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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级酒店的客房舒适又漂亮,可猫儿和柳侠都住得不怎么踏实,他们绝对不可能嫌弃这么舒服的房子,只是猫儿五天后就要离开,他们俩人都更想住在他们自己的家里而已。
两年前,因为猫儿正病着、柳侠根本无暇他顾,219其他几个兄弟自觉忽略了五年之约。
这次,是毛建勇知道黒德清一家要到京都看房子,而柳侠在猫儿出国后肯定会把工作重心往原城转移一部分,觉得以后兄弟们相聚一次可能更不容易,就自己做主联系了其他几个人,结果沙永和也正好打算最近要带着俩儿子回冀中老家。
既然最远的沙永和都能赶过来,那其他两个人肯定也没问题,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而聚会时间确定在这两天,是黒德清的意思,除了他来看房的原因,他还希望见见如雷贯耳了十来年的猫儿,在猫儿考上世界著名大学这件事上表示一下做伯伯的心意。
当然,表示心意这件事只是他和毛建勇两个人的意思。
大家现在的情况不同,詹伟跟沙永和收入主要靠工资,乔艳芳的厂子刚刚有了点起色,她还是天天为钱发愁,所以俩人不可能把别人架在火上。
黒德清和毛建勇一人给了猫儿一个红包,都是8888元。
毛建勇非常有长辈样子地说:“毛伯伯正在艰苦创业,所以这回先给你发这些,等我也跟某些煤黑子似的每天躺在床上都能日进斗金,到时候再给你来个大的。”
黒德清一脚过去,毛建勇倒在床上滚了个圈。
猫儿接过印有烫金双喜字的红包说:“平白掉这么大个儿个馅饼,我都要懵啦,谢谢伯伯。”
黒德清说:“好好干,争取考个博士回来。”
猫儿点点头:“嗯,我走后,你没事多给我小叔打电话;毛伯伯,你如果在京都,多来找我小叔玩;还有,你那里有适合我小叔的衣裳,你尽管给他拿,记好账,等我回来咱俩算。”
毛建勇从床上爬起来:“前一条准了,后一条待议。”
黒德清说:“无情无义的奸商。”
半个小时后,猫儿又收到了乔艳芳的红包。
猫儿忙不迭的往外推说:“谢谢阿姨!可我的钱真够了……”
乔艳芳摆手打断他:“这是我们那儿的规矩,我们家穷得叮当响的时候,邻居家孩子考上个中专我爸妈还送了几斤鸡蛋过去呢。”
猫儿说:“那阿姨您也送我几斤鸡蛋吧。”
乔艳芳“啪”的一声把红包拍到猫儿的胸前:“跟你小叔当年一样油嘴滑舌哈。”
猫儿低头看着胸前的红包:“不是油嘴滑舌,送鸡蛋的意思是图个吉利,钱……”
“钱不但吉利还实惠,”乔艳芳再次打断猫儿,“不准再推啊,再推我就认为你是嫌少。”
猫儿飞快地把红包放进了床头柜里:“乔阿姨,我听说你来京都是正好要参加一个灯具展?”
乔艳芳点点头,坐在床上拿起柳侠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本翻:“嗯,大后天开始,我们厂子有一个展位。”
猫儿说:“我小叔和毛伯伯经常说起你,他们说以你的学历和能力,你换个单位上班或自己重起炉灶都能比现在过得轻松愉快,你当初干嘛要接那么个烂摊子呢?”
乔艳芳似乎心不在焉地说:“不甘心吧。我好好一个一流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就因为一次活动被打成低等公民,然后随便哪个王/八蛋都可以踩我一脚,都认为他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我不服。”
猫儿说:“可你现在因为这些人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你其实可以不这样的。”
乔艳芳放下电话簿看着猫儿:“是辛苦,但我辛苦得有尊严,那些个王/八蛋现在得看着我的脸色过日子。”
“也是哈,”猫儿对着忽然正经起来的乔艳芳有点不习惯,“不过你肯定不会永远这么辛苦的,我小叔和毛伯伯他们都说你肯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那当然,”乔艳芳又把电话本拿了起来,“我有福气嘛。”
“对,大福气,”猫儿看乔艳芳对着一张浅蓝色的名片一直看,问她,“你认识?”
