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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坐在沙发里,舒服的翘起腿,慢慢的点燃一支香烟,“当年我与恩师茂宸公对阵于巨流河,胜而不喜,只因我知道,在父亲和恩师之间,我必须做出选择。最后,我拼尽全力,也未能保住恩师伉俪性命,还为此担下了弑师的罪名。”
雍澈忽的想起郭心阳只因“誓师”与“弑师”两词同音,便从不参加誓师大会,不由得又去印证自己先前的大胆猜想。
“现在我有几位长辈,打小看着我长大,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敢冒犯他们。可是…”少帅将香烟在烟灰缸里狠狠的按灭,“可是他们已有意里通外敌,于我新生的东北军不利,于我大东北不利,于国家民族不利。心阳,你若是我,便要怎地?!”
郭心阳淡淡道:“旁的暂且不论,单是不服帅令一条,他们便已然该死。”
雍澈惊愕道:“心阳你…”
“好!”少帅重重的拍了下沙发扶手,起身笑道:“既然心阳老弟如此说了,我也不掖着藏着,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已安排下去了。只是…”
“只是少帅欲假我二人之手,除去心腹大患?”郭心阳冷道。
他话没落地,雍澈便不由一惊,待看到少帅静如湖水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般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才知道郭心阳所言非虚。
雍澈颤声道:“少帅,我虽练了几手功夫,可归根到底是读书人,是郎中,是大夫,害人性命的事,我不会做。”
少帅哦了一声,淡然笑道:“听说燕怡堂笃信佛法,子澄,你应该知道,惩恶有时就是扬善,今日我们若不除他,他日烽烟一起,受罪的便是百姓。况且,我并没想过要让你们动手,只是让二位老弟过去稳住他们,待到他们大意,我们便好动手。”
郭心阳冷道:“为啥要找我和子澄?”
少帅默默的起身,脚下钉了掌的马靴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他举目向南远眺,眼中是决绝掺杂着伤感,“因为,今天来的二人中,有一位曾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
郭心阳冷笑一声,“果然是他!”
雍澈疑道:“难道是杨大人?”
不待少帅答话,书房的大门忽被人叩响,少帅应声后,推门进来的是一名帅府侍从官,只听他恭声道:“报告总司令,杨总长和常省长已经请到,正在老虎厅等候!另外…”那侍从说着,看了郭雍二人一眼。
“但说无妨!”少帅朗声道。
“二位长官的随员警卫,都已由谭营长安排在侍从室休息,无一人漏网。”
雍澈听到这里,背脊不禁发凉。心道杨玉廷本欲招纳自己和郭心阳潜于帅府,怎料少帅早对他的举动了若指掌,否则怎会知晓三人曾经密晤?
他又忽地想起那夜在杨府书房中看到的八字谶言——杂乱无章,扬长而去。扬,杨玉廷总长。长,莫不是刚刚听那侍从官说到的常省长?
少帅在书房内往来踱步了几个来回,终于低声向侍从官道:“你先出去吧,在门口候着。对了,着人给二位长官看壶好茶,说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待那侍从官出门后,郭心阳向少帅冷笑道:“少帅大人,现在万事俱备,杨常二人已如俎上之肉、瓮中之鳖,只要您一声号令,他们只有束手伏诛,看来此间已无需我二人了。”
少帅看了他一眼,无力道:“他二人皆有配枪,我不想节外生枝,还请二位老弟代劳,帮我把他们的枪下了。”
郭心阳心中雪亮,几日之前见了杨玉廷,到底惹了少帅起疑,此时前去缴枪,说不得便是去纳投名状。他心中一阵纠结,想到大业未克,万不可失了少帅的信任,终于心下一横,猛然起身,向雍澈慨然道:“子澄,敢陪我走一遭吗?”
雍澈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决绝,“我怎能让你只身犯险!”
少帅看着二人走出自己的书房,默默的点了一支烟,香烟在口鼻中吐纳,掩住了他的一声叹息。
老虎厅,帅府会客的最高礼遇之所。厅内温暖,窗子上的冰层便格外的厚实,屋内看不见屋外,屋外自也瞧不着屋内。
杨玉廷总长和常怀英省长这两位东北响当当的人物正在厅内叙话,二人身后的老虎标本也依旧威猛如昔。厅门被推开,二人下意识的抬了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两个少年,一个长身玉立,黑面缁衫,一个满面儒雅,白袍素袄。
不待常怀英发问,杨玉廷已然起身,“原来二位贤侄也在,来来来,一起坐下说话。”
杨玉廷为三人相互引荐,之间看见雍澈神色异常,郭心阳也是满脸冷峻,自己虽是满腹狐疑,却仍平和问道:“二位贤侄到此,想必也是受少帅之邀吧?”
郭心阳不去看他,低头冷道:“杨大伯,你和常省长带来的侍从都已被帅府警卫控制住了。”
杨常二人听了大骇,常怀英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少帅的意思还是怎么地?我和凌阁何罪之有?凭什么扣我们的随员?”
杨玉廷处乱不惊,默默的止住常怀英的话头,“二位贤侄,此时你们还能涉险过来跟我说这话,老夫已很是感激。说吧,小六子想怎么样?他敢怎么样?”
“杨大伯。”郭心阳忽的抬头望向杨玉廷,目光冷峻而无情,“时至今日我仍叫你一声杨大伯。要知道,以我的手段,现在杀你不难,而且我也有绝对充分的理由亲自动手,送你上路。”
杨玉廷喟叹一声,“是啊,老帅已逝,你再结果了我,这仇便报了一多半了。”
郭心阳冷道:“杨大伯智谋过人,果然已经猜到了。不过请你放心,剩下的一半大仇,我不日也会去报!”
常怀英惊愕的看着二人,只见郭心阳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果敢坚毅,而命悬一线的杨玉廷却是出奇的平静。
杨玉廷微微笑道:“郭贤侄,到了这节骨眼儿,我也没啥可说的了,杨某还有什么能帮到你?”
郭心阳倏地起身,一揖倒地,郑重道:“杨大伯,你的气度胆识,小侄佩服已极,先父能有您做对手,实是他老人家毕生之幸!小侄这会儿只有一件事要麻烦二位。”
“说吧!”
“请二位借佩枪一用!”
郭心阳话未落地,常怀英的配枪已然在手,不得不说,他虽转任文职多年,可拔枪的速度未曾减慢。
枪在手,尚不及抬起,也再不能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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