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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柳侠心里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一秒钟都没耽搁地就跑回了实验小学大门口。
这几天,柳侠早上吃过早饭,就会骑着自行车去将军驿区机关单位集中的地方转了一遍,他想打听还有哪些单位要搬迁,但至今还没动静的,可他一个人不认识,脸皮也不够厚,不好意思在路上随便抓住一个人就去问,怕被当成神经病,所以,前两天他没有任何收获。
但昨天下午,他在看上去比荣泽高中老城校区还破烂的将军驿区实验小学门口,和出来扫地的门卫大爷套上话了。
从大爷嘴里柳侠得知,将军驿区实验小学和中学都要建新校,新校的地址好像是在仁义路上那一大片棚户区的南边,就是柳侠每天买菜回来,隔着棚户区看到的那一大片野杨树林。
门卫大爷说,他听学校的老师说,校长在会上说,京都市政府对新划的两个区加大了建设力度,建设的重点从教育开始,而教育的重点从美好校园开始,所以,他们的新校区占地将是现在校园的十倍。
柳侠那天从巩运明的话中,没有听到他有承揽到和学校有关的工程的意思,柳侠想,会不会是学校占地面积较大,政府对土地使用权的批复比较谨慎,所以相应的文件下来的也晚,测绘和建筑单位还都还没有得到消息。
柳侠想试试。
前些天,马千里在鼓励他组建属于自己的测绘队同时,也教了他不少投标和自己跑项目的经验,柳侠现在知道,想得到工程,都得找土地使用单位的一把手。
遇到办事干脆,没什么花花肠子的一把手,可能两三趟就能把合同签了;如果遇到特别事故,吃惯了回扣和好处的一把手,可能得磨叽个十趟八趟,甚至最后得放弃。
马千里说:“当对方索要的好处超出了测绘行业默认的底线时,要毫不犹豫的放弃,纵容这种风气,只会把测绘行业的利润空间挤压得更低,还可能导致很多连带的恶性后果,比如,拖欠工程款,或者,支付工程款时,无故扣留一部分,因为你开始答应的过多,会让他们觉得,你得到的更多。”
柳侠当初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有点打鼓。
不过马千里说,一般情况下,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可能一辈子也就遇上一次单位搬迁这种事,他们对很多流程也不懂,尤其是找测绘单位,许多人提前根本就不知道盖房子钱还有测绘确定土地坐标这回事,而且,因为测绘听起来专业性技术性都很强,和盖房子的费用比较起来,测绘的费用又实在是很少,所以,大部分单位的一把手都不会跟测绘单位提回扣这种要求。
这让柳侠比较有信心,他最害怕的就是请客送礼了,都不知道到时候怎么跟人家开口说。
门卫大爷和柳侠聊了半晌,柳侠还主动帮他装垃圾倒垃圾,大爷挺喜欢柳侠,但他却不敢让柳侠进去找校长,因为前些天他们学校出过一次事:一个二婚后得了个女儿的男人,带着母亲和两个姐妹,跑到学校抢判给前妻的儿子,前妻家来了一大帮人,双方大打出手,误伤了两个学生,这两个学生家长狠闹了一场,所以现在校长亲自对门卫人员交待,陌生人一律不准进校园。
柳侠在这里等校长下班。
大爷跟他说了,校长到门口的时候,他会给柳侠使个眼色,柳侠就可以在外面跟校长谈了。
大爷以为柳侠是哪个师范学校即将毕业的学生,想走校长的路子分配到他们学校。
京都的户口金贵,很多外地考到京都来上大学的孩子,毕业后都想留在京都,皇城、王城、定海那些区肯定不是他们能进得去的,所以这两年有很多人把目标定在了将军驿和雁鸣湖这两个在京都人眼里依然是乡下的地方。
柳侠在学校门口等人的时候,猫儿在家里忙活,他看着建筑公司的人把耳房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把剩下的砖和瓦都搬到竹林的小厕所那里放好,才给他们结了账。
然后他跑出去雇了辆蹦蹦三轮,在离老杨树很远的街道用公用电话打了个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二十分钟,回来的路上他很发愁。
拣豆子熬稀饭的时候,猫儿一直在心里嘀嘀咕咕:“人咋一谈恋爱就成了二傻子了咧?俺五叔骑是骑自行车来回路上一共花仨多小时,不是一趟就得仨多小时,震北叔你那账到底是咋算哩?