乔艳芳摇头:“不认识,校长?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京华完全中学呢?”
猫儿说:“是个私立学校,还没完全建成呢。”
乔艳芳说:“你们认识这学校的老板?”
猫儿说:“彭文俊叔叔吗?他们学校是我小叔做的测量,我小叔在京都的时候他们偶尔会一起吃饭。”
走廊里传来黑阳阳带着哭腔的叫声:“我不我不,姐姐你耍赖你耍赖。”
乔艳芳放下电话本站了起来:“这气人丫头。”经过猫儿的身边时,她忽然停住了:“哎猫儿,刚才说到福气,我有一句关于它的警世恒言你想不想听?”
猫儿连连点头:“想。”
乔艳芳说:“福气呢,一种是老天给的,一种是自己挣的,我珍惜前者,但更看好后者。”她拍拍猫儿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贤侄,在你即将远渡重洋求学之际,姐姐用这句话与你共勉。”说完,翩然而去。
猫儿楞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张伯伯才是有福气的吧,插上了一朵黄金开出的鲜花。”
柳侠知道朋友们都要来之后,本来是扎好了架势要尽地主之谊的,但活计却被毛建勇这个京都的准女婿和黒德清这个大款给抢了,他只好腿脚勤快点为大家服务了。
张福生操劳了一个月,可因为兴奋,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一醒就去把其他几个人都划拉起来了。
柳凌和小萱、胖虫儿吃完午饭就回家了。
女人和孩子都在睡午觉,他们就在黒德清一家的房间聚齐。
一群年轻的爷儿们围着沙永和,全都是一点不加掩饰的八卦脸:“二师兄,说说我们那俩小侄子呗。”
沙永和老神在在:“想听什么?”
詹伟说:“一,你怎么一下生出两个儿子的?二,你凭什么能生俩?不,是仨。”
沙永和敲敲沙发扶手:“不是一下,中间隔着快两年呢。”
黒德清说:“二哥,请您老领会精神,不要在细节末枝上和领导较真。”
柳侠说:“先说说你是怎么未婚先孕的。”
沙永和说:“功能有限我孕不了,我那最多叫未婚先育,不过——”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哥哥我也没有未(加重语气)婚先育啊。”
一众人等:“(⊙o⊙)啊!?”然后集体咆哮,“咱们满打满算才毕业七年你儿子都十岁了你居然说你没有未婚先育?”
沙永和淡然一笑:“哥哥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举行了婚礼,你们二嫂是少数民族。”
詹伟:“我靠。”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不对,我看你填过领取补贴的表格,你婚姻状况一栏写的是未婚。”
沙永和:“你二嫂他们那里偏远得很,好多人一辈子都不领结婚证,只办婚礼。”
柳侠说:“不对呀二师兄,你刚才说我们二嫂是少数民族什么意思?你不也是吗?”
大家都想了起来:“对对对,你还领少数民族生活补贴呢。”
沙永和笑着挠了挠头:“兄弟们,你们……你们终于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了,谢谢啊,当年我和你们一起出去吃粉蒸排骨你们都没怀疑过我。”
众人集体挠头:“这什么意思?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啊!”
沙永和又喝了口茶,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反正兄弟们也不会去告发我,我今儿就坦白了,省得老觉得愧对大家。”
众人齐刷刷做洗耳恭听状。
沙永和说:“听到我家老二叫邱家承,你们肯定认为他是随了你们二嫂的姓,对吧?”
