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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澈提了行囊跟着修篁下车,忽的想起一事,随即问道:“东筠兄,你虽已是二年级,可总该也有些东西要带吧,怎么空手回学校?”
修篁边下车边笑道:“那两个活土匪昨天非拉着我提前回来了一趟!”
雍澈随他下车,疑惑道:“今儿才报到,他俩有事便先回来,拉你作甚?”
修篁苦笑道:“也怪我自己心志不坚,才中了他俩的道。他们骗我说东大招了女学生,我们冯校长听了不服,也招了几十个女生。她们住宿多有不便,比男生早一天报到。那二位说先到先得,非拉着我昨天抢先一步过来挑挑!这鬼主意,我猜啊,没跑儿,准是心阳那小子出的!”
雍澈听了笑道:“没成想东筠兄也是个解风情的人!”
修篁窘道:“看个新鲜,看个新鲜!”
雍澈见一向从容儒雅的修篁也有害羞的时候,不禁莞尔道:“东筠兄,你就这么被他俩忽悠了?”
修篁叹道:“早来便早来,本也没什么。好在女学生是实实在在招了的,只不过是今天跟你们一齐报到。”
雍澈不解道:“这,这男女同校,多有不便,虽说关内有之,可,可在咱们奉天…”
修篁笑道:“没想到咱们雍大夫还挺封建!这都民国多少年了,你脑子里怎么还是那些个老思想!”
雍澈再不言语,跟着修篁从车站向西走去,但见周围偶有几个拉人力车的车夫,再就是和自己装束打扮差不多的学生,想来也都是冯大的同门师兄弟,却始终未见女学生。除此之外,四周尽是田地,哪还有人?
雍澈不禁向修篁问道:“这什么地界?我看十里之内都没什么去处啊。”
修篁笑答:“此地唤作汪家河子,本就是乡下,你还找什么去处?哦,对了,去年冬天大梅子馋酒,我们四个翻墙出来,寻了户老乡家买酒买肉。嗬!那顿酒喝的才叫痛快!这堡子里的老乡也都热情实在!”
雍澈奇道:“你们四个,还有一人是谁?”
修篁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我说四个?不不,是三个人。”
雍澈听了并不多想,仍与他边走边聊,路上又遇到不少冯大同门。
冯庸大学草创一年,穿着校服的学生自然和修篁一样是二年级,见了修篁都亲亲热热的打个招呼,看见雍澈没穿校服,知道定是新生,也都点头问候。
雍澈向修篁感慨道:“东筠兄,原来你人缘这么好,这道上遇见的学长,我就没见着不和你打招呼的!”
修篁苦笑道:“呵呵,见了我装没看着的大有人在,只不过都不是坐公共汽车来的。”
雍澈不解道:“不坐车来,还能走着来?”
修篁摇头道:“要不坐人力车,要不就是坐家里的小车。”
雍澈听了这话顿时语塞。又走几步,雍澈发觉但凡新生见了修篁校服领章上二年级的标识都躬身行礼,这才想起自己一路上见了那么多学长,却没一次主动去打招呼,实在是大大的失礼,想来也是和修篁等人相处日久,以致今日见了旁的师兄才忘了礼数。
终于到了冯庸大学。雍澈放下手中的行囊,抬望眼看那高耸的西式校门,恍然如梦。校门上遒劲的大字手书“冯庸大学”四个金字,门内依稀可见楼宇乔木,和他梦中的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修篁推了推他,笑道:“怎么,和你想的不一样?”
雍澈目不斜视的道:“你们为啥不先带我来一趟?”
修篁道:“正餐就是要到饭口才能吃的,走吧!”
二人入了校门,雍澈惊奇的发现,校门口赫然有学生戎装站岗。
那哨卫学生似乎识得修篁,见他引着雍澈进来,含笑点头,却不言语,修篁回以一笑,侧头对雍澈低声道:“子澄,咱们冯大学生轮流值勤,有站岗的,有巡逻的,等你们军训结束便会排上。对了,跟你说两件事,头一个,我今天便送你到这,那些下了车的对头们见我送你怕会多生揣测,心阳和万里也都是这个意思。”
雍澈道:“这个自然,东筠兄今天送我到这里已是恩情,咱们这便别过,待我报了到再去找你们。”
修篁摇了摇头,“不,我们的意思是,这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个中缘由我不细说,日后你便明白。”
雍澈虽心中纳闷,仍应允道:“那就依着兄长们的意思。”说着接过修篁手中的箱子,“对了,还有一个是啥事?”
修篁笑道:“那就是闲话了,我见你平日里喜欢穿长衫,这本没什么,只是我们冯校长出身行伍,治校如同治军,你这一身在学校里扎眼,以后就只在家穿吧!”
雍澈暗道不好,自己本合计是本地人,周末没事还能回家,外衣除了身上这套,便只带了一套灰白色中山装和一件短褂。除了那中山装勉强可以,剩下的衣服似乎都不太合适。
修篁见他面露难色,便笑道:“我俩身量相若,要是没衣服到我那拿去!若仍不可心,校办商店里也卖非制式的衣服,都带校徽,就是给学生平日穿的,卖的也不算贵。估计到时带你们的大二学生都会引着你们去的。”修篁说完别了雍澈,自去找同届二年级的朋友相叙。
雍澈望着修篁渐行渐远,忽有种莫名的无助之感,微微一愣,已有二年级的学生过来相问,引他过去报到。
雍澈将报到薄上翻至医学院那页,找到自己的名字,在后面写上“雍澈”二字,刚抬头谢过报到处的师兄,忽闻到一阵淡香飘来。侧目一看,见是一妙龄少女立于身侧,身着淡蓝衣裙,虽款式朴素,亦难掩其婀娜。
那少女本在看报到薄,似乎发觉有人瞧她,转头一看,便和雍澈四目相对。雍澈羞得大窘,微一点头,已是满脸通红。那少女却毫无扭捏,微绽笑靥,签完名后在一女教工引下便到后头楼里等着旁人聚齐一起去宿舍。
待其进了楼雍澈才敢抬起头,只觉这少女虽不及洛英华绝世之姿,却另有一番柔美生动,自己未曾见识过,更觉着这少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真切。
他壮着胆子斜眼瞄了一眼她刚刚签下的名字,只见教育学院西语系那页上,娟秀小楷写着的“连闻歌”三字笔墨未干,字迹略有伸展,又微微****。
好熟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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