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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浓云遮挡住月光,雨更急了。
淅沥沥的雨拍打在北漠寒身上,他衣袍尽湿,却不用气去阻挡,冰冷让他眉间的刺痛被抵消掉许多,也浇得他心凉。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依旧艰难地喊出白婆婆三字。
酒浪汉听之也是大惊,目光更多地是惊疑不定,柳长青和柳宵也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北漠寒。
黑暗里,一处夜色之中,氤氲的黑气悄然褪散,一道黑衣身影浑身裹得厚实,踏着虚空,朝北漠寒走来,嘴里发出幽声轻叹。
“寒儿。”
北漠寒抬起头来,风吹开他黏在脸上的头发,不知不觉,他的面色惨白如纸。
他的一整晚的苦笑正是因为他的怀疑,而如今见到白婆婆,证明他所料不错。
也真的应证自己之前的顾虑,他不能在白婆婆面前暴露修为,一旦暴露,白婆婆就不在他身边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酒浪汉只是一闪身便来到北漠寒身边,表情尽是不可置信。
浓密的胡须下,面皮肉眼可见的直抖,搭配上他两米多高的身躯,反倒看起来颇有种凶神恶煞的味道。
沉默了许久的白衣女子对着白婆婆开口道:“煞蛮殿居然还有你这等高手隐藏在此,倒是我们情报失误了。”
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女子吸引,她依旧举伞踏水而立,浑身血污,却直视白婆婆,怡然不惧,琼眉下满是倨傲之意。
北漠寒不明所以,煞蛮殿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说。
酒浪汉则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至于柳长青在听到煞蛮殿三字时,眼中杀机再也掩藏不住。
“青冥府按说跟我们是一路的,都是杀尽天下该死之人,真不明白,怎生总要与我殿冲突。”
白婆婆停下脚步,话语间很是沧桑,扫着北漠寒时,北漠寒仍能感觉得出那股不舍与羁绊。
“哼”白衣女子重重哼了声:“南巫北武,自古便是对头,少拿我府做比较,蛮人不配。”
“什么南巫北武,什么蛮人不配,难道就因为我们南蛮修炼的是巫术,就不该活在这世间,每日都该活在被异兽吞噬的惶恐里,一辈子都不能走出那片该死的烟沼之地?”
白婆婆的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她情绪十分激动,身上强者的气息滚荡个不停。
女子别过头去,只是重重的哼了声,也不回答。
良久,白婆婆才平复过来,问道:“也罢,寒儿,你是怎么发现老奴的身份的?”
“从一开始我在树林给人追杀的时候,我便在想,为何死老头刚走,就有杀手追杀而至?在我那时想来,也许是巧合吧!”
“但连路都风平浪静,这让我随之又萌生了个想法,或许是我暴露出来的修为让你们捉摸不透了,所以你们想先静观其变?”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观望我的,必是我身边之人。”
说到这里,北漠寒顿了顿,笑容越发苦涩。
“我记得你追问过我很多次我的具体修为,有次我只是登堂之境大圆满时,还未来得急撤去气息被你发现,那时你惊讶得水都掉到地上,还追问我是不是突破了,常人未习武,又怎能对气息这么敏感?”
“但我当初也只消是猜想,你只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关心我罢了,毕竟你身上我感受不到过气息的波动。”
“况且这些年来,你对我甚好。”
北漠寒眼眶通红,泪滴终究忍不住落下,
“直到今夜,白天圣旨才下,柳老儿今晚便来行刺小爷,这让小爷忽然断定,小爷身边一定有内奸。”
“而死老头显然不可能,这些年来他都一直在帮我保守秘密,我们都相安无事。”
“所以,小爷便想到了你,为此,小爷才直接暴露修为,而接下来柳老儿反倒不急着追杀我了,我便更加确定,他一定是有恃无恐,这让小爷想到他一定有帮凶躲在暗处。”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躲在暗处之人,就是上次我们在对付小女孩时老头儿发现的那个差点动手之人吧?也就是你,白婆婆。”
北漠寒说不下去了,在场之人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白婆婆摇摇头,黑衣下看不清他表情,她道:“南蛮圣女还在成长,若不是您锋芒太露,根本不至于有杀身之祸,老奴也一直想着,能伺候于您身前养老而终,挺好。”
“呵”北漠寒浑身宛似突然全没了生机,他语塞了。
从小到大,自打奶娘开始,原来身边围绕着的都是要他死之人。
莫非没了娘的孩子就该这样?无依无靠,任谁都可以对他虎视眈眈?
他以为他其实有个家,家里有白婆婆,有死老头儿。
眼下看来,这个家是散了,家里的长辈,正准备杀他。
或者,从他杀了黑衣人开始,这个长辈就恨不得他早点儿死吧?
那么酒浪汉呢?他身上秘密那么多?难道就不会是时机未到而已?
