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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鬼面具看不到他的长相，更看不到他的表情，唯一可见的只有那一双永远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穿着一套白天更显眼的黑色夜行衣，这副诡异的装扮在所有孩子到达这个山谷训练的两个月中一直没变过。
他就是九十九个孩子的老师，即使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长相、喜好，唯一能辨认的凭证就是他两个月不曾改变的装扮和那像是被木头锯过的难听嗓音。
而他一出现，就意味着他们一天的磨难即将开始。
连又晴绷紧神经，左手一动，藏在袖中的匕首顺势而落，窝在手心，以备男人一言不发的攻击或者从山谷各处射过来的箭。
男人不要他们的命，他的攻击处处攻击在人体的弱点痛点，被他打到碰到的地方会酸疼整整一天，自然影响第二天的训练。
相比之下，那些箭还是好的。
箭上沾染了各种功效的药粉，被射中的人会不停地挠痒、打喷嚏、打哈欠、又哭又笑，千奇百怪，丑态毕现。
第一次毫无预兆被射中且没有解药硬生生维持这样的疯子状态两个时辰，之后，所有孩子都用尽全力躲箭。
连又晴有系统提醒防备着，但箭势凌厉织成了一张大网，她动作不够快，闪躲不及，又被其他孩子撞到碰上，身上沾上好几种药粉，药效发挥的那两个时辰就是她永远的黑历史。
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尽快出师，好好地给这个男人一点颜色看看。
被所有孩子或多或少恨着的男人两手负在身后，抬头一看当空的正午烈日，难听的嗓音带着内力的作用响在每个孩子的耳边：“跳入寒潭，采火龙草，每人一株。”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株草，通体火红，两寸半长，四片纤长的叶子，正中间似蕊非蕊如一条火龙盘旋其上，被四片叶子以众星拱月之势围着。
【宿主，这寒潭没有内力的人下去会中寒毒，但火龙草是从至寒之物之中长出来至热之物，正好克制寒潭的寒气。寒潭太大，火龙草数量又少，能完成任务的人不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系统一改往日撒娇卖萌无底限的形象，正经起来，还时不时做个敲到好处的提醒。如果不是它偶尔还会和她说话解闷，连又晴还真以为它改性了。
这其中的原因即使系统不说，她也知道。
训练暗卫很多情况下都是成百上千之中挑选表现最好的那一个或者几个，最开始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没有设置一些要人命的项目，甚至刻意留情，然而今天就是例外。
不管沾染寒气还是中了寒毒，火龙草数量有限的结果就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无条件得到救治，换句话说：能不能活着，就看你有没有得到火龙草。
危险，已经来临。
这个难关过不去，她会死亡直接去往下一个世界，这也是系统没有给任何信息，只在最开始给她到了新世界和那句【宿主，这个任务是红a。】只说一半的提醒。
红色=危险
红色a级=危险困难
男人把火龙草放回怀中，一个起手，再度挥下之时，连又晴第一个蹿了出去。
“扑通”一声跳入寒潭，溅起的水花泼在寒潭附近还没下去的孩子身上，衣服湿了的那块地方所散发的寒气让几个人一个激灵，顿时产生了退意。
光溅起的水就这么冷，他们跳下去岂不是要冻死？
胆大的孩子率先跟着跳了下去，其中几个被冻得瑟瑟发抖急忙爬回岸上，也有些孩子怀着小心思，准备看第一个先下去的人到底怎样有没有火龙草再决定。
曾经男人让他们找过一种青色的果子，然而他们一整天找遍整个山谷没有找到一个。最后男人才说那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不出山谷找不到，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看他们像蚂蚁似的忙得团团转好玩。
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戏弄？
这么一来，真正跳进寒潭钻下去做任务的孩子，不过寥寥九个。
男人向来毫无情绪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向身后的人一示意，那人点点头退了下去，又从旁边闪出一个补上他的位置，几人的动作悄无声息，树上栖息的鸟儿都没被惊动。
系统毕竟只是一个外挂一般的存在，连又晴听完它的解释后就小幅度地动了动食指，这是约好的信号：摇晃表示不要提醒，点头表示需要提醒。
在这么一个周围有很多隐藏暗卫的地方，连又晴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写字，只在上厕所那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一笔一划地和系统约定。
内力最好从小练起，现在男人没教导他们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根本不准备教习，二则是现在还在挑选合适人选的阶段。
为避免被看出来，连又晴不敢学以前的内功，没有内力护身，冷得差点挥不动手臂。
心中想要活下去的意念很强，想要见到傅泽的愿望很强，强烈到她能咬着牙继续坚持。
手和腿冻僵了？不要紧，多挥两下，血液循环就能动了。
怕冷不动？那就只有沉入潭底变成火龙草肥料的下场。
用上龟息法，笔直地游，哪里冷，往哪里钻。
系统提醒过，火龙草是从至寒之物之中长出来至热之物，整个寒潭确实冷，可若是要说至寒，很可能是潭底。
果然！
连又晴眯着眼远远地感受到了一点点的红光，她下来寻找的时间太长，为避免男人起疑，她往上钻了钻，钻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出来后，她转了个圈，果然，她所处的位置就是整个寒潭的中心。
