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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6日,雨。
“我和我的学生们靠着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掘,终于打开了地下隧道。”
“这里近乎拥有着一个世界的文明,走到如今的地步,不管现在的情况如何,也不管未来怎样,我和我的学生们可以死而无憾了。”
“可是,采庸和孩子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死去。”
“学生们有些不对劲,但是我却越来越清醒,我觉得这个世界不禁只是磁场的问题,或许有其他别的存在在影响我们,这是我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问采庸,采庸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鬼都是科学暂时还没法解释的东西,科学是人类的勇气。”
“采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吾妻。”
“今晚,我也要依偎孩子身边睡觉,这样能让我安心。”
——
4月19日,雨。
“要想在这个地下宫殿活下去,十分的不容易,但是我能所筹备的好的食物几乎全部给采庸了,她和孩子都非常好。”
“筹备食物非常不易,只能在晚上,否则就会被别人抢了去。”
“虽然他们都是我的学生,但是没办法,我的孩子必须活下去,对不起,这是作为父亲的执着。”
“所幸,大家都还在,二十九个人的团队,同心协力,我们一定都能出去。”
——
4月27日,雨。
“从我们下来到现在,每天都在下雨,食物发霉,但是采庸心情很好,她好像胖了一圈,显得更可爱了。”
“我和她讨论了一天孩子的名字,但是还是没头绪。”
“晚上我们五个人围坐在篝火边上,不知为何这里的黑暗仿佛能够吞噬光一般,即使是我们把骨头衣物这些东西都拿来燃烧,可是火总是亮不起来,只能照亮眼前圆圆的一小块。”
“采庸教大家背靠背,不要背对着黑暗,大家都说好,于是我们五个人两两的背靠背相互依偎。”
“采庸一边鼓励我,一边鼓励大家。”
“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很尊敬她,把她当做天使一般,我很高兴,但也有些难过。”
“采庸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
——
4月30日,雨。
“我们成功渡过了一个夜晚,但是邵依雯快不行了,她一直碎碎念着,昨天晚上她陪祂背靠背睡了一晚上,她被吃掉了。”
“祂是谁?”
“我很疑惑,但是依雯左臂连带整个后背都被那些东西咬断了,内脏从缺口里流淌出来,肠子掉在了地上,她的后背像是马蜂窝一样的全是血窟窿,密密麻麻的露出脓虫一样的血。”
“但是赶路是不能停的,我们还要继续赶路,找到出口。”
“许翔冬也变的很奇怪,不停说自己找到了重要的文献,在笔记本胡乱画着什么符号,还说这里是精灵王国的文字。”
“我的另一个学生段学敏不同意他的看法,他甚至还想动手打段学敏。”
“他彻底疯了,已经也不知道怎么的,双眼突然瞎掉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说什么‘祂’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继续把他带着,可能会对采庸还有孩子,以及学敏有危险。”
“我们说服他留下来照顾邵依雯,然后偷偷把他甩掉了,虽然这样非常不义,但是如果继续坚持这点小义,只会毁掉更多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我和采庸,还有我的学生段学敏。”
——
4月27日,雨。
“还是雨,就没停过,我们三个人依然没有找到出口,说实在的,有点绝望。”
“但是我不能在采庸和孩子的面前表现出来,我和学敏开玩笑,问她还有没有食物,她害怕的哭泣。”
“还说什么不要吃她,不要吃她。”
“我怎么会吃她呢,傻孩子,很会开玩笑,采庸被逗笑了,采庸一笑我就觉得很有希望。”
“我把手放在采庸的肚子上,孩子在踢我,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护他,让他活下去。”
“我爱祂。”
——
4月28日,雨。
学敏不见了。
——
4月29日,雨。
“只剩下我和采庸了,我的小腿上被啃掉了一块肉,但是我却根本感觉不到痛。”
“我整日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采庸说我是长期幽闭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这些雨水很黏和腥,长期喝这些雨水,真的让我想吐。”
“但是采庸还好,一点也看不出不适的地方,她的肚子大的不行了。”
“她要生了,双手双脚都很开始水肿,走路很不方便。”
“我和采庸默默给孩子写了好多名字,但是还没决定好,我希望能有一个女儿,但是采庸想要儿子。”
“如果是女儿一定很像采庸。”
“我想了十几个名字,但是采庸只说了一个男孩的名字,我不是很喜欢,但是只要她开心。”
(十几个名字罗列在下面)
“我和采庸一直向着某个目的地赶去,很奇怪,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呢?”
——
5月1日,雨。
“我腿上的肉少了好多,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骨头了,我没法再走路了,只能在地上爬了。”
“我爬的浑身是泥,但是采庸不嫌弃我,吻我,拖着我走。”
——
林介面无表情的翻开下一页,但是空白的横线格子让他从笔记本中唤醒。
没了吗……林介继续往下翻,然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近乎被血污全部染红的纸张,林介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摸,能够感觉到笔尖的压痕。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本对着燃油灯,透过火光,红色的潦草到了极致的笔痕映入他的眼睛。
——
“我们到了,我们到了,我和采庸终于到了。”
“可是,这里,这里就是地狱吗?“
“满天的盖地的腐肉构筑出一间巨大的宫殿,各种古怪的生物包括人类的残肢断体覆盖在眼前,我们脚踩上去能够听见血肉的声音。”
“无数的双黑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宫殿,在我们踏入的一瞬间紧紧盯着我们。”
“小小的触手如同婴儿的手腕一般的又好似蠕动的蛆虫,漫无目的甩动中。”
“一颗巨大的状如婴儿一般的肉块,连接着无数蛛丝一般的血肉管道,盛放在一团透明发黄的液体水泡里。”
“是恶魔……恶魔!我拉着采庸飞快的跑着,但是这些内脏和血肉构筑的甬道像是永远跑不完一样。”
“整个世界漫天遍地全是红色,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被献祭的人类,他们四肢五官随意交错着,扭曲变形,仿佛一个个无永无止境的旋涡。”
“他们还在不停的讲话,喊我的名字,是活的,浑身是脚的人再追我们,只有一张人皮的人也在追我们,还有的人扭曲成条状,五官扭曲……他们包围着我们。”
“还有死去的老陈,和我所有的学生们,他们身上都破破烂烂的……”
“我们不能停,否则也会变成他们。”
“但是采庸摔倒了,她要生了。”
“我给她接生,孩子怎么也出不来,怎么也出不来!我好没用,孩子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要让妈妈这么痛……”
“采庸好痛,我的心也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
“我浑身都是血,采庸也是。”
“我终于找到了,孩子出来了,他血肉模糊,哭个不停,但他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和采庸也不像。”
“……他好像那个泡在黄色透明水泡里面的婴儿。”
“但这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我找不到采庸了,但是我要带着孩子离开,这是我身为父亲的天命。”
“和采庸猜的一样,是个男孩,取名作林介。媒介的介。”
——
笔记彻底结束了,林介靠在柜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盯着自己的影子。
在这空无一人的书店里,林介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莫恩还没来的时候,回到了三年前刚踏进书店的时候,又或者是……更久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