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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川是和柳葳一起来的,柳葳几天前就考试完放假了,因为那场大雨,柳川怕上窑那一段路有危险,不准他走,让他等苏晓慧高考结束后把工作彻底收尾了和她一起走。
柳葳一看见猫儿就兴奋地问:“俺三叔说您分到集资房了,我都不敢相信,是真哩孩儿?”
猫儿拉着他跑出屋子,趴在栏杆上指着对面的新楼给他看:“看见没,东边那个楼,一楼,从东边数第三个阳台,可大可美,仨大屋子,客厅也可大,还有一间可大哩餐厅,啥都不弄,专门搁那儿吃饭使哩。
小葳哥,等小叔俺俩搬过去,你跟小蕤哥也来住这儿呗,到时候奶奶跟娘也都来了,咱家还搁一堆住,多热闹。”
柳川站在电扇前掀着汗衫吹了一会儿,才坐在柳侠跟前,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他腿上:“孩儿,这是一千块,加上这些,现在还差多少?”
柳侠看着柳川不说话。
猫儿和柳葳正好掀帘子进来,说:“那就够了三叔,还多出七百。”
柳川开心地笑了起来:“您单位可真牛啊孩儿,你一个月快顶三哥干半年了,俺局里奖金最高哩交通队也不能跟您比,他们要是一个月能发二百就高兴哩不得了了,平常也就是一百多点。”
柳侠靠在墙上,把腿伸出老长,在拖得干干净净的水泥地上取凉:“哥,你哪儿来哩钱?”
柳川拽着耳朵把柳侠的脑袋转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小侠,你就这么小看三哥,公安局在荣泽也算是好单位了,您三哥好歹也上班五六年了,一千块钱还能存不了?”
柳侠认真地点点头:“你存不了,我听马小军他们说过您单位哩工资奖金情况,就凭你每年那么贴补家里,还有小葳搁荣泽上学你管着孩儿吃饭,我就是猪脑子也能算出来,你自己压根儿就不可能再有啥多余哩钱。”
柳川松了手,摸摸柳侠的头:“嗯,如果你是听了马小军哩话才这样想,那就对了,他抽烟喝酒恁厉害,又看见啥时髦哩东西都想买,别说存了,他每个月还得让他伯贴补几十块钱才能过到月底咧,您三哥可没他那些不良嗜好。
孩儿,有了小雲跟小雷后,咱伯咱妈就说啥都不要我跟您三嫂哩钱了,我每年也就是给家里买粮食花二百来块钱,俺单位食堂便宜,这你也知道,您三嫂单位哩教师食堂也可便宜,俺俩平时大部分都是在单位吃,真花不了几个钱。
小葳来荣泽上学,本来我应该会多花点钱哩,可你每次走之前都偷偷给小葳和咱大哥撇点钱,咱大哥就没让小葳手里缺过钱,孩儿也懂事,平常节省哩不得了,除了学习用具,一分钱都舍不得花,我在他身上就没花过几块钱,孩儿正好搁这儿咧,不信你问他。”
柳葳看着电视说:“我这几年哩衣裳跟所有学习用具都是你买哩,学费也都是你缴哩,我编瞎话俺小叔也不会信。”
柳川无奈地说:“小葳,你就故意拆三叔哩台吧哦!”
柳葳说:“我说哩都是真哩嘛!”