换气的空当，她看见岸上还有很多孩子，一见到她浮出水面没死全都眼睛一亮，紧跟着扑通扑通跳了下来。
近二十来个人几乎一半都被寒潭的冷气逼得重新退回岸上，有几个咬咬牙不肯离寒潭太远，不死心准备待会儿再下去一趟，有几个则远远地避开寒潭，放弃了。
两个月里，即使不完成任务也没有惩罚，其导致的结果就是孩子们的心中存在一个侥幸心理：或许这个任务不完成也没有惩罚？
完成任务的孩子得到的不过是几块鲜美的红烧肉，奖励不够诱人。
既然这样，他们又为什么要为了几块肉跳到这么冷的寒潭里？想要肉，完成明天的任务就好，不急。
有这个想法的孩子占了大多数，很多孩子坐下来几个一堆聚在一起聊天。
连又晴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男人，转头又钻了进去。这次，她径直往下钻，很快到了潭底。
寒潭底部光线照不到，必须睁大眼睛忍住钻入眼睛的寒意和痛感才能看清楚。即使这样，也只能看清楚火龙草正中间的那片叶子发着红色的微光，其余根本看不清楚。
它就像是起雾时海上的灯塔，提醒人它的方位，然而除此之外，其他一片黑暗。
连又晴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确认这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水蛇水蛭守护着它们的食粮，左手牢牢握着匕首，右手一探，飞快地拽了两株火龙草，往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朝上游。
【蛇！有蛇来了！宿主，小心！】
水中有细微的波动，还以为是游泳产生的没在意，如果没有系统这个外挂，她现在指不定还能不能活着，之前检查还是太大意了！
连又晴猛回头，与此同时，左手持着匕首一挥，右手勾爪捏住红蛇的尾巴，趁它转头咬住她手蛇牙深深嵌入手臂的当口，拦腰斩断。
蛇的弱点是七寸，慌忙之间摸不准具体位置只能如此。有了之前的教训，拦腰斩断后也依然不敢大意，割下蛇头，抓着它往上游。
在水中做什么都不方便，即使这蛇有毒，她也必须上到水面才能吸毒解毒。
【宿主，这条红蛇以火龙草为生，你吃了它可比吃草的效果好太多。不过它的蛇牙带毒，毒素已经进入你的血液，现在是因为寒潭太冷血液循环慢，毒素才没有蔓延，你先不要上岸，先挖蛇胆吃了解毒。】
谢谢！
仓促之中，匕首一击不中，只能用毫无一物的右手。舍不着孩子牢不住狼，如果手没抓住，蛇咬住她脖子、胸口，那么即使蛇胆能解毒，依然可能凶多吉少！
太冒险了！
以后一定要谨慎谨慎谨慎！
“呼——”连又晴浮出水面，来不及多呼吸一口温暖的空气，更不要说看其他人的反应，急忙用匕首剖开蛇腹掏出蛇胆塞进嘴里，忍住血味腥味咽下。
如果是以往，她绝对不敢生吃刚掏出来血淋淋的蛇胆，现在命都快没了，谁还顾得上害怕和脏？
蛇胆一入肚，还处在寒潭之中的连又晴顿觉整个人温暖起来，想起系统之前的提醒，拔掉还挂在她手臂上的蛇头，吸出黑血吐掉，划水上岸的同时感谢起了尹文晨。
如果不是尹文晨，不会游泳的她就得放弃这个任务。
然而，她还要活着出去，要寻找傅泽，不敢以任何一丝不通过训练的可能性来赌！
会的，她一定会活着出去！
一上岸，早就流失太多体力只凭一股意志支撑着的她，不由踉跄一步跪在了地上，怀里的两株火龙草从衣襟里露了出来，火红火红的。
任务说一株就够了，所以是不是可以送一株给他们？心思活络的孩子跃跃欲试地想靠近，也有想到的孩子不好意思地停在原地。
“你能给我一株吗？”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小声地道，连又晴闻声看去，她顿时犹如受惊的小鹿整个人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道，“我不会游泳，不能下去。”
如果是平时，又吃下了红蛇蛇胆，说不定看在这孩子萌萌哒的份儿，连又晴就给了那份本打算解寒毒的火龙草，然而刚刚差点被蛇毒毒死……
“下过寒潭，才需要。”言下之意：你既然没下去就不需要了。
不是阴谋论，连又晴记得这个女孩，平时就靠着自己的一张可爱脸整天装乖装可怜博取其他孩子的喜欢和同情，好让自己偷懒，不劳而获。
也许这女孩是真的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然而在山谷中的所有孩子都会是威胁到她性命的存在，她不敢大意。
更何况，经历艰难的两个月训练，要她相信本就早慧的古代孩子依然保持那颗心，太难！
一听这话，女孩惊愕地瞪大眼，像是不敢相信有人拒绝了她的请求，没一会儿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珠，咬着唇欲哭不哭强忍着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平时她一露出这副样子，周围的男孩子都会主动上前帮忙，或者谴责那个不肯的人，然而今天的火龙草干涉到了任务，其他人的心里都是一样想要的想法，自然不会帮她。
连又晴垂下眼帘，握着那两株火龙草，在走向男人的路上，把其中一株塞进了嘴里，另一株则作为完成任务的标志递给了他。
“完成。”
男人接过那株还带着小女孩体温的火龙草，面具下的唇微微一勾。
没想到，这个推不过才接受的无聊任务中，竟然还能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孩子。虽然不是男孩有点可惜，但是……谁让她勾起他的兴趣了呢？
呵呵。
刚走到空地准备烧一锅蛇汤改善伙食的连又晴只觉脊背一凉，像是被谁惦记上了，忍不住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暗道一声“之前被蛇吓着，想太多”，捡起木头来。
像受惊的兔子。
如果眼睛是红色的，全身白色毛茸茸的，屁股上还有一个圆圆的短尾巴，那就更像了。
男人的恶趣味不由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