柳侠点头:“对,你说过二嫂家没有儿子,给我们猫儿看病的祁先生家就是这样。”
岳祁就是随了祁清源老先生的夫人岳碧秀的姓。
沙永和说:“其实,那是我的姓,我原名叫邱永和。”
众人集体懵圈。
沙永和无视一众兄弟的懵圈脸继续说:“我老家是冀中的,我爸原来在宁夏工作,他是干勘测的,有一次在你们二嫂家附近大山里作业,遇到大雨,山体滑坡,他们勘测队差点困死在山里,是你们二嫂的爷爷和父亲救了他们,我爸爸从此和他们家保持着特别好的关系。
你们二嫂家只有三个女孩子,没有男孩儿,我五岁的时候跟着我爸爸去那里,然后在那里生活了八年,我爸爸外出作业经常一走几个月,就把我放在你们二嫂家。”
“然后你和二嫂就一见钟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后双宿双飞了。”柳侠接嘴。
沙永和狠狠给了柳侠一巴掌:“别乱用成语把我们说得跟私奔了似的,我们是三媒六证明媒正娶的。”
黒德清急得不行了:“可二哥你怎么就会成了少数民族呢?”
“改的呗,”沙永和说,“为了高考,我的户口迁到了你们二嫂家。”
“哦——”众人集体释然。
“宁夏那边的师资力量贫乏,教学质量实在不行,我十三岁时回到家里上初中,六年后在冀中高考,没考上,后来的事,”他摊了下手,“不用我再说了吧。”
“嗯嗯嗯嗯。”几个人一起点头,“不说我们也知道。”
沙永和说:“大学四年,我每天都不安,怕自己的事被揭穿,被退回去。”
柳侠乐了:“哈哈哈,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心虚呢,原来老沙你比我还可怜啊。”
几个人一齐问:“你也改民族了?”
“什么理解力都,”柳侠鄙夷脸,“我在我们学校考试的最好名次是八十一名,正常情况下我们的第五名都不一定能过重点线,所以我到了咱们学校后特别心虚,总觉得我是撞大运撞上的,你们都是实实在在考上的。”
毛建勇也来了个鄙夷脸:“切,我还以为你是胸怀治国安邦的大志所以才那么刻苦呢,原来只是做贼心虚。”
猫儿进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恭喜沙永和心想事成,马上就儿女双全了,同时向他讨教生儿子的秘籍。
柳侠也伸长了脖子等着听。
沙永和看看猫儿:“不能说啊,教坏了咱们大侄子怎么办?他还是青少年呢!”
张福生、毛建勇、黒德清、詹伟一起对着猫儿摆手:“走走走,去找你阿姨们玩去。”
猫儿潇潇洒洒转身就走,半分钟后,乔艳芳和杨柳一起走了进来。
两位女士微笑着走向各自的丈夫:“听说,你嫌弃我生的是女儿,正在找人讨教生儿子的高招?”
两位丈夫同时往沙发的角落倒去,手脚并用地表达自己的无辜:“没没没有,绝对没有,哎哎哎哎,不敢拧啊——”
屋门口,猫儿拿着手机,面带笑容认真地拨号:“1、3、6、0、3、9、9、2……”
毛建勇纵身扑了过去:“你这只坏猫,我婚都还没结呢,哪有那个意思?”
那是那辉的电话。
猫儿把手机高高举起来:“还赶不赶我走了?”
