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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之后,宁燃夕才终于摆脱了眼里缭绕不去一般的黑烟。想来可能是光明法力的汇聚终于失效了。
她叹了口气,翻出作业来做。
爷爷不在家,可能是出去捡破烂了,这在下午是很常有的事情,她并不担心。
她心想,自己今天下午就不该去见那个鬼面具男人,了解这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弄得自己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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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没黑,爷爷就回来了,说自己腿有点疼,可能是又要下雨了。
爷爷的腿有风湿病,每到雨天就疼痛难忍,她赶紧按着爷爷坐下休息,自己动手做了晚饭。
“明天要是下雨的话,您就不用早起给我做早饭了,我待会儿煮点粥,明早热一下。”她将蒸好的饭和菜端上桌子,对爷爷说。
爷爷看着她笑,笑容里不知为何带了一些忧愁:“好。”
她将筷子递给爷爷,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轻松:“放心吧,只是做个早饭而已。我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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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果然是阴云满天,宁燃夕热了昨夜煮好的粥,吃完早饭爷爷也没起来,她有点担心,去查看了一下爷爷的状况。老人家只说腿有点疼起不来,半坐着吃了点粥又躺下了,并且叮嘱她快去上学不要迟到了。
她只好应着。
煜晨虽然特立独行,到底是普通高中,向来都是周六休息,周日照常上课,她很想带着爷爷去医院看看,但是爷爷是肯定不允许她为此请假的。
她背上书包,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家。
她忘了把门关上。
而这一忘,几乎是救了爷爷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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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上了一半,就下起了暴雨,宁燃夕坐在座位上望出去,廊外只看得到灰青色的天空,密密的雨幕交织着遮住了视线,有风吹进教室,带来空气中湿漉漉的灰尘味道。
她正在发呆,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季老师喘着气跑了进来,目光扫视教室内:“宁燃夕呢?”
宁燃夕听见老师叫她,恍然回神:“怎……”
她只说出一个字,季老师便向着她招手:“你快点出来,你家里出事了。”
宁燃夕只觉得头脑里轰地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是孤女,只和爷爷相依为命,家里出事了,只能是爷爷。
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也不知道老师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跟她说:“你爷爷从床上摔了下来,头磕到了床边的柜脚,陷入了昏迷,已经被送往医院了,你上午的课不用上了……”
季老师的话音未落,宁燃夕突地拔腿就跑。
季老师和跟在宁燃夕身后出来的何临青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瘦小的女孩跑起来竟那么快,转眼间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季老师和何临青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共识:“你去追她,我们校门口见。”
何临青点了点头,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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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燃夕在瓢泼的大雨中奔跑,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
她的心在哭泣,在发抖,在害怕。
脚下一滑,她失去了重心,重重摔在雨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膝盖好像擦破了,钻心的疼。
她顾不得那么多,想要爬起来,手上却使不上力,又一次摔倒在冰冷的积水中。
何临青一边跑一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劈头盖脸往宁燃夕头上一盖:“你冷静一点,我们这就去医院!”
她满脸是水,在他的外套下声嘶力竭地哭喊:“我怎么冷静!”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生活多苦都可以,她不能失去爷爷!
“别担心,爷爷现在肯定没事,相信医生们吧。”何临青搂住瑟瑟发抖的她,低声安慰道,“季老师在校门口等着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看他。”
宁燃夕浑身湿透,满脸的泪水,何临青伸手将她拉起来,掌心温热:“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哽咽着点头,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痕,无声地跟在何临青身后走向校门。
暴雨滂沱而落,整个世界在雨中痛哭。
而在不远处的楼上,穿着校服的长发男孩无声地倚着窗,静静看着茫茫雨幕下寂静而朦胧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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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门口,邻居刘奶奶正有些惶然地坐着,看到宁燃夕过来,赶紧站了起来:“小夕,你爷爷他……”
季老师伸手扶住老人家:“您不要急,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是宁燃夕同学的班主任。”
宁燃夕点了点头,有些急切地追问:“是您发现我爷爷的吗?”
“哎,我家里有些废纸板,本来想给你爷爷的,结果在门口喊了半天没人应,但是门又没关,不像是家里没人的样子,我就进去找人……结果发现你爷爷躺在床下,头都碰破了,在流血……”刘奶奶颤着声音说,花白的头发让她显得无比苍老,“我就叫我小孙女打了急救电话,把人送到这里来……”
宁燃夕咬了咬嘴唇,尽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刘奶奶,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
她说不下去了,眼睛里浮起一层悲伤的雾气。
季老师接过话头:“谢谢老人家,您去那边坐着歇一会儿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急诊室的门开了,正在说话的几个人赶紧迎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问:“谁是病人家属?”
宁燃夕赶紧说:“我是。”
医生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没有大人吗?”疑问的目光转向季老师,宁燃夕解释:“这是我的老师。”
“其他大人呢?”医生皱了皱眉,“需要和大人商量一下手术费用的事情。”
宁燃夕呆了呆,随即艰涩地开口:“没有其他大人了……”
大概医生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事件,也没有纠结这个,而是公事公办地说:“你爷爷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因跌落而造成的头部创伤已经缝合,但是我们在常规检查中发现了脑部肿瘤的踪迹,虽然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为了防止它的快速恶化,最好还是能及时做手术。”
宁燃夕心里咯噔一下,尽量冷静地问:“手术费用大概需要多少?”
医生粗略算了算:“创口缝合手术的费用并不高,主要是肿瘤手术和药品,加上住院化疗,十万块左右吧。”
十万块。
宁燃夕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露怯,而是冷静地说:“那还请各位医生准备做手术,我回家取钱。”
然后转向面带忧色的季老师和何临青,笑着说:“老师,你们先回学校去吧,这边我一个人能搞定的。”
何临青想说什么,季老师开口打断了他:“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需要把你送回家吗?”
宁燃夕摇头说:“不用,我从这里坐公交车可以直接到家的。”
“你路上小心些!”何临青对她说了一句,他还想说什么,被季老师连拖带拽拉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宁燃夕才脱力一般坐在了地上。
这下怎么办……
刘奶奶走了过来,按着她的肩膀:“孩子……”
毕竟是邻居,经济状况都互相有所了解。她知道,爷孙两个根本就掏不出这么多钱。
宁燃夕勉强对着老人家笑了笑:“刘奶奶。您先坐着休息吧,我待会儿送您上公交车。但在这之前,我想先看看我爷爷。”
老人家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
医生打开急诊室的门,让宁燃夕进去。
急诊室内的物品几乎全都是白色,她脚步缓慢地走向病床。
爷爷就躺在那一片白色之间,头发好像片刻之间白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他闭着眼睛,医生解释是打了麻药还没醒,手上还贴着吊针,因为瘦,手背上的青筋几乎是根根分明。
她轻轻握住爷爷的一根手指,上面有着坚硬的老茧,记录着老人半生不休的风霜辛劳。
别无选择了……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临行前,她问了问医生:“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手术?”
医生显然是看出来她的窘迫,便直言道:“目前来看,五天之内做手术是最好的,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肿瘤的性质,你若是在这之前付清了相关费用,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知道了,谢谢您。”宁燃夕当然知道医生的担忧,并没有因此感到不舒服,而是诚恳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筹到钱的。”