俺家从俺大伯到俺小叔,上学哩时候都是从柳家岭往望宁跑了快十年,耳朵都还长哩好好哩,咋俺五叔一遇见你,不开车,不开带空调哩好车就会给耳朵冻掉咧?我咋不知俺五叔您娇气咧?
哎哟,中国哩法律赶紧改吧,改哩跟荷兰样,叫震北叔能赶紧跟五叔结婚,要不他就给人折腾死了……”
猫儿熬上豆子,看着锅烧开,把火调好,刚端着一小筐四季梅在海棠树下坐好,程新庭背着画板回来了。
程新庭看起来有点狼狈,他一看见猫儿就问:“中午剩的有饭吗?我快给饿死了。”
猫儿说:“有大半碗米饭,还有馍,菜你只能吃土豆丝和青菜豆腐,红烧肉是给我五叔留的。”
程新庭跑到水管跟前,稀里哗啦洗着脸说:“我说一个月给你交五百,你只要三百,结果就这待遇,红烧肉只许看不许吃。”
猫儿说:“我说了我们只租房子不包伙食,这是你白蹭的饭,白蹭你还挑嘴?”
程新庭洗完脸,跑进厨房,很快就端着个小盆,呼呼噜噜吃着饭出来,在猫儿对面坐下:“我每个月再加三百,你包伙食呗。”
猫儿摇头:“跟你坐一个桌子上吃饭太难受,你……哎,你怎么不端成这样吃饭了?”猫儿模仿着从外国电影里看来的贵族女子的坐相把两条腿并得紧紧的,小腰和脖子都挺得倍儿直,两手还十分文雅地交握放在小腹部。
程新庭气得差点把饭给喷出来:“我又不是女人,什么时候坐成过那样?”
猫儿恢复了大马金刀的做法继续择梅豆的筋:“那天在曾爷爷家你就是那样,哎?你今儿吃饭怎么也呼噜呼噜的吃这么快了?”
程新庭说:“我说吃饭快对胃不好的时候,你不是说吃不上对命不好吗?我现在就属于再吃不上马上就没命的状态,所以……”他呼噜呼噜又扒了两口大的。
猫儿哼了一声:“也就是说装洋蒜都是在吃撑的情况下才行。”
程新庭点头:“对,我第一次见你们,就是在飞机上吃撑了。”
猫儿觉得这几天看到的程新庭,跟他第一次在曾广同家看到的压根儿不是一个人。
他问程新庭:“你都成画家了,怎么不买辆车呢?”
程新庭说:“昌河奥拓不想买,日韩车不乐意买,德国美国车买不起。”
猫儿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是画家,几十万的车也买不起吗?”
程新庭说:“你以为随便个画画的都跟你曾爷爷似的画论万卖?几十块钱一尺,甚至白送都没人要的大有人在,知道吗?”
猫儿恍然大悟:“哦——,那你属于几十块还是白送的?”
程新庭用筷子指着猫儿的额头:“柳岸你就损吧,等我熬成你曾爷爷那样,你做个满汉全席我都不来给你捧场。”
猫儿说:“等你熬成了再说吧,现在,你包餐的要求我都还没答应呢,还满汉全席。”
程新庭说:“我给你一个对你未来有无限好处的建议,再给你一千块钱,你给我包餐到十二月中旬,行不行?”
猫儿打量程新庭:“一个对我的未来有无限好处的建议?”