沙永和看了看几个妻奴兄弟,满面笑容地端起茶杯继续喝茶。
柳侠过去拉着猫儿过来坐下:“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毛伯伯能找到个女朋友也怪不容易的,咱就不和他计较了。”
黒德清认罪态度诚恳,被杨柳放过,为了讨好两位女士,他打了个电话。
很快,服务生送来了两推车的点心、水果和啤酒饮料。
黑阳阳和张乔乔加入聊天大军,沙家昊和邱家承大了,不愿意一直呆在大人身边,拿完水果,拿了些点心和饮料就又跑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看电视去了。
柳侠喝酒容易头疼,而且他也不喜欢白天喝酒,喝饮料猫儿又怕他上火,所以从家里来的时候就给他带了两个大保温杯的冰镇绿豆汤,一杯1500毫升,一直在冰箱里放着,现在别人喝啤酒,他喝冰糖绿豆汤。
沙永和看着猫儿把绿豆汤从保温杯倒进小茶杯里,感叹:“早知道男孩儿也能这么贴心,我们就不要这第三胎了,现在养个孩子真难啊。”
柳侠喝了口绿豆汤:“这算什么,我们柳岸十岁就给我蒸卤面、包饺子,我外业回到家历来都是吃现成的。”
毛建勇拿白眼珠看柳侠:“我们都已经知道你家柳岸能干了,你就别再嘚瑟了。”
他们说话时屋里的电视一直开着,不过大家说得热热闹闹,根本就没人注意电视里放些什么,直到黑阳阳拿着遥控器突然把声音开得震天响,把大家吓了一跳。
杨柳根据拿过遥控器把声音关小,但219几个人的目光却都停在了电视画面上,上面正播放一部美国西部片。
并不是关于霹雳舞的,甚至和舞蹈都没有一点关系,但大家都想起了霹雳舞,想起了云健。
张福生说:“也不知道云健现在过的咋样。”
其他几个人都沉默地摇头,包括柳侠。
云健在美国住的地方经常换,所以柳侠和他之间的联系,只能是云健主动。
云健刚到美国的前三个月,往曾广同家打了好两次电话,问猫儿的情况。
第三次再打,是四个月以后,再往后,柳侠就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了,但柳侠可以从云爸爸云宝根那里偶尔听到云健的消息。
柳侠和巩运明合作期间,为了感谢云宝根帮忙,想把20%的介绍费给他,多次打电话给云宝根说想登门拜访,当面道谢,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委婉的拒绝了。
当时柳侠还没经历过太多这方面的应酬,以为真的是云家父母都凑巧有事,只是有点遗憾,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他从中原回来,带了很多小米和绿豆,再次给云宝根打电话时,开车去接他的怀琛听到他们通话的全过程,怀琛又从侧面问了柳侠以前和云宝根接触的经过,然后对他说:“以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要和他联系了。”
柳侠问为什么。
怀琛说:“你和云健是好朋友,他爸爸当初帮你,肯定是真心的,但他可能不愿意和你有更多的接触,应该是……不希望自己原有的生活节奏被打扰吧。”
看到柳侠还是不太明白,怀琛又说了一句,“很多城里人对……农村的亲戚朋友都有这种顾虑。”
柳侠一下就明白了,云爸爸是怕一旦和他熟悉了,以后会被他大事小事没完没了地找上门。
他是个在京都没有一点根基的外地人,云爸爸这种想法很正常,柳侠并没有因此觉得什么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人家不想接纳一个外人,这没有错。
从那以后到现在,一年半了,柳侠除了逢年过节给云爸爸发个问候的信息,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就是去年他从老家过完年回来后,当时快一年没有云健的任何消息,他有点担心。
云爸爸电话里说,云健在美国过的还不错,就是忙,所以忘了给柳侠打电话。
那个电话距今也已经快半年了,所以,柳侠现在也不知道云健的情况。
毛建勇说:“在全世界范围内,艺术都是一种奢侈品,一个毫无根基的中国人在美国,不要说全职进行学习或者进入艺术团体,想接触到这两种东西恐怕都不容易。”
黒德清说:“可云健是真的喜欢跳霹雳舞,并且他还跳的那么好。”
詹伟说:“在业余爱好者里,云健跳的确实不错,可和霹雳舞发源地的美国专业舞蹈人士比,肯定有差距。”
张福生说:“咱要是能联系上云健,一定得跟他说,他要是在外面过的不好就回来,没偷也没抢,不过是没混成大款嘛,没啥丢人的。”
乔艳芳说:“咱们会这样想,云健却不一定,他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杨柳说:“猫儿不马上要去美国了嘛,他到了那儿之后,看能不能……”她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个想法根本不现实。
黒德清忽然拍了拍巴掌:“喂喂喂,咱们这是干嘛呢,咱们只是猜测,没准儿云健是因为在那边混得太好了,每天忙着演出,所以没时间和咱们联系。”
大家都回过了神。
沙永和拿过一听啤酒打开:“对,肯定是这种情况,来,为了咱们因为混得风生水起而与我们相忘于江湖的兄弟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