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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真相残酷,她是被他赐了毒酒而死的,却被人传成痴情佳话,她不免觉得可笑,连听都不想再听了。
前尘旧事,都随着赵子玉去了,只是还有许多事是赵子玉想做而没能做的。
那时候,身不由已。在水月庵的那半年,她总是遗憾,没能在母亲身边尽孝,没能为嫂嫂侄儿做些什么。父兄死后,母亲倍受打击,身体也垮了,时常吃着药。昔日声名显赫的将军府,凋零冷清。父亲被追封为镇国公,四岁的侄儿赵不渝承了恩爵,是赵家唯一的男丁,但没有了顶梁柱,一门孤儿寡母,到底门庭冷落。
自己去后,也不知母亲抗不抗得住,嫂嫂侄儿是否还好?
如今,她再不是赵子玉,也不是玉面将军,更不是玉姑,她是现任丞相秦东明的大女儿,秦紫瑜。换了身份,倒是能将从前的遗憾弥补一二。
只是,新的身份,也有新的麻烦,今日她听到父亲有送她入宫的打算。
前世身为赵子玉的她,因为不肯入宫,最后一杯毒酒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没想到一醒来,听到的是又要她入宫的消息。
……
春雨连绵下了十几日,到处都长满了青苔,哪怕丞相府里,天天有下人仔细洒扫清洗,青石台阶上,还是留下了斑斑痕迹。
此刻雨停了,院子里草木葱郁,李花成簇,桃花半开,枝桠都伸到廊下来了。
丞相夫人郑氏,无心欣赏院中景色,脚步匆匆,拂花甩袖往锦心院走去。
刚刚丫鬟来禀,昏迷了三个月的大女儿,终于醒了,只是似乎,有些不太清醒。
三个月前,还在德安府的定远侯秦东明,接到新帝圣谕,召他进京任职。秦东明不敢耽搁,当即收拾东西,带着家眷,乘着马车,启程赶往京师应天府。
哪想到,京师就在眼前,他们却遇到暴风雪,大女儿秦紫瑜乘坐的马车,坠入雪窟里,她伤了头,又受了寒,一直昏迷不醒三个月。
现在终于醒了,郑氏万分急切地想快点见到女儿,想到老爷想送女儿进宫的话,又有些心事重重。
郑氏匆匆进门,眸中含泪,直奔床榻,急急朝她扑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眼神关切。
哽咽着说道:“瑜儿,你可算醒了……”
“母亲……”秦紫瑜声音沙哑,对上郑氏关切的目光,轻轻叫了一声。
郑氏雍容亲和,身上带着木兰香气,闻着让人安心,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手抚过她凌乱的头发,心疼地说道:“我的瑜儿受苦了……”
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锦被上。看着从前风姿万千的女儿,受这一番折磨,如今瘦得没有几两肉,虽然一张脸更加精致玲珑,可却没有了往日天真张扬的风采,少了那份灵动与朝气,脸上是历经沧桑的木然,眼中是看淡一切的冷清,叫她怎么不心疼?
“会好起来的……”秦紫瑜哑声安慰着,自己历经生死,再次为人,能被人拥在怀里疼爱呵护,她心中感慨万千,酸涩难忍,红了眼眶。
郑氏吩咐丫鬟端上吃的,扶着她起身下了床,她感觉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双腿无力,脚步虚浮。青桃赶紧给她披上披帛,和郑氏一起扶着她在桌案旁坐下。
浓稠绵软的阿胶粥,香滑浓郁的鸡汤,精致酥软的红豆糕,郑氏一勺一勺地喂着,她一口一口地吞着,没有仔细品尝味道,只是想多吃些,好快点恢复力气,去做她想做的事。
郑氏见她胃口不错,心情也好了许多,柔声说:“这是太医拟的膳食方子,好好将养着,娘想看到你向从前一样,活蹦乱跳,撒娇欢乐。”
紫瑜轻轻点头,吃饱喝足,身心都暖和舒适了。
郑氏又转头吩咐一旁候着的丫鬟青桃和绿柳,“你们都精心伺候着,大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去做。”
郑氏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亲切,让她安心。也不知有哪些家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相处?
她试探着问:“母亲,父亲呢?家里的其他人呢?”
“你父亲朝中事忙,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他要知道你醒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已经让人去禀告他了。你哥哥在南山书院读书,过几天就会回来,他要参加四月的春闱,此时正在紧要关头。你妹妹今日去跟荣国公府的少夫人学刺绣了,想必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父亲秦东明身为丞相,自然每日不得空闲。哥哥秦浩川,二十岁,在南山书院读书,虽然父亲是丞相,可他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走科举之路。如今新帝上位,想要稳固自己的根基,正是求贤若渴之时,因此今年的科考会广招学子,也会更加慎重。
妹妹秦楚妍,年方十六,正是碧玉年华,平日里跟各家小姐一起,赏花品茗。可身为女子,父母也会让她学些女红女工,没想到她竟然是跟着荣国公府的少夫人学刺绣。
荣国公府的少夫人应采卿,是她赵子玉的闺中密友,她的一手刺绣手法人人称赞,名满京城。花样年华的二人,都有了心上人,时常在一起互相打趣,交流小女儿的心事。
后来她随父亲去了边关,两人也时常通信,刘晋安的许多事,也是从她寄来的信中得知的。她父亲应顺允早先本是中书舍人,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罢免了官职,好在那时她已经嫁入了荣国公府。
赵子玉几年戍守边关不曾回京,采应卿嫁人后书信也少了,想来她在荣国公府做了少夫人,日子应该过得顺风顺水。
后来她在水月庵孤苦度日时,应采卿虽然有孕在身,大腹便便,但仍隔三差五的,带些素饼糕点去看望她,偶尔也会劝她放下仇怨,见她眼中只有历经千帆的寥落萧瑟,便也不再多劝,只默默地陪着她。
现在她应该坐完月子不久,也不知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应该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中吧?
这时候妹妹跟着她学刺绣,她哪抽得出空来?
不过这样她倒有机会见到她了。
“母亲,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也想和妹妹一起,跟着荣国公府的少夫人学刺绣。”
郑氏眼睛一亮,讶异地说道:“瑜儿经过这一难,倒是转了性情,以前你最讨厌做女红了,只爱钻研棋谱音律,现在也想学刺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