程新庭点头:“对,如果你觉得没用,我修改条件。”
猫儿说:“那,你说说看。”
程新庭放下饭盆,帮猫儿择梅豆:“我前年年底才回国的,那之前我在美国呆了三年。我来了三天,发现你偷偷玩电脑的时间比复习功课的时间多……”他停下,看着猫儿。
猫儿眼睛瞪得溜圆:“你威胁我?你打算跟我小叔告密?”
程新庭得意地笑了,伸手去拍猫儿的头:“小猫儿,别炸毛,我想说的是……”手被猫儿一巴掌拍开,他毫不介意地笑笑,继续说,“在计算机技术方面,美国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如果你想在这方面有好的发展,我建议你去美国留学,我可以肯定地说,未来,这是个学好了足不出户就成赚大钱的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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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是五点半回到家的,他冲进厨房,把手里的东西往大餐桌上一扔,就把正在切菜的猫儿给抱了起来:“哈哈,大乖猫,小叔马上就能接到工程,给你挣大钱啦!”
猫儿举着右手大喊:“哎,刀刀刀,小叔我还拿着刀咧。”
柳侠不管,硬是抱着他转了两圈才放下来:“哦哦哦,高兴死我了,出师大捷,我搁实验小学门口等了半天,他们校长也不出,我站着真是老没意思,干脆去旁边儿哩实验中学试试,谁知,刚到他们门口给自行车扎好,一个女哩从学校出来,我听见看大门哩人喊她严校长,我就跑过去了,截着她把工作证掏出来给她看了一下,又说了两句我哩意思,她一下就答应了,哈哈,大乖猫,小叔是不是运气特别好?”
猫儿比柳侠还要激动:“那当然,小叔你啥时候运气都可好,你命就可好。”
柳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是,大乖猫你就是个好命哩猫,你跟着小叔,小叔干啥都可顺。严校长叫我明儿去她办公室找她详谈,啊啊啊啊——高兴死我了,不用请客送礼,不用腆着脸跟着人家屁股后说好话,一说就中了,哈哈哈哈……
不中,我得去给您大伯打个电话,叫他也高兴高兴,还有毛建勇跟老黑老大,不找人喷喷,我今儿黑睡都睡不着。”
猫儿解开柳侠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把里面的菜一样一样往外拿:“都五点半了,俺大伯跟四叔肯定开始往家走了,咱明儿再打吧小叔。”
柳侠说:“就是唦,我高兴忘了,来孩儿,我做饭,你去歇会儿吧,小叔一晌都没搁家,你肯定连书都没时间看。”他说着,站起来把猫儿身上的围裙就给解开了。
猫儿不肯出去:“我想搁这儿跟你一起做饭。”
柳侠一晌没见猫儿,也想得慌,使劲抱了猫儿的肩膀一下又松开:“中孩儿,你就坐这儿,看着小叔做,我多做几个菜,咱喝杯酒庆祝一下,这算是我第一个正儿八经揽到哩工程咧。”
猫儿坐在餐桌边择着菜,跟柳侠说和建筑公司的人结账的事。
柳侠则跟猫儿幻想他以后揽到一个又一个大工程,挣了大钱怎么办。
柳凌回来的时候,柳侠正坐在餐桌边,对着猫儿,声情并茂地在发愁,愁钱挣得太多,没地方花。
天早就黑透了,酒菜柳侠和猫儿已经摆好,柳凌邀请程新庭一起吃。
猫儿不肯接受程新庭包餐的要求,主要是他们几个都不太习惯饭桌上顿顿都有个外人,可实际情况是,程新庭来了之后,基本顿顿都是跟他们一起吃的。
没办法,附近没有像样的饭店,程新庭就在家里住着,他们总不能自己吃着,让程新庭在旁边看着吧,好歹也是曾广同的学生。
几个人先为柳侠接到第一个工程碰了一杯,猫儿用红豆汤代酒。
然后就开始了云里雾里海阔天空地聊天,聊天的主力是柳侠和程新庭。
柳侠聊的主要内容是毛建勇的生意经。
程新庭虽然在美国呆的时间不算长,但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跑了很多地方,而且,他在做曾广同的研究生期间,也跟着曾广同去过好几个国家,算得上见多识广,聊天的内容也丰富多彩。
柳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静地听柳侠和程新庭说,偶尔插一两句,也是为了让说话的人知道,他在认真地听。
猫儿的主要任务是无条件附和小叔,不遗余力地拆程新庭的台。
差不多九点,程新庭正说他在华盛顿时遇到黑人游//行的事,
听到书房的电话响了起来。
猫儿跑过去接电话,接起来先对着窗户喊了一声:“是大伯。”等柳凌和柳侠走到书房门口,听到他吃惊地问“俺三婶儿有事没?”
