?

    我回头一看,他正低头打游戏,榜样不好当啊,稍不留神自己没做到的地方就被复制过去,怪不得大头一个人一间屋子,进屋都得敲门,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呢。我心里发出深深感叹。

    临下班接到小龙的电话,“给你接点活儿?”

    “什么活儿,不是你又惹出什么事来了吧?”我挤兑他。

    “文老师病了,外国人监狱那边缺翻译。”

    “你给我揽活儿呢,还是给找事呀,可不是编制里的人,小心大头批评你。”我立马察出了话外音。

    “你跟着去,听不出来的时候让提个醒,这小子不是最听你的话吗?”小龙跟我叽歪。

    “不行啊,我说不行。”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心里升腾起无名火。把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毕竟现在是跟着我干啊,小龙明显是目中无我。

    大头走进我的房间。大头平日不怒自威,我平时对他除了尊敬,还有害怕。

    我埋头看我的报纸,没抬头,心里正气。我这屋永远大敞着门,大家随便出出进进。大头平时不来我这屋,所以我没有想到他大驾光临。

    大头使劲咳了一下,我才放下报纸抬起头。

    “领导好!”我赶紧站起身来。

    “今天没去机场啊?”我心里奇怪刘处今天今天怎么这么亲民,竟然跟我随便唠嗑。

    “这边有点事需要处理。”我含糊带过,没提托我办的事,领导面前多一件事还是不如少一件事吧。

    “小龙给你打电话了吧,监狱那边缺人手,文老师躺在病床上,小燕培训回不来。咱们的原则是有需要互相支援。你去一趟吧,带上。”刘处笑。

    “头,这样好吗,人家是交流学习来了,咱们这么使唤人家。”我对着头皱眉头,心里不乐意,脸上挂不住。

    “你这话就错了,经验和学习都是从工作中获得的,我看让他什么都接触点好。”刘处转向,直接忽略我,笑问,“你同意吗,?”

    “我同意。”迅速回答,脸上还有笑。

    真受不了,我们两个一个直肠子一个缺心眼。,我这给你挡事呢,你就那么爱被人使唤啊。你这不是让人使腕了吗,你傻啊。

    没办法。刘处满意地踱出办公室,我沮丧地坐下,手扶额头。想安慰我,我白了他一眼。有句话没跟他说,,出去别跟人说你是我教出来的。

    下班我又去医院给罗小军念福尔摩斯去了,他每天躺在病床上,也不运动,肌肉萎缩得很快,打进去的流食也像是没怎么吸收。几年前我听说了按摩有助于植物人康复的消息,请了一位按摩师傅,每天固定时间为罗小军放松一下身体,还是有效果的,只是他看上去仍然形容枯槁。看着他我就胸闷,原来身强体壮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

    每次从他那里回来我都是黯然神伤的。

    第二天一早坐着单位的奥迪去了位于河北郊区的外国人监狱。车开得绕来绕去的,我不晕车的人都头晕了。我不经常去监狱,不过去一次你就知道了,连外国人监狱都大得人印象深刻。维护社会治安是庞大的系统工程。也许你没去过监狱,好吧,跟你简单介绍一下,外国人监狱是新建设的,设备先进。

    事先了解到今天尼日利亚驻华总领事来监狱亲自接见在华作案被抓的罪犯。以为只有一两个罪犯,结果成了全体罪犯的见面会。我一看就没好气。不事先通知,一点资料不给,二十多个犯人,怎么翻译,我估计把他们的名字说一遍我都难以适应。倒是神色平静。

    我跟他说,“一会儿我翻译,我翻错的你当场纠正,如果我漏翻你立刻补充。”主动揽了。心想,人家是国际友人,不能这么使唤他。

    非洲人说英语大舌头,语法错误百出,这个人没说完那个人就开始说,还有互相指责的,也有告状的。我觉得有必要维护秩序,主动站起来担当起主持人的角色,时而说话厉声,时而振动手臂。一场见面会,你说,我说,他也说,场面跟吵架似的。

    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例如鞋子小了破了不给发新鞋子,几个人打架的来龙去脉,还有个人的私事例如家人的电话里说给他的信里夹着钱但是他只收到信没收到钱问钱哪儿去了。等等等等。一个字,乱。

    果然谈话里面充满了发音古怪的名字,我一边翻译一边皱眉头,不干这活儿很久了。

    领事很有意思,他的开场白是,“我们的生活总是充满艰辛,我来到北京住在北京,已经在这里出了两次车祸了,我现在还没有康复。”我们大家的确是坐好看着他拄着拐进来的。

    “我知道你们的艰难,远离我们的国家,在这里改造,很艰难。我理解你们,我的兄弟,我们是一家人。”

    我很崩溃。

    听完罪犯的讲话,领事继续表示对自己国民的支持,不停地表达人生都是坎坷路,我理解支持你们,我的兄弟们,咱们一家人。

    送走领事,把犯人带进监狱,监狱负责人向我和表示感谢。他看我一眼忽然红了脸,扭捏地说道,“这里很少出现这么漂亮的女警官,请问你结婚了没有?”

    我没想到他说这个,一下红了脸。“还没有。”

    “我们这边的未婚干警有很多啊,尽可以挑选。”他立马热情起来。

    “饶了我吧,别跟我来这种玩笑。”他们不知道我的情况。

    对方似乎仍然有千言万语,终于我板起脸,速冻成一座冰山,冷却了对方如火的热情。

    回去的路上,对我说“原来你外语这么好,还瞒着别人。”气鼓鼓的,好像只瞒了他一个人似的。他在我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少年。

    “我不是有意隐瞒,在这边太显山露水了是给自己找事,我已经够忙的了。”我跟他介绍我的情况。出入境谁不是外语出身,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还不是不想你受累,我才亲自出面。的孩子气让我感到心里有些不快。我是觉得让你干不合适才亲自上场的啊,你以为我专职翻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