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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澈连忙下马,向郎元钧紧张道:“师兄,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你速速上车,别因为旁的误了归程,等你发了车我再走!”
郎元钧匆匆别了雍澈,挤进人潮。雍澈直等到听见郎元钧所乘火车汽笛声响,渐渐驶离车站,这才牵马向外走。
未行几步,又听见后面一阵嘈杂,一人在身后喝道:“牵马那小子,给我站住!”
雍澈站住脚回身瞧去,只见五六个官兵匆忙跑过来,衣衫不整,满身尽是尘土。不待雍澈答话,当先一个官兵就道:“俺们是卫队旅的,借你的两匹马用用,回头上我们那取去!”说着便伸手来夺缰绳。
雍澈正不知如何是好,只怕借马与他们却要不回来,不借又怕惹不起官兵。正自犯难,一辆军用挎斗摩托车停在身旁,挎斗里坐着一人,正是鲁征超。
他瞧见雍澈也是一愣,随即喜道:“你小子在这正好!快上车!马借给他们,都是我的人,回头让他们给你送回去!”
雍澈不敢违拗,将缰绳交给官兵,斜跨上摩托,坐在骑车人身后。骑摩托的官兵不住鸣笛,风驰电掣的驶向车站的特殊通道。雍澈头发被吹的蓬乱,见鲁征超也一手扶着把手,一手压着帽子,嘴唇紧绷,眉头紧锁,满脸忧色。
雍澈不禁问道:“鲁长官,这是咋回事啊?”
鲁征超也不瞧他,仍是目视前方,故作镇定,“雍澈,我们有些弟兄今天自关内回来,有一列运兵车方才出了点事故,不少弟兄受了伤。我奉命前来接站,见了这场面怕是有人等不及送医院救治,这就要去接大夫。正巧碰着你在,先让手底下人去接,把你先送进去。车站也有大夫和药品,我怕他们手艺不成,一会儿你先可伤重的治。记住,别听别问,今天看见了什么一句也不能说出去,让你干嘛你干嘛!能行不?”
雍澈听了鲁征超的话,惊得张大了嘴,“鲁长官,这事干系太大,我还没出徒,要出了啥差头…”
鲁征超斥道:“少废话!老爷们儿这时候不上啥时候上!你就医他们,医活了算你的,医死了我担着!”
雍澈再不敢说话,摩托进了月台,一个急刹车,他没有准备,一头撞在了骑车人背上。放眼望去,停车处早已远离出站口,一列火车被成百上千个官兵团团围住。两辆轿车、三辆卡车停在月台之上,不住有伤兵被抬上卡车,两辆轿车也已缓缓启动。
鲁征超三两个箭步跑了过去,只身拦在当先一辆轿车之前,车上副驾下来一个身着将校呢大衣的中年军官,鲁征超敬过礼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回身又指指雍澈,那人立马摇头,回到车上,两辆车随即再无丝毫停留,迅速驶离月台。
鲁征超黯然回来,正了正军帽,叹道:“得,雍澈你跟我上车,我去给你寻个药箱。”
雍澈随着鲁征超穿过围在火车之前的官兵,忽闻到一股焦炭味道,再瞧那火车,竟有两节有烧焦的迹象,如此之小的着火点怎会有这么大的伤亡,雍澈暗忖,烧毁的车厢定是已然卸去,只留了好的接上。
甫一上车,未见伤者,先闻哀嚎。雍澈向车厢里看去,一节车厢内竟躺着二十来号重伤兵,雍澈拎上药箱,不等旁人吩咐,几步跑了过去,可着一个伤势最重的瞧了瞧。
“木屑插到了左肺叶里,我们治不了,估计不等到医院就不成了。咱们还是看看能处治的吧。小伙子跟着我,给我打下手吧…”
雍澈回头看了看说话人,见是个穿着白褂子的西医大夫,便正色道:“先生,这人我看医得,我不会取他身子里的东西,你帮我。”
那大夫听了忙道:“别扯淡,这里没有止血条件,而且…”
不待他说完,雍澈倏地提手,以拂兰指法在那伤兵伤口周围穴位上重手拂了几指,流血之势立缓,那大夫惊道:“出血点止住了!你是…你是学中医的?”
雍澈点了点头,“先生请!剩下的靠你了!”说完赶忙到另一个伤兵身旁救治。
那大夫利索的将木屑从伤兵已止住血的伤口中取出,又处治一番,见性命无忧才让人抬下车去。
鲁征超见了一时感慨:“若是长官听了我的,兴许事情又有转机!”
有了上次打架后医治同学的经验,雍澈于诊治外伤的手段已有进境,又有车站大夫、护士配合,半个钟头便医了五六个人。
鲁征超见他手法虽娴熟,医术虽精深,可实在分身乏术,只怕时间久了,这些伤兵等不到救治便已咽气,也只得向手下卫兵叹道:“留下五个伤重的给大夫们诊治,其余的快拉到医院吧,抬的时候稳当点!”
雍澈这一早上在车厢里丝毫不得喘息,又折腾了近半小时才将剩下的伤兵全都医完。到得后来,还是有两人因抢救不及时失血而死。
雍澈虽出身医药世家,可终究头次碰见患者死在自己面前,不知是惊是怕是愧,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鲁征超安排人将伤兵和死者都抬出去,车厢里便只剩他和雍澈二人。
雍澈听着车窗外的脚步声、车鸣声、吵闹声,身子不住颤抖,泪却再流不出来。
只觉一只手有力的拍在自己肩上,鲁征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兄弟,谢谢你,你救了咱们奉军九条人命,没有你,他们的爹娘妻儿便要来收尸了…”
雍澈忽的甩开落在肩上的手,“若是我平日里用功学医,手法再快些,那两个大哥根本就不会死…”
鲁征超凝视雍澈,只见晨光映着他半边挂了泪水清秀的脸庞,身上原本米白色的衫子上早已血迹斑斑。鲁征超低头缓缓点上一支烟,递给雍澈道:“抽烟吗?”
雍澈瞪他一眼,愀然下了火车,一路跑出月台。不等出站,又被那辆挎斗摩托截下。不同的是,这会儿只有鲁征超一人骑在车上。
鲁征超面无表情的道:“上车,我送你。”
雍澈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坐进挎斗。
二人一路无语,摩托开得甚快,外攘门已隐约可见。
鲁征超看着前方,悠悠道:“我打听过你,有人说你最近医术精进,估计三五年后或可不在乃父之下。我不懂医术,倒也想问问你,令尊今日若在,可医得几人?”
雍澈半晌无语,进了城门方喃喃道:“我不知道,但以他老人家的本事,总会比我多救一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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