柳凌和柳侠跑过去,把头都凑到话题跟前,听到那头柳魁说:“孩儿你别吓慌,已经检查过了,您三婶儿没啥大事儿,她就是叫车撞出去那一下摔哩狠了,浑身疼,不敢翻身,骨折跟缝针哩地方也老疼,内脏啥哩都没事儿。”
柳侠一下急了,接过电话问:“大哥,俺三嫂咋着了?”
晓慧昨天晚上出车祸了。
晓慧他们这批去荣高老校区的教师,学校考虑到他们大部分家都在新区,晚自习后再回去很不方便,给他们一人分的有一间宿舍,不过,晓慧一次没住过。
她和教高三物理的吴春梅把两人的宿舍合并了,腾出一间,让自家亲戚朋友在荣泽上学的女孩子住。
吴春梅老师那边住进去的是她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
晓慧这边,一个牛花云,一个是去年到荣泽来上县中的佩环。
昨天晚上,晓慧和吴春梅两个人都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下了班后,两个人一起骑车回新城。
她们俩刚上了泽河桥,一辆失控的五菱拖挂车从她们后面冲过来,撞断大桥的石栏杆,一头栽进了泽河,晓慧和吴春梅两个人也都被带了进去。
晓慧当时骑在靠边、并且稍微靠后的位置,就是这一点差别,让她受到的伤害相对小的多。
晓慧摔在河滩上,左上臂骨折,右腿外侧被挂了个大口子,缝了二十多针。
吴春梅老师一半身体在河里,并且被挂斗压住腰部,伤势非常严重,现在还在抢救。
驾驶楼今天中午才打捞出来,柳魁听处理事故的警察说,那司机早就死透了,司机的朋友说,那司机自称酒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昨晚上至少喝了一斤八两以上的白酒。
放下电话,连一直以斯文面目示人的程新庭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真的是无妄之灾,辛辛苦苦地上了一天班,终于能回家了,却被一个因为对酒精耐受性好一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八蛋一瞬间就给害得几乎家破人亡。
柳侠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他和柳凌、猫儿商量,明天早上就去邮局,给三哥汇过去三千块钱。
不过,三个人话音未落,柳魁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他说:“我将忘给您说了,家里有钱,您几个别给我瞎琢磨,又想往家寄钱,听见没?
幺儿,你搁我枕头底下那钱,等你回来我再修理你。”
柳侠扒在柳凌背上,不接柳魁的话。
猫儿替柳侠辩解:“俺小叔是觉得俺成天不搁家,就该给俺大爷爷俺奶奶多点钱,再说,俺小叔都二十五了,大伯你不能光修理他。”
柳魁说猫儿:“猫儿,你要心疼您小叔,就管好他,都二十五了,媳妇都没娶哩,还不知攒钱。”
柳侠大着胆子对着电话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想娶媳妇。”
柳魁电话里不想跟柳侠缠嘴:“中中,你不娶,你耍到一百岁,当老小孩儿,到时候叫猫儿给你端尿盆儿。”
猫儿往旁边歪,让电话离柳侠远点:“大伯,你忙俺三婶儿哩事跑了一天,你快去睡吧,我也该睡了。”
回到卧室,柳侠和猫儿躺着说了会儿晓慧的事,猫儿突然跳起来,去大衣柜里翻。
柳侠问:“你弄啥孩儿?”