柳川只好当作没听见柳葳的话,继续对柳侠说:“我对您三嫂没外心,不过,咱家兄弟们多,咱伯咱妈慢慢年纪也大了,我还是觉得得多少留点小钱。
俺单位这两年奖金也高了点,我给自己规定,每个月再紧张,也必须存三十块,这些钱,连您六哥出国我都没动,我是怕咱伯咱妈或家里万一有个啥意外,就我离家近,不能急忙间手里一分钱都没。
这次你能分到房真是不容易孩儿,说啥咱都得要,我这两天想了想,咱伯咱妈身现在体也都还不赖,一时半会儿肯定也用不着这些钱,所以……”
柳侠不吭声,拿起信封躺下,头枕在柳川的腿上翻来覆去看手里的信封。
他知道柳川的话半真半假,这一千块里一定有柳川自己私下存的,但肯定也有借的,否则,如果真的都是柳川自己存的私房钱,他一定会在知道柳侠钱不够的第一时间就把钱送过来,不可能等到现在。
这中间错出的几天,就是柳川在权衡跟谁借钱最合适的时间。
柳侠收下了柳川的钱,他知道他根本推不掉,所以也不去做那些虚巧的推让,以后还有长长的一辈子,他会有很多机会帮三哥。
猫儿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三叔,你把钱都给俺小叔了,过些天小雲跟小雷该上幼儿园了,你咋弄啊,我听说幼儿园一个月就好几十咧。”
柳川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那俩臭小子今年上不了幼儿园了,俺单位办公室哩人去机关幼儿园联系,人家说要验收啥哩,就是他们那个系统的达标验收。
但幼儿园原来哩房子太差劲,都是五六十年代盖哩红瓦房,跟望宁卫生院原来那病房一样,墙都还是土墙,不符合要求,政府已经批准他们盖新楼了。
我今儿清早上班专门从您学校那边过,去幼儿园看了一下,他们那房子已经全部扒了,门口贴哩有公告,停园一年,明年才开始招生。
除了机关幼儿园,荣泽就工会那里有一家私人办哩幼儿园,我今儿打听了一下,他们说那个幼儿园里就几个五六十岁哩老婆儿,退休了没事,家里又不富裕,就合伙开了个幼儿园。
如果把小雲跟小雷送到她们那儿,我都怕会给几个老太太闹出人命来,还是叫他俩搁家,就叫咱妈跟大嫂看吧。”
听说那俩小家伙不用上幼儿园,连柳侠和猫儿都觉得心里一轻。
不说那俩小阎王回来了之后可能有多闹腾,想想上次回家说起来要把俩小家伙接到荣泽上幼儿园,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家一次,孙嫦娥和秀梅当时就掉起了眼泪,柳侠和猫儿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同时,那俩小家伙也够呛,只要一离开柳家岭,俩人就跟没了魂一样。
去年暑假时候,苏晓慧的父母想外孙了,要求把他们带回去住一段时间,柳川和苏晓慧好说歹说把俩人带了出来,俩小东西还没到荣泽就想拐回去,好不容易给弄到姥姥家,俩人呆了不到三个小时就不干了,闹死闹活的要回去找奶奶和娘,哭的嗓子都哑了。
那天苏晓慧早上刚走了几十里,下午真走不动了,柳川一个人连夜把俩小阎王送回了柳家岭,一路上差点没被俩小家伙给折腾死。
柳侠说:“正好,我觉得恁大点儿哩孩儿就该天天睡到自然醒,一天到晚随便耍,恁小就叫孩儿天天坐到教室里学这学那,太可怜了。”
柳川看看猫儿:“听见没?您小叔就是娇你娇出来哩毛病,看着谁家小孩上学都觉得不应该,太可怜。”
猫儿非常无辜地说:“我不娇啊,奶奶说我石头蛋儿最泼实了,两岁就想跟着俺小叔去上学。”
柳侠说:“没,我就看着咱家哩孩儿起大早上学觉得心疼,别人家哩我没感觉。”
柳葳笑着说柳侠:“小叔,你可不敢再说了,猫儿现在就恁不待见上学了,你再说,他以后真敢赖家里不去学,反正你也舍不得拍他一巴掌。”
柳侠非常正色地说:“谁说咧?敢不去上学,十巴掌我也舍得打他。”
猫儿一下子扑到柳侠身上,把脑袋扎在他颈窝里乱拱一通:“给给给,我现在就不去学,你打呀打呀打呀!”
柳侠被他拱得脖子痒痒,大笑着在他屁股上来了两巴掌。
猫儿人来疯,大叫着“你居然真敢打我”,更厉害地在柳侠身上踢腾撒泼,柳川给俩人闹腾得也差点躺倒,柳葳赶紧过来拉,屋子里笑声叫声闹成一团。
柳侠没想到,柳川随意说的那番话,居然没几天就和他们单位有了联系。
柳侠去马千里办公室交最后的测量报告时,马千里正在电话里和人谈工程造价的事,马千里说他去过幼儿园那边办事,知道幼儿园大概也就是七八亩的地方,这样一个小工程做下来一共也没多少钱,所以真没有优惠的余地。
马千里放了电话,柳侠把报告递给他时直接问:“队长,如果咱接幼儿园的工程,我想参加。”
马千里翻着报告瞟了他一眼:“这么热的天要求外业,房钱不够?”