柳长青这时候也指着地上的白毛猞猁皇,插嘴问道:“老夫只有一个问题,你通知老夫,会给老夫袭击北漠寒的机会,说的到底是指他这名侍从不在,还是老夫哥哥的这头本命契兽?”
“闭嘴,你个废物,真不知道尊上到底为何要派你来完成任务。”白婆婆似找到了出气筒,一下子吼了起来:“杀个小孩都能让他逃脱自此也就罢了,还逼得本执事现身,甚至连帮你安排的这头异兽来牵制酒老儿,都反倒让你帮他联手给对付掉了。”
“这头异兽是我哥的,你们到底把我哥怎么样了?”柳长青也怒了,直接吼了回去。
白婆婆冷笑,目光随意扫过白毛猞猁皇,语带戏谑道:“你说呢?它能出现在这里,你心里就没数?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都是尊上赐予的,你哥既然已经死了,你只消继续帮尊上做事,柳家还是柳家。”
“你...”柳长青气极,却是说不出话来。
哥哥是他最亲之人,也是对他最好之人,此时却听他飞来横祸,且杀他之人是自己组织所为,这让他如何能不悲怒交加?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白婆婆说的很对,哥哥已然战死,而他身后的柳家还在,加之今夜还要屠村,他一人根本做不完。
一切都得从家族考虑啊!
尽管再难受,却不得不接受现实,他深吸口气:“我事情败露了,这里不能再待,快些帮我解决这些人,然后争取天亮前屠村。”
“爹...”柳宵惊呼,多年的信仰在他父亲话语落完之际,终于崩塌。
他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抓着柳长青的手追问:“不是你说的,要世代守护青河县吗?”
柳长青仅仅只是回应一个冰冷的眼神,便不再理会,独留下柳宵一人怔住当场。
“果真无耻”酒浪汉呸了声:“要战便战,来吧!”
说完,酒浪汉凌空飞出,一条火龙绕体而出,一人一龙扑向白婆婆。
白婆婆身影爆退:“你消耗过大,打不过我。”
“休要废话。”酒浪汉一拳轰出,火龙咆哮,似发泄着心中无尽的滔天怒意。
白婆婆手指法决掐动,无边夜色之中,淅沥沥的小雨陡然在她面前凝结成一幕水墙,一把挡住这一轰击。
砰的声,水墙被击打得粉碎,再被高温灼烧蒸发,酒浪汉这一拳亦被挡了下来。
南蛮之人擅长操控异兽与使用巫术,白婆婆此刻将之精髓全然展开。
只见她法决掐动间,一草一木,天地万物仿佛皆成其兵器。
不时水汽凝结成墙,不时天空闪电劈落,与酒浪汉纠缠在一起,甚至河里的鱼都不时射出,像是暗器般寻找间隙,袭击酒浪汉。
酒浪汉背后的大葫芦酒水四溅,配合他的拳头化为点点岩浆炙火,环绕周身,与白婆婆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柳长青收回观战目光,剑指结出,缓步走向朝北漠寒。
北漠寒全然没了求生的欲望,他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缓缓闭上双眼。
既然白婆婆都要他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他只是个没娘的孩子,一个父亲为之不耻的孩子,一个全天下人都恨不得他死的孩子。
或许他死才是解脱吧?只是可惜了母后,为了生他香消玉殒。
眉心的疼痛疼更疼了,北漠寒强行镇压。
他都不明白,他求死之心原来可以让意念那么强烈,剑灵至今都无法占据他肉身。
噗……
终于,柳长青剑指来到北漠寒身前,却是被那名白衣女子的朱红油伞挡住。
剑指点在其上,直接将白衣女子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喷血,染红寂夜。
而由于油伞是打开挡在北漠寒身前的,此刻倒飞,直接也将北漠寒的身子拉得倒后开来。
柳长青轻咦,不由得停下攻击,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北漠寒因是闭着眼睛,遂只觉得一股重击袭向胸口,然后他便被抛飞,最后压在一片柔软之上。
胸前的护罡丝线崩裂,如遭锤击,背后传来的触感却是煞为舒服。
“还不,不从我身上滚下来。”
女子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从北漠寒身后传来。
北漠寒这才睁开双眼,挪移了下身体,感觉背部传来柔软之意更甚,顿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滚到一旁。
再眼望去,原先的位置上,女子深陷在泥土地中,脸上溅着些血渍,却也掩盖不住双颊的那抹霞红与羞愤。
她很想起身抽北漠寒一巴掌,但化臻之境的强者一击,又无北漠寒的护罡软甲护体,岂是那么好抵挡得住?
此刻的她,连动根手指都难。
“铸兵堂之神兵向来甚少流传于外,你既是青冥府的人,到底和铸兵堂有什么关系?”
柳长青居高临下,俯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