猫儿把一个档案袋拿出来:“你明儿去跟人家严校长谈,得拿住你哩毕业证,省得到时候人家不相信你,还有英语六级证,还有……,我看看还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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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泽市人民医院骨科病房。
晓慧已经睡着了,柳川半靠在她身边,一只手扶着她的左胳膊,防止她睡梦中乱动碰坏了夹板。
走廊里有人喊:“到时间该关灯了,屋里没人输水哩,灯必须全都关了,快点快点。”
他们住的是两人间,门口那张床上的人白天来输液,晚上回家住。
柳川轻轻起身,走到门口,关了灯。
回到床上重新靠好,柳川闭上了眼睛,过往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
四月中旬的一天,他正坐在刑警队大办公室,和刑警队全体人员一起听吴文明讲解他制订的最新版考勤制度,局办公室的小方过来通知他,让他到局长办公室去一趟。
在局长办公室,他接了个比较特殊的任务,找两个素质高嘴巴严的人,去县中调查一个案件。
局长对柳川说,县中一个初二的女孩子在家喝了农药。
农药已经过期失效了,所以,那个女孩子被抢球了过来,家人询问她自杀的原因时,女孩子大哭,说她不想再上学了,她害怕他们的体育老师。
在家人的进一步诱导下,女孩子说出了折磨自己大半年的心病:初二年级的体育老师朱宝明,从她升入初二不久,就开始利用上体育课让她去器械室拿东西的机会,不止一次猥亵她,原来是搂抱亲吻,过了年后,开始了更下流的举动,这次,是朱宝明差点□□她,如果不是正好有男生把排球砸在了体育器械室的窗户上,朱宝明就成功了。
这个女孩子还说,据她所知,她们班几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女生,都被朱宝明猥亵过,因为朱宝明对她们说,他只要不□□她们,说出去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只会让女孩子自己落个破鞋的名声,以后在荣泽这样的小地方,恋爱都没人跟她们谈,所以,女孩子们没一个人敢反抗。
局长说那个女孩子不想再上学,原因是害怕体育老师时,柳川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离开局长办公室,他第一件事就是给晓慧打电话,让她无论在做什么,都先停下,马上请假去县中把佩环接到家里。
佩环是柳长兴唯一的女儿,小姑娘长的很漂亮。
三年级的时候,佩环开始跟着柳长兴住在罗各庄煤矿,在望宁上小学,开始时,她学习成绩只是中等靠上一点,五年级开始,佩环的成绩越来越好。
前年,她该上初二时,柳长兴的妻子趁暑假找到柳长青家里,跟柳川和晓慧商量,想让她去荣泽上学,说没想着以后考大学,只是不想让女儿一辈子窝在柳家岭,想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以后在外面找个婆家。
晓慧找了自己在县中的同学,暑假后,佩环来了荣泽。
晓慧和佩环在客厅谈话时,柳川在卧室。
佩环说,她是到县中之后两个多月时,第一次被朱宝明骚扰,她当时又恶心又害怕,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想喊都喊不出声音。
后来连着几次体育课,她都装病,提前跟班主任请假。
后来有一次佩环又去请假,班主任很不高兴,说朱宝明已经跟她说了,说佩环就是不想跑步在装病,班主任批评了她一顿,她只好去上体育课。
那次,朱宝明又以帮忙拿器材为借口,让她去体育器械室,她没办法,只好去了,朱宝明进去后就关上了门,抱着她,摸她的脸,这种事又发生过三次。
最后一次是过完年回到学校的第一节体育课,朱宝明这次居然想把手伸到她上衣里,佩环忽然想起柳川第一次陪着她从柳家岭荣泽的路上,曾经对她说过:“咱虽然是从山沟里出来哩,也不比谁低一头,咱不惹事,也不怕事,如果在学校谁欺负你,就给我跟您婶儿说,俺俩会给你做主。”
佩环鼓起勇气推开了那个王八蛋,对他说:“俺叔搁公安局刑警队咧,你要是敢再对我这样,我就跟俺叔说。”
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垃圾不信,以为佩环是吓唬他,就诈佩环说:“俺侄儿也搁公安局咧,刑警队哩人我差不多都知,您叔叫啥?”
佩环说:“叫柳川,他还是队长,不信你就去问您侄儿,要不,你再敢招我一下,我就豁出去不上学,叫俺叔打死你。”
佩环说,从那以后,朱宝明就没再喊过她去帮忙拿器材。
和佩环谈过话后,晓慧没让佩环再住校,而是一直让她住在家里,柳川卖房子时,晓慧才把她送回学校,并拜托自己的同学以后多照顾她。
朱宝明的家就在火车站附近,他在学校没有宿舍,他骚扰女学生都是趁体育课,其他时间他不敢。
柳川的调查结果,朱宝明干这种事至少十年了,开始他没这么大胆,只敢挑看上去胆小怕事、穿着打扮看上去又比较寒酸的女学生动手,后来他发现没有一个女生敢反抗或告诉家人,胆子才越来越大,十年来,至少上百个女孩子被他骚扰过。
柳川把调查结果汇报给了局长,可事情最终被压了下去。
朱宝明没什么背景,本人也就是个只敢对着未成年的女孩子下手的垃圾,想压下这事的是政府和学校。
这事牵扯到的家庭太多,政府怕引起公愤,学校怕名声扫地,原因就这么简单。
朱宝明因为是正式工,而调查的结果又不能公开,所以学校没有理由开除他,校长和他谈话后,让他到食堂帮忙。
朱宝明当了炊事员一个月后,办理了病退。
学校的人只知道他晚上回家时不小心,连自行车一起掉进了泽河,左腿断了,喉咙也被呛坏说不成话了。
没有人知道,朱宝明还从此失去了男人的某些重要功能,并且从那天晚上开始,他看见拇指粗的小棍子就发抖。
晓慧睡眠中呻//吟了一声,柳川坐起来,抱着她,帮她翻了个身。
晓慧很快就又睡着了。
柳川躺好,却依然没有睡意。
他本打算让那垃圾从此消失的,但在看到地上那一滩尿的时候,他改变了棍子的方向,从颈部换成了下面。
让一个懦夫型的垃圾活着遭罪,比让他痛快地死更解恨。
柳川觉得他在这件事里最对不起的除了佩环本人和柳长兴夫妇,还有晓慧。
晓慧是个爱清净的人,因为工作辛苦,回到家后,晓慧更希望不受打扰地休息。
可柳家这边人多事多,尤其是还有那么多出了柳家岭就两眼一抹黑、连公交车都不知道该怎么坐的村里孩子,到了荣泽都需要他和晓慧多多少少照顾着。
六七年了,晓慧不是没有厌烦的时候,但她最终都坚持过来了,没在那些孩子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情绪,过去是永宾、关强、花云,现在是佩环和赵永祥的二孙子赵梓涵,还有一个常帅,以后,肯定还会有不止一个。
他不但让晓慧跟着他受苦受累,还让她平白遭受这无妄之灾。
柳川想,如果不是因为花云和佩环,晓慧自己一间宿舍,自己和孩子都不在荣泽的时候,晓慧说不定会住在学校,那样就不会出事了。
柳川轻轻叹了口气,替晓慧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虽然是这么想,他知道,以后柳家岭有孩子想出来上学,他还得尽其所能地帮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