柳侠笑:“差一点儿。”
马千里点点头:“建筑公司那帮不长进的玩意儿给咱们凑了个好事,最近咱们都不会缺工程做,而且还都是就近作业。
我本来想让你休整一段时间,把黄委会那份报告先给做出来,人家再不急,这也大半年了,得给人家有个交代,不过你如果真想做工程也行,反正就在家门口,早上早点去,天热就回来,各种补贴一点不少拿。”
柳侠说:“黄委会那个大部分都已经出来了,幼儿园这样的工程要不了几天,不会耽误的,最多半个月,我一定会把完整的报告交给您。”
马千里问:“你是不是够一年该转正了啊?”
柳侠说:“还有八天,去年二十三号那天我跟着您来报到的。”
“那就是够了,让楚远赶紧把手续给办好了,以后的小工程你就可以独立带队作业了,不过大工程还得再跟老工程师们锻炼一段。”
柳侠抑制着心跳:“我知道了。”
两天后,柳侠带着吴小林和施工一队几个刚完成一个工程准备回来休整的工人,开始了幼儿园的工程。
猫儿每天百爪挠心地想去工地看柳侠作业,可他如果出去,柳侠回来的时候就没冰糖绿豆汤和可口的午饭了,小家伙为此颇是郁闷了一番,让来找他一起写作业的马鹏程和楚昊很是不忿,他俩都是每天巴不得家里大人天一亮就出去该睡觉时候再回来才好,要不一天不知道要被修理多少次呢。
不过没两天猫儿就发现,他下午可以早点做好了稀饭炒好了菜去找小叔,然后跟他一起回来,回来的时候稀饭和菜都凉了,吃着正舒服。
从那天开始,猫儿每天下午六点左右跑工地去找柳侠,从幼儿园到交通局、劳动局,连续一二十天,柳侠和猫儿每天都在黄昏时一起回家,这种感觉让两个人都很喜欢。
猫儿心里偷偷想,以后如果上大学,是不是也报小叔的学校,这样自己以后就能和吴小林一样,天天和小叔一起上班了。
不过,柳侠和猫儿单纯的快乐不一样,他心里一直都在发愁,他的转正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这几个小工程都是他在独立带队作业,但即便他每个月再多出二百元的领队补贴,到国庆节他也挣不够四千块钱的房款。
时间进入阳历的八月,三伏天,酷热难耐,队里除了卜鸣和罗水旺带领的两个测绘队因为甲方对工期的要求一直未停止作业,就是柳侠带领的这个小队一直在不停地干了,其他大部分一线人员都在休整。
这天下午,柳侠和小队其他几个人在百货公司新址作业区正准备收工的时候,柳川开车过来了,他没让柳侠和猫儿回家,柳侠到不远处一个正在建设的工地上,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就坐上柳川的车来到了古渡路口。
柳侠一下车,就看到了卖羊肉串的一大片桌子里,坐在最靠近街边那张桌子上的几个人,柳长兴、苏晓慧,金环、银环,还有二姐柳玉芝。
柳侠和猫儿兴奋地跑过去,柳长兴他们也都站了起来。
猫儿以前每年也就是见两个姑姑两三次,可他对姑姑还是比较亲,尤其是二姑玉芝。
柳侠和玉芝亲热地打了招呼之后,就和柳长兴先说话,玉芝则拉着猫儿舍不得放手:“孩儿,半年没见,你长高这么多,也白了可多,真跟城里哩孩儿一模一样了,不是,比城里哩孩儿还洋气漂亮咧!”
猫儿穿着柳侠在原城体育服装专卖店里给他买的蓝色运动短裤和白色汗衫,看上去清清爽爽,遗传了柳茂和徐小红两个人优点的小脸儿十分俊秀,如果不是眼睛里流露出的神采太野性淘气,那模样比女孩子还要招人疼。
猫儿最喜欢的莫过于别人夸他长高长大了,闻言使劲挺直腰板站在玉芝跟前:“咱俩比比,我快比你高了吧二姑?”
玉芝大概一米六五,猫儿现在也就是一米五左右,他比不过,蹦了蹦:“快超过你了,你看,超过了二姑。”
玉芝欣喜地笑着说:“就是,俺孩儿才十二岁就快超过姑姑了,再过两年就该超过您小叔了。孩儿,别蹦了,老热,想吃啥,姑姑给你点。”
猫儿说:“就吃羊肉串,多撒点辣椒跟孜然,俺小叔好吃辣哩。”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很巧,玉芝属于最近两年内刚转正的民办教师,县教育局要求他们统一到进修学校培训两星期,今天来报到。
进修学校在老城,荣泽高中西边,离柳川现在住的地方很近,她去看柳川,正好遇到了同样去找柳川商量金环亲事的柳长兴。
金环的父亲是柳长安,柳长兴是金环和银环的小叔。
柳长安长年不离柳家岭,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现在,女儿在荣泽谈了对象,要谈婚论嫁了,本来该他和妻子一起跟未来的亲家见见面,说说婚嫁中一些必要的程序和彩礼,可他觉得如果是他们夫妻出面,会让闺女在婆家人面前丢脸,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来,最后只好由三太爷和六爷做主,让柳长兴来和男方家议事。
金环的对象李卫东是被服厂的维修工,家在荣泽县城东边的东龙乡,他是个合同工。
原来李卫东的父母嫌弃金环是临时工,说啥都不同意他们的亲事,但李卫东死心塌地非金环不娶。
李卫东的母亲背着他偷偷到被服厂,让看大门的把金环叫出来,原本是打算说些难听话,让金环膈应一下然后主动要求和李卫东断绝恋爱关心的。
结果一看到清秀利落的金环本人,这位精明的妇人马上改变了主意,轻轻巧巧地在夸奖中数落了一顿儿子的年轻不知礼,没有早点告诉父母他和金环的恋爱关系,以至于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冷落了未来的儿媳妇,感到非常抱歉,现在她就是来邀请金环去家里认门的。
然后这位特别有主见的妇人又备了厚礼让李卫东去柳家岭求亲,显示出了高度的诚意,对柳家岭的闭塞贫穷也表现的丝毫不介意。
但三太爷对重孙女的婚事还是不放心,他让柳长兴和柳川亲自去见一次李卫东的父母,判断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介意金环只念过小学,也没有瞧不起金环娘家的意思。
老人家认为,如果男方父母嫌弃女方娘家穷困,小看女方文化水平低,那即便是结了婚,女孩子性格又足够强势,能够在家庭中勉强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平日的生活也未必就能和睦顺遂。
你不能指望一个从心底里鄙视你和你的家庭的人会在生活中真正地关心体贴你。
一个女孩子,只身嫁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如果得不到公婆和其他家人的认可与关心,只凭新婚丈夫一时的恩爱,幸福很难长久。
老人家不想自己的孙女挣脱了贫穷的柳家岭,但却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遭人排斥的家庭中,他觉得和睦融洽的家庭氛围,和吃饱穿暖一样重要。
六爷亲自去柳长青家了一趟,如果柳长兴和柳川觉得李卫东和他的家人对金环是真心满意,那就请苏晓慧帮忙,和柳长兴、柳川一起,做主把金环的亲事给定下来。
本地的风俗,定亲的时候,女方家是要多到几位亲近的长辈或同辈年长的亲人出面见证的,一是有审查男方本人人品相貌和诚意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让男方感觉到女方家对定亲的重视,同时也是在表明这个女孩子在娘家是很受家人重视和宠爱的。
还有一层不可言传的意思是:我们家女儿是有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的,如果你们敢欺负她,有你们好看的。
苏晓慧已经见过李卫东好几次了。
金环和银环在来荣泽之前,三太爷特地把他们叫到跟前交待过很多待人接物的规矩和细节,金环和银环到荣泽之后,半个月左右会去老城柳川和苏晓慧那里看看,刚开始因为钱很少,她们都是过去说一会儿话就离开,后来两个人做熟练了,工资和奖金都高了些,过去的时候就会买些瓜果点心之类的礼物。
两个女孩子很懂事,牢牢记着太爷爷的话:没事不要总去柳川那里,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去柳川那里讨主意想办法,不能让人家觉得,因为给你介绍了个工作,反倒给自己招来很多麻烦;
但也不能总是不照面,人家给介绍完工作了,从此就把人家扔一边给忘了,那是忘恩负义。
金环觉得和李卫东的关系比较稳定后,柳川平时不在家,她就带去给苏晓慧看了,苏晓慧觉得小伙子很不错,话不多,很稳重,不经意的小动作里,带着对金环的体贴,长相和金环也般配。
今天中午柳长兴和柳川已经跟李卫东和他父母见过面了,两个人觉得小伙子和父母人都不错,李父看着平和慈祥,李母精明但不刻薄,虽然他们都更希望自己家的女孩子有个老实厚道的婆婆,但李母这样的婆婆也可以接受。
一家总得有一个精明人吧,要不在外面还不被人欺负出屎来。
总的来说,有个精明能干又不失厚道的婆婆,比有个厚道但窝囊废的婆婆还是要好一些,尤其是自己家女孩子也不窝囊的情况下。
第二天中午,柳侠、猫儿和柳玉芝也作为女方娘家人出席了只有一桌酒席的定亲宴。
正襟危坐,跟着众人一次次端起装着白开水的茶杯,在双方执事长辈严谨的祝酒词里和旁边的人碰杯表示祝贺,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一点点靠近自己跟前的盘子里的菜,慢慢送进嘴里,然后轻轻地放下筷子等待下一次可以吃菜的礼让……
柳侠觉得脊背都僵硬地发疼了,猫儿已经偷偷问了他好几次:“咋还不完咧?定亲咋这么不美咧?”连大口吃饭都不许。
柳侠真受不了了,装作上厕所出了雅间,猫儿跟着他就溜了出来,柳侠说:“再坚持一会儿乖,咱一会儿去吃烩面,小叔再给你来半斤酱牛肉一盘红油肚丝。”
猫儿被饿的可怜巴巴的:“光烩面就中,酱牛肉跟肚丝老贵。”
两点多,酒席终于散了,金环和李卫东家的人一离开,柳侠马上问:“我跟猫儿老饥,打算去吃烩面,还有谁没吃饱想跟俺俩一起去吃?”
柳长兴笑起来:“走吧,我估计都没吃饱,老叔请您几个去吃烩面吧!”
柳侠对定亲这件事所有的浪漫幻想,今天都随着这一大碗烩面和红油肚丝一起被送进肚子然后消化得没影了。
不要说什么深情款款的爱恋之言,就是略带羞涩的“我会一辈子对她(他)好”这样一句简单的承诺都没听到,一群人费这么多周折坐在一起,原来就是说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看几件花样时新的衣服,再吃一顿食不知味甚至不能饱腹的酒席,简直太颠覆他对爱情的理解了。
猫儿更是对定亲仪式满腹怨气:“恁大一桌子好菜光叫看不叫吃,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别扭死了,小叔,以后咱可不定亲哦。”
柳侠说:“那当然,我是独身主义者嘛!”
柳长兴在柳川那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和苏晓慧一起回柳家岭了。
玉芝一直住在柳川那里原来柳葳和柳蕤住的房子里,每天去进修学校上课,柳侠和猫儿晚上跟着柳川回去,连着去看了她三四天,都是说话聊天到很晚才回家,当天采集的数据都没时间计算,这在以前柳侠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玉芝离柳家岭远,回去一趟不容易,出嫁以后柳侠和她见面的机会很少,尤其是这几年上大学,他有两年都没见过云芝和玉芝,现在有机会住的这么近,肯定要多聚聚,柳侠心里边对两个从小对他特别疼爱的姐姐很亲。
星期六下午,玉芝回家了,柳侠晚上抓紧时间计算绘图,猫儿坐在他对面写字,旁边放着黄狗闹钟。
十点半,猫儿准时站起来帮柳侠收摊子。
这是柳侠给他立规矩、让他在暑假期间每天睡觉不得少于十个小时时,猫儿给柳侠提的条件:柳侠夏天最晚不得晚于十点半睡,冬天不得晚于十点,否则,他也不睡。
柳侠躺在地上揪着小家伙的耳垂说:“其实,小叔是大人,晚一点睡没关系。”
猫儿说:“其实,我也长大了,奶奶说我都十二三了,晚一点睡也没关系。”
柳侠说:“法律规定,十八周岁才算成年人。”
猫儿说:“大爷爷说,太爷爷十六岁就当爹了。”
柳侠说:“你现在长大了,不乖了,会跟小叔犟嘴了,小叔很伤心。”
猫儿说:“你变老了,开始倚老卖老了,会跟小雲和小雷一样气人了,我很发愁。”
柳侠翻身掐着小家伙的脖子挠:“好哇,你居然敢说小叔变老了,你居然想嫌弃小叔老,你这个臭小猫儿……”
猫儿挣扎着大笑:“啊哈哈……小叔不老,小叔又年轻又帅……啊哈——不敢了……小叔,好小叔乖小叔宝贝小叔……”
乘凉回来的万建业对郭丽萍说:“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少开心事,怎么天天都这么高兴啊?”
郭丽萍开着门说:“如果你有个跟柳侠那么能干又疼你的小叔,你不高兴吗?反正如果我有个跟柳岸那么懂事的小侄儿我得高兴死。”
万建业说:“也是哈!”
听到隔壁邻居已经回到了家里,柳侠和猫儿停止了嬉闹,猫儿乖乖枕着柳侠的胳膊,闭上眼睛:“小叔,咱睡吧!你明儿还得起来可早去工地咧!